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直言一疏举朝惊（七）

这下连一向好脾气的李春芳也不禁说道：“这个海瑞，怎生的如此颟顸！”

张居正也不由得苦笑着说道：“这可真是个海南蛮子了！”

讲官们都很清楚，只要海瑞的奏疏一到，这事朱载坖恐怕是很难说的清楚了，高拱说道：“能否劝一劝这个海瑞？”

李春芳苦笑着说道：“若是能劝，杨继盛就不会写信来告知此事了。这个海瑞，一向执拗，认准的事情很难说得通，这次麻烦了。”

朱载坖想了想说道：“要不然孤亲自给海瑞写封信？”

讲官们赶紧制止，李春芳说道：“眼下殿下更不能和他有任何往来，一旦为有心人得知，殿下就难以脱身了。”

这个海瑞，现在还真是准备把天捅破了。讲官们都在京师，肯定是不能轻易离开的，杨继盛已经劝过了，看来是没有效果了，还有谁能够劝的动这位。

这下连一向智计过人的诸位讲官们都愁眉苦脸，这个海瑞平日也没什么朋友这下好了，就算是想找个人劝慰一下他都找不到了。况且他人在保定，恐怕这边人还没到京师，他的奏疏已经到了京师了。

李春芳说道：“而今之计，只有明日臣先去找徐阁老，说明此事，让徐阁老帮忙，然后再令杨继盛劝说海瑞了。”

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朱载坖只得同意李春芳的办法。

第二天李春芳一上衙就赶紧找到徐阶，在屏退所有人之后，李春芳将事情告知了徐阶，徐阶也是头皮发麻，这是要作大死啊，嘉靖当皇帝四十多年，骂他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敢骂他修玄的人还真不多，毕竟劝谏嘉靖是为了出名搏位，不是为了自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些臣子们还是很清楚的。

大家最多就是想骗一顿庭杖，不是想上菜市口，万寿帝君的刀可不是当耍的。

徐阶也不禁以手扶额说道：“这个海瑞怕是要搞出大事啊！”徐阶不敢怠慢，立刻将通政使赵贞吉叫来，和赵贞吉说明情况之后，徐阶吩咐道：“赵银台，通政司一定要严查海瑞的奏疏，一旦发现有违制的，立刻予以驳回。”

赵贞吉显得有些为难，他说道：“阁老，通政司并无擅自扣留奏疏的权力啊！”通政使掌受内外章疏、  敷奏、封驳之事，对于有违制的奏疏确实可以直接予以驳回，但是海瑞也是老官员了，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赵贞吉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将海瑞的奏疏扣留，一旦此事暴露，赵贞吉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何况奏疏进呈，也不是仅有通政司一条路，紧急类的政务信息可以不经由通政司投进，直接经由会极门投进内府，而且投进通政司的有关章奏，若不合理将会驳回，但仍然存案以备稽查，六科会不时的检查的，一旦被六科发觉，这帮言官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肯定给你捅破天去。

徐阶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他说道：“该上奏还是要上奏，不过要缓一缓，给内阁以准备的时间。”

徐阶暗示的很清楚了，海瑞的奏疏，能驳回的就尽量驳回，实在没办法驳回的，也要缓一缓，先让内阁知道，好提前有个准备才是。赵贞吉答应下来此事后离开了。

徐阶说道：“子实，恐怕此事，是难以善了了。”

李春芳也只得苦笑着摇摇头。

保定府，巡抚顺天都御史衙门，杨继盛今日可是出了大血，拿自己本就不多的俸禄买了酒菜，亲自登门拜访海瑞，一位巡抚、一位巡按，散衙之后，两人就在巡抚衙门后院就着简单的下酒菜喝酒。

喝到两人都有些微醺之时，海瑞笑着对杨继盛说道：“椒山公今日可是破费了！”海瑞知道，杨继盛一个巡按御史，俸禄比自己还少，他又不收任何陋规，日子过得比自己还差，今日能买来酒菜，算是杨继盛大出血了。

杨继盛也是苦笑着说道：“刚峰（海瑞字），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

海瑞当然知道杨继盛祥说什么，自从自己向杨继盛透露自己的想法之后，杨继盛已经多次劝过海瑞了，海瑞上疏之后的结果是什么，这个不用杨继盛多说了，海瑞不怕死，但是诏狱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当年自己因为弹劾严嵩下诏狱，尽管有同科好友的竭力营救，但是在诏狱中也是极其痛苦的。

尤其是受杖之后，到现在每逢天气变化，两股都疼痛不已，但是这些并没有吓到海瑞，海瑞直接说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杨继盛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和海瑞详细分析厉害，海瑞上疏，真的可能改变嘉靖吗？别扯淡了，之前也不是没人就此事上疏过，可是嘉靖还是我行我素，反倒是上疏的臣子，被嘉靖处死，杨继盛认为，朱载坖十分看重海瑞，海瑞何必将此有用之身，做无用之事呢？

而且海瑞一旦上疏，肯定是会牵连到朱载坖的，裕王乃是国本，天下至重，一旦有变，天下震惊啊，海瑞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裕王考虑啊。

海瑞当然也想过这个方面，朱载坖对自己确实是有大恩，但是自己身为人臣，怎么能够看着嘉靖堕入邪道而不匡正呢？

更何况海瑞就是在这份奏疏中说这事了。因为陶仲文一个死道士的话，嘉靖既不见裕王，也不册立裕王为太子，这是何道理？人伦大事，哪里容得下一个道士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吓得杨继盛赶紧说道：“人言我杨椒山是铁胆，今日老夫这铁胆算是被你海刚峰给吓破了。老夫没有别的要求，钢峰，你上疏之时，请我看看奏疏，不要涉及殿下，这不过分吧！”

海瑞说道：“这个自然，还要请椒山公斧正呢！”

杨继盛苦笑着说道：“老夫情愿不知道此事，若有什么交代的，直言无妨。”

海瑞笑着说道：“棺木已经备好了，只是身后之事，恐怕要拜托椒山公了。”

杨继盛说道：“这些事情，刚峰你不必担忧。”

两人在巡抚衙门后院将酒菜吃完，杨继盛才跌跌撞撞的回到巡按御史衙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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