第223章 红与白

四月初九这日，顺义大街上格外热闹。

  这头的成国公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举办婚礼。

  那头的永成伯府满目缟素，哀声阵阵，大办丧事。

  永成伯府也不知道打哪儿找来几个戏班子，沿着大街设了好几个祭台，每个祭台旁边都搭了个戏台子，戏台上的戏子也是满身缟素，唱的如泣如诉，哀怨袅袅。

  安庆郡王府多年没有喜事，本来的意思是大办，即便华阳郡主是二婚，也要让她嫁的轰轰烈烈。

  可是婚前闹得这一出，唯恐再惹得宗室恼怒，要是再惹得皇帝直接下旨斥责，那更是得不偿失了。

  考量之后，安庆郡王府便歇了大办的心思，所有的鼓乐热闹都减了一半，甚至连婚礼前一天准备送的一百二十八台嫁妆也削减了三分之一。

  如今，永成伯府又闹了这么一出，几乎整个顺义大街上都能听到他们家的哀乐声。成国公府有心斥责对抗，奈何这次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什么都不做，自己都已经快让唾沫星子淹死了，要是再做点什么，激的全城民愤，不是擎等着给人送话头吗，那就更没法善了了。

  本来依着当时的风俗，二婚是不需要亲迎的，可成国公为了显示对华阳郡主的爱重，只说一切规矩都依着头婚来，必给足了华阳郡主面子。

  事情一出，安庆郡王便派了人通知成国公府，一切低调，按着二婚的规矩，不必亲迎了。此一出，更让华阳郡主气愤无比。

  安庆郡王看着气的脸色青白的女儿，安慰道:“现在安庆郡王府和成国公府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凡事低调些，不过是失了些面子，只要能保住里子，面子迟早是能拿回来的。”

  华阳郡主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压抑着怒气冷漠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父王说的这些我自然也想到了，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周家，我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现在万万不可！等这一阵的风声小了再说！”安庆郡王唯恐女儿一气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急忙安抚道。

  华阳郡主松开帕子，轻揉着手指说:“父王说笑了，这点分寸女儿还是知道的，好了，也差不多快到时辰了，女儿该上妆了。”

  华阳郡主的花轿到了顺义大街时，正赶上街上成群结队哭灵队伍路过。

  永成伯府花钱雇了全城的叫花子，身穿麻衣，头扎白布，高扬着纸钱，打着白幡，扯着嗓子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啊，“永成伯府老夫人，一生为善心慈悲。奈何老天不睁眼，降下无妄大灾祸。善恶到头终有报，定叫那恶人下地狱！”

  叫花子敲打着竹杖哭得抑扬顿挫，声音压过了华阳郡主花轿开路的锣鼓声。

  两下里遇见，按着习俗，白事是要避让的，叫花子们也不挡道，迅速退到两侧，将中间宽敞的大道让出来。只是人虽退，声未停，打油诗夹杂着哭腔直冲云霄。

  围观的百姓有几个不是厌恶强权的，虽然不敢明面对上，可看热闹起哄架秧子的事绝对跟的上，有好多人交头议论，也有人也跟着叫花子哀唱。

  被纸钱麻衣包围的送亲队伍愣在当场，鼓乐声也停了，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跟着花轿的官媒人急得直跺脚，做官媒这么多年，这可是头次遇到这种事，这可怎么办呢？

  官媒着急，跟着华阳郡主嫁过来的嬷嬷更是着急，轻轻敲了敲轿子，问道:“郡主，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华阳郡主厚厚脂粉遮盖下的脸扭曲着，她努力深呼吸平复着一点心情，压制着眼里的怒火，咬牙切齿的说:“不必理会，走。”

  官媒手中帕子一挥，“喜乐起，走着！”

  送亲队伍只管吹吹打打，路旁的乞丐声音又再拔高，哀唱伴奏着喜乐，纸钱与鲜花翻飞，成了京城空前绝后的一大奇观。

  成国公府此时也是宾客满园。

  虽然这些宾客都是先着素衣去了永成伯府祭拜，然后再换了喜庆些的衣服又来到成国公府参加婚宴，一路匆忙也不觉辛苦。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这次成国公府来的人格外多，且大多都是拖家带口，三五成群的一起来。

  本来成国公府是打算低调办婚事了，着实没有这么多准备，一时间府里下人桌椅茶水饮食点心都准备不足，忙乱成一片。

  来的人本就不为吃饭，能有热闹看，就已经是最好的招待了，因此来的客人都很宽容，对着一味赔礼道歉的上官家族人笑的真诚:“大家都不是外人，随意就好，这样就好！哈哈！”

  上官家的族人都面上使劲挤着微笑，心里跟吃了黄连一样，本来二婚攀上郡王府娶个郡主是多有面子的事，怎么如今就变成了这副局面。

  成国公身着喜服，面容青紫扭曲，本就昏花的双眼愈加模糊，连路都看不清，手边紧紧抓着六安，“怎么样，还有其他动静没有？”

  六安摇头，“没有了，国公爷放心吧！”

  早起，府里布置好的喜堂里出现了一对纸人，同真人般大小，七窍流血，肚子上用朱砂写着两行大字“百年好合，早下地狱！”

  成国公府上下这么多人忙婚宴的事情，府里一晚上都是人来人往，愣是没人说的清这对纸人是怎么出现的，一时间各种诡异的猜测在下人间悄悄发酵。

  成国公几乎趴到纸人身上才看清那几个大字，气的口唇哆嗦，让下人赶紧清理出去。他抓着六安的手说:“一定是那个逆子，他回来给我添堵了，找，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六安带着府里的下人排查审问了一圈，愣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这让国公府的下人愈加恐惧，惶惶不安。

  各种猜测如雪片纷飞，能在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夜里悄无声息的放这么两个大纸人进来，莫不是有鬼怪帮忙。

  这个解释似乎更合乎人的心理，再加上国公府外连续不断的哭丧声，下人们只觉得满目的张灯结彩更加诡异，连吹过的微风都有了阴风的味道，身上也爬满了鸡皮疙瘩，打心底里瘆得慌。

  成国公可以不管下人的感受，可是婚礼总得继续下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揉了揉僵硬的脸颊，捏出个笑脸，同六安说:“诸事都先放放，婚礼不能有误。”

  虽说不能去安庆郡王府亲迎，可成国公觉得华阳郡主也都是因为自家事才落了面子，还是让六安扶着到了门口亲自接华阳郡主下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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