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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态度转变


“陛下,你找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你别给朕在这装傻?!你同叶家那丫头什么关系?你以为朕看不出来?”沈楚安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叶家是什么门第,苏文滔被她爹害得死在边疆雪峰山,你还能和她谈情说爱?你将苏将军置于何地?”

  “可是陛下……”

  苏瑾瑜看向沈楚安,眼神沉静无波,语气平淡无奇,“叶家如今安然无恙待在庙堂,不是您的包庇吗?”

  “你!”

  此事,沈楚安确实反驳不了。

  当年苏文滔在雪峰山战死,归根结底在于叶孤沉拿到兵权,却不予援救。

  叶孤沉此人贪生怕死,手握五万兵马,加上苏文滔的残兵败将,将近十万兵马,却害怕不足以抵抗北宁的同等兵力,选择就近支援彼时在青城关的国丈穆家。

  当时的青城关,正值接连打了好几个胜仗。

  无论有没有这五万兵马,收复青城关只是时间问题。

  叶孤沉的相助,也不过是加快了收复青城关的进度,锦上添花罢了。

  可他的相助,本应是雪中送炭,协助苏文滔,却间接导致苏文滔战死雪峰山。

  彼时苏瑾瑜方才十四岁,手握红缨枪,身披战甲,领军冲锋雪峰山,在茫茫白雪中,打得北宁落花流水。

  可他是想去救苏文滔的,可年纪轻轻的他只领回了苏文滔的遗体……和夹道欢迎的喧天锣鼓。

  苏文滔死后被封柱国大将军,由苏瑾瑜承袭其爵位。

  而叶孤沉明明临阵脱逃,可因青城关大捷,他却额外收了一份功劳,亦被封侯。

  当时年方十五的河间王沈礼言在朝堂之上,为苏文滔仗义执言,极力要求沈楚安惩治叶孤沉,不料被治了一个顶撞圣上之罪,流放至瀛洲。

  从那时起就注定,苏瑾瑜此生都不可能再同沈楚安亲近。

  “你在怨恨朕?”

  苏瑾瑜笔直地跪下,垂下脑袋,道了一声,“微臣不敢。”

  “那你告诉朕,当时的情况下,朕要以什么名义治叶孤沉的罪?!你是将军,你应该知道,出征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情况。他帮着穆长留打了胜仗,你告诉朕,朕要治他什么罪,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沈楚安几句话说得他气都喘不匀,而苏瑾瑜无动于衷,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他,而后便垂眸一言不发。

  明明坊间传言最多的就是叶孤沉狼心狗肺,置苏家将士于不顾,数万人惨死雪峰山。

  可沈楚安更在意的是朝堂之上,他的威严。

  “你一口一个家父,你是在向朕示威?还是在向朕宣泄心中不满?!苏文滔是你口口声声的家父,那……”

  “陛下!”苏瑾瑜猛然打断沈楚安脱口而出的质问,眼神坚定,“陛下,是微臣妄言了,还望陛下饶恕。”

  沈楚安痛心扶额,双手发麻,指着苏瑾瑜的手颤抖不止,“朕给的,你不要!那么多人求的功名权利,你一概不屑!苏瑾瑜,你到底想让朕怎么做?!”

  “陛下言重了,微臣无鸿鹄之志,不敢苛求功名利禄,只想本本分分,护住苏家,护住家父一生戎马换来的边关稳定。”

  任由沈楚安声嘶力竭,苏瑾瑜岿然不动,仿佛超然物外的入定高僧,丝毫不被沈楚安话语里的诱惑吸引。

  不过这些话,也是他早就想和沈楚安表明的。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那些她母亲未曾求来的东西,如今赏给他,他亦不要。

  “陛下保重身体,方才所说之事,微臣心中有数,还请陛下不要多插手,微臣谢过。”

  苏瑾瑜郑重地向沈楚安磕了个头,逼着沈楚安答应。

  “行啊,朕管不住你,天高海阔,你随便飞吧。”

  沈楚安步伐蹒跚,与苏瑾瑜擦肩,缓缓离去。

  苏瑾瑜觉得,沈楚安的白发又多了几根,可是,他们之间只有君臣之礼,再容不下其他。

  因为归途横生变故,队伍又休整耽误了十天之久,才动身返回京都。

  这次出手,叶暮岁也算是打响了名声,待传回京都,不出三天,怕是无人不晓叶暮岁是谁。

  可是,直到回到京都,叶暮岁的身体都还没有缓过来。

  大起大落的情绪,大是大非的事情,搞得叶暮岁精神不佳,尽管天天吃辛延给她开的药休养,回京时身上依旧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大少爷回来了!”

  叶府的马车刚行到门口,只听门外小侍一声吆喝,鞭炮齐鸣。

  叶孤沉等人早已站到门外等候多时。

  “父亲,母亲。”

  叶清珞下马之后,先同叶孤沉、江迎云打了声招呼,而后便去扶着叶暮岁下了马车。

  叶孤沉微点了下头,目光灼灼盯着叶暮岁,“回来就行,饭菜已安置好了,先用餐吧。”

  多余的,叶孤沉没有再说。

  “哥哥……姐姐,你们没事吧?听说你们中途遇到了飞贼,还受了伤,吓坏我了。”

  叶清瑶看两人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见叶暮岁脸色不好,别扭地去扶她,一声姐姐在嘴里转了一会儿,终于喊出口。

  “无事,多谢清瑶妹妹惦记。”

  叶暮岁勉强露出个笑容回应叶清瑶,冲着人群望了望,也没见袁南莞的身影,想来她这生身母亲还在佛堂礼佛颂经,两耳不闻窗外事。

  江迎云没有刻意跟上叶孤沉,反而放慢了脚步,与叶清珞三人并肩,打听道:“听说容妃中剧毒,多亏了阿岁,才幸免于难?”

