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各奔东西

　　妈妈入土为安后的晚上，我们辞别了亲友，家里只剩下大姑和我们俩，大姑不肯走，她说两个女孩子在家，她不放心，我们坚决让她回去休息，跟她说好会把街门反锁好，一有时间就喊她过来，她这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天色已经漆黑，山边农村的空气好，大气透明度也高些，天上能看到很多星星，月色也好，只是我们俩没有心情去欣赏这美好的月色。

                  我一个人瘫坐在自己的床上，很久很久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时，妹妹抱着被子站在我的床边，她说要和我一起睡，自己一个人睡不着。

                  我示意她上来，我们俩头挨着头躺在了一起，她像只温顺的小猫咪，软软的靠在我的肩膀上，“姐姐，我们现在算不算孤儿？”说着，她又向我身上靠了一下。

                  听着妹妹的话，我内心是极度悲凉的，可是没办法，我是姐姐，只能硬强着说：“谁说的，你还有姐姐啊，以后不管再苦再累，姐姐是不会离开你的，”我顺势去拉起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山边晚上的天气就是这样，无论白天有多热，到了晚上就是有点凉的。“姐姐，我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说我能考上么？考上了也没钱交学费，你说，舅舅们会帮我们么？”妹妹睁大了眼睛空洞的看着顶棚。

                  妹妹从小就比我学习好，我们的爸爸是个有学问的人，他是村里的会计，爸爸年轻的时候上过学，尤其扒拉一手好的算盘珠子，所以村上请他当会计，他也确实做得很好，谁提起来都竖大拇指，称他是神算子，从来没算错过账。

                  妹妹可能是遗传了他的基因，数学尤其的好。我的学习一般，所以高中毕业后就不想再念书了，上了个服装设计的高职班，这不，才念了一年多，我就又不想念了，想着干脆找份工作算了。

                  我虽然心里这么想的，可是嘴上却不敢对妹妹说，“明月，你不用想那么多，你一定要好好复习，认真的参加高考，你忘了？爸爸经常念叨，要是赶上好时候，他就能上大学什么的，这一直是他的心愿，我相信，你会替他实现的，你要努力，啊？”我投给妹妹期待的眼神，她也瞬间心领神会，然后重重的点头，“嗯，我一定会的，我要考考复习，考出这个小山村，我要向表姐她们那样，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再也不想回来了，”说完，她扭头侧向一边好像是哭了。

                  我当时也没在意，以为她是这两天太伤心了，哭就哭吧，我都不知道有多想哭呢，更别说她了。

                  虽然说是在妹妹面前强装了一副坚强不催的样子，可是我的内心也是崩溃的，妹妹起码凭现在的成绩，能够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大学毕业后不管怎样，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可我呢？我的路在哪里？我将来要做些什么啊？越想越迷茫。

                  我们俩就那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都睡着了，睡得很沉，这次真的是把我们俩都折腾坏了，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被大姑的敲门声惊醒了。

                  大姑给我们送来了饭菜，我们俩也确实饿了，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呼噜呼噜的往嘴里扒拉，吃饱后，我去收拾好碗筷，大姑问我们有什么打算，我说：“您放心吧，我们俩都商量好了，妹妹因为妈妈的病，耽误了不少的功课，她今天就回学校去，开始专心复习准备高考，我还是回去继续上学，怎么着，也得把这门手艺学好”。

                  看着我坚定地眼神，大姑一个劲的点头，她说，“好孩子，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在外面一定把自己照顾好了，遇上难处也别自己憋着，回来找大姑，找舅舅们都行，”说着，她又开始落泪，用那灰色暗花的老粗布袖口擦着她那布满皱纹的眼角。

                  这一刻，看得我十分的内疚，说真的，有时候自己想起从小没能和妈妈走的很亲近，倒是这位姑姑时不时地填补了我对母爱的渴望。大姑着实是个可怜人，那时候山村里的女孩子哪有什么好的亲事，不过是父母收了对方的彩礼，又看上了离家近，能时不时的回来照顾他们，就草草的把大姑嫁到了隔壁院子老王家。

                  老王家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姑父是个独子，那个年代家里有田，又能是个独子不愁吃喝的家庭就是很好的条件了，姑姑嫁过去便开始了两头操劳的生活，我们家里穷，她时不时地贴补些吃的用的，没少遭婆家的白眼，而且好景不长，没几年姑父就出意外死了，剩下个头脑不是很灵光的儿子，成天也什么都不干，全是姑姑一人忙里忙外，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始终记着她是个“驼背”，虽说没有那么夸张，但始终是直不起身子的样子。

                  说着，我和妹妹便分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是一些简单的衣物，一些随手用的小东西，收拾齐了也就装满一个背包。

                  姑姑带着满眼的不舍，送别了我们，“走吧，时候不早了，还要坐好长时间的车呢，路上注意安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难处记得跟我们说，”没说几句话，她的眼眶又湿润了，右手从裤兜里缓缓地掏出了400块钱，给我和妹妹每人各200，“这点钱拿着，穷家富路的，毕竟不是在家”。我和妹妹死活的推搡着不收，我们知道，她手头并不富裕，给了我们这些钱，她这个月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姑姑，我有钱，原来妈妈给我的没花完，那天二舅又给了我一些，再说了，高中的学费才350块钱，妈妈早就给我交过了，”妹妹从小也是对姑姑极为敬重的，能说出这些话，她也是为姑姑考虑的，我也赶忙说不缺钱，而且自己用学会的手艺还能接一些小活儿挣钱呢。姑姑一下子急了，非要让我们收下，不收下她以后就不理我们了，没办法，我们只好各自装好这沉甸甸的钱，向公交车站走去了。

                  我家在京郊的山区，虽说也是北京的孩子，可是总觉得和他们不一样，就拿这路程说吧，长途公交车要坐上2个多小时才能换乘速度快一些的公交车。

                  由于去的方向不同，妹妹要坐的公交车先到了，我最后抱了抱她，说，“妹妹