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桑宁(二)
就这样,桑宁长到了十六岁,不仅将蛇养的似有灵性般,还将圣女们要修炼的功夫醉花阴练到了第六重,成为巫族正式的圣女,在巫族享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有了权利的桑宁第一件为自己办的事,便是让人去调查当年她父亲跌落悬崖的真相。
桑宁的父亲是寨子里功夫最好的,即便上悬崖采药,也从没失手过,又怎么会在那个不足两丈高的山石上摔下,并断了双腿呢?
父亲刚出事时,桑宁便有所怀疑,只是那会儿忙着父亲的伤,还有母亲的眼泪,无助的弟妹,脑子里的念头一闪而过。
况且她也知道,那时她年龄又小,人微言轻,即便说了什么,无人会信,只怕还会给家里带来灾难。
现在的桑宁在巫族一言九鼎,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往事,结果很快出来。
果然如她所料,是寨主为了让她家同意采选,找人暗中伤了父亲,才使得她摔落悬崖。
而父亲醒了后,便将此事疑点与母亲商议,两人还未去找寨主说明此事,寨主便上了门。
恐吓,威逼,祈求之下,桑父桑母闭紧了嘴,同意了女儿代替寨主之女参加采选。
终于知道了真相的桑宁心中绝望,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人一直都是她。
桑宁心中恨意难平,她找了个理由,将寨主一家赶出寨子,并派人敲断了寨主的双腿,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扔进云巫洞,亲耳听着女儿的惨叫声颤抖哭嚎。
可面对自己家人时,桑宁还是犹豫了,曾经母亲的怀抱,父亲的笑容,弟妹一口一个甜甜的阿姐让她退缩了。
圣女一入云巫山,终生不得离开。但族中也有规定,每年圣女生辰这一天,是可以召见家人的到云巫山下相见的。
桑宁对自己的家人下不去手,便决定生死不再相见。
连续几年不得圣女召见的家人逐渐受到族人的排斥,尽管家里银钱充裕,日子过得也是一天比一天艰难。
后来,桑宁的父母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都早早的过世了。
她的两个弟弟成年之后便远走他乡,妹妹跟着过路的商人跑了。
曾经一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里,只剩满园的野草。
云巫山里生活枯燥,桑宁幼时听收药草的商人讲过外面的故事,她不想一生被困在圣女的壳子里,等新任圣女接任,她便同以往那些圣女一样,被喂药躺到棺材里,密封之后,被挂上悬崖,献给苍天。
那药不会死人,只能让身体不能动,意识清醒的看着自己在密封的棺材里一点点窒息死亡。
桑宁不甘屈从命运。
她勤加练功,以期自己有能突破云巫山的防卫阵法,逃的自由的那天。
这一等就是将近二十年。
那一年,桑宁偶然见到了正在学习期的新任圣女巫月。
桑宁发现,巫月身边的嬷嬷对她唯命是从,根本不敢有半分不敬,更遑论打骂。
桑宁眼里的惊奇没逃过巫月的眼睛,她悄悄找到巫月,说可以帮她离开云巫山,只是要桑宁从此为她做事。
对于一心逃离的桑宁来说,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只要能逃出去,世界之大,她总能想到办法摆脱巫月,获得真正的自由。
新任圣女接任那天,便是桑宁躺进棺材的日子。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新的圣女得到了上天的认可,受到全族的膜拜。
旧的圣女被封进棺材,挂上悬崖,亦受到全族的恭贺,恭贺她回归苍天,她的牌位将放进圣女祠,受历代香火供奉。
历代圣女的棺材都是用最好的楠木木板做成,再刷上几遍生漆,千年不腐。
桑宁喝下被巫月动过手脚的药,躺进留了气孔的棺材。
夜里,待仪式结束,万籁俱静时,她推开棺材,逃了出来。
呼吸到自由空气的桑宁高兴还未过一刻,便被巫月的人找到,带到了连州。
方氏父母的墓前,她藏在暗处,看着方氏悲痛欲绝,哭的死去过来,直言想要追随了父母而去。
桑宁说到这里,她讽刺一笑,“既然他们一家人感情这么深,那我便成全他们。”
后来,桑宁将真正的方氏埋在了她父母的身边。
从此后,世上再无桑宁,只有易容之后的方氏。
方氏依着巫月的吩咐,开始学习行船经商,在巫月派来人的帮助下,成为海上唯一一艘寡妇掌船的当家的。
在方氏音讯全无的五年里,边老太爷除了满世界的寻找之外,回到边家,便在村子南边的山坡上种了一片竹林。
方氏曾说过,她最喜欢春日的新笋。
边老太爷便想着,等方氏到了边家,他们二人便可在春日一同挖笋做菜,夏日一同在竹林纳凉饮茶,秋日弹琴舞蹈,冬日煮酒赏雪,美好一生。
五年后,在被刻意安排的巧合下,做了方氏的桑宁与边老太爷在船上重逢。
桑宁对边老太爷了解很深,看着他眼里对方氏的如海一般的深情,想到他家中两个怀孕生子的妾室,桑宁只觉他虚伪,恶心。
后来,边老太爷愿意放弃家主之位,执意要与方氏在一起,娶她为妻,让一直被命运薄待的桑宁也有片刻的恍惚。
她理解不了这个男人到底是深情还是虚伪。心底深爱着方氏,却又能旁的女子同房生子。
渐渐的,桑宁开始沉溺。她对边老太爷生了情。
桑宁虽然顶着方氏年轻的脸,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四十岁了,多年痛苦压抑的生活,让她在安稳下来后,更加渴望做一个寻常的女人,嫁人生子,平凡一生。
圣女的身体幼时受过太多伤痛,很难孕育子嗣,即便有幸生儿育女,孩子也会受到诅咒,活不过二十五岁。
可桑宁从来就不是一个甘于命运摆弄的人。她瞒着边老太爷四处求医调理,终于有孕。
知道妻子有孕的边老太爷欣喜异常,他同妻子说,他们的孩子会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孩子,不论男女,将来的小名都是福儿。
初为人母的喜悦,丈夫的深情细心,桑宁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往后余生,有子有夫,平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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