  叶清珞答了声是。

  “云姨,我就是误打误撞,谁料这事传的这么快,可真是让我害怕。”

  “可不是,那是天家威严,出了差错,有几人承受得住。”江迎云握了握叶暮岁冰凉的双手,语气里带着关心,“你这孩子太独立,大恩不受,小恩不求,我对你的好你都不敢要,何况此番在圣上面前露了脸,估计不消时日,多少人开始巴结你和咱们叶府。”

  叶暮岁回握了下江迎云的手,宽慰道:“云姨,我这不是怕跟你走的近了,让父亲母亲不高兴嘛。”

  袁南莞、江迎云皆是叶孤沉的正妻。

  袁南莞,九江袁家袁克独女。

  当年叶孤沉只是九江的一个小捕快,花言巧语俘获了袁南莞的芳心,袁南莞为了嫁给叶孤沉,甚至不惜与袁克断绝了父女关系。

  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也是不那么完美。

  后来袁南莞被北宁所俘,所有人都以为袁南莞已死于贼手,叶孤沉另娶了一个郡守家中的小女为妻。

  可三年后,袁南莞活着的消息传回大沥,叶孤沉向圣上求来一纸休战协定,求了北宁所求的安稳,也终迎回了袁南莞。

  所以,如今的叶孤沉,有两位正妻。

  不过袁南莞自北宁回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后有了身孕后更加郁郁寡欢。

  叶暮岁在娘胎中仅待了八个月,属于早产儿,故而幼时身体不算太好。

  江迎云此人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性格温婉顾家,将叶孤沉的生活起居照料得一应俱全,心疼叶暮岁爹不疼娘不爱,对其也是时不时关怀一下。

  叶孤沉不喜叶暮岁的性子,不像他也不像袁南莞,性子跳脱,不安于现状,所以在叶暮岁十岁之前,叶孤沉基本隔三差五就要揍她一次。

  尤其是叶清珞、江迎云稍微对她好点,叶孤沉必然震怒,将她打得哇哇叫娘。

  叶暮岁也接受了爹不疼娘不爱的事实,慢慢地学会独来独往,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免得再招致皮肉之苦。

  江迎云轻斥叶暮岁,“你说的什么话!你管他们高不高兴。”

  叶暮岁讨好地拉了拉江迎云的衣袖,“知道了,谢谢云姨。”

  说话间,不一会儿功夫,几人就到了正厅。

  饭菜已经安置在桌上,只是这饭桌上只有四个位置,叶暮岁顿住,不再往前一步。

  “听说你这次在圣上面前出尽了风头,赚了不少人的红眼。”

  叶孤沉自顾自地落座,同叶暮岁说话的语气宛若在训练下人。

  叶暮岁弓腰道:“回禀父亲,并没有。”

  “你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们叶府只是一介小小的援北侯府,你出门在外,说多错多,容易拖一家子下水。”

  “女儿谨记在心。”

  “那便好,吃过饭自去佛堂跪三个时辰。”叶孤沉招了招手,态度缓和,“坐下吃饭吧,夜安,让人给大姑娘添上座椅和碗筷。”

  “是。”

  叶暮岁出口拒绝,“不用了父亲,我回去房间吃就行。”

  叶孤沉冷了脸色,“一家人好不容易凑在一起,别拿样子。”

  “岁岁,别惹你父亲生气,快坐下,听说你们今日到家,我专门吩咐厨房做了好些菜样。”

  江迎云热切地招呼叶暮岁坐下,生怕叶孤沉发火。

  叶暮岁没法拒绝江迎云,勉强地坐下来,看着其他人和和美美的模样,自己仿佛局外人,小心谨慎地同他们一桌而食,插不进去话,还怕发出不该有的动静。

  吃完饭,叶暮岁立马去了佛堂。

  那里向来只有袁南莞一个人在。

  门被推开,袁南莞并未有任何的反应;可当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袁南莞敲木鱼的手停了几秒,再度响起。

  哒哒哒哒哒哒……

  袁南莞的长相,是非常艳丽的精致,柳叶眉,狐狸眼,眉眼如画,整张脸宛若上天的惊世之作,精雕细琢,美得不像凡人,好像出落凡尘的仙子。

  岁月也仿佛偏爱她,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而此刻的她一身青衣跪坐于佛堂,给人一种难以想象的端庄沉静。

  叶暮岁跪在袁南莞身边的褥子上,低低唤了声,“母亲。”

  袁南莞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只轻嗯了一声当作回应,继续念念有词,应是在诵经文。

  明明是母女,两人却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相隔一尺,各跪各的,互不打扰。

  佛堂青灯长明,除了袁南莞念佛的声音,再无其他。

  叶清珞悄悄去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何其相似。

  袁南莞一般会诵经一个时辰,但是叶暮岁被罚跪的那日晚上,她陪着叶暮岁跪到了晨昏定省时。

  她看似不在意叶暮岁,又好像很享受和叶暮岁在一起时,体会时间静静流逝的那种感觉。

  就算是两人之间一句话也不说,她也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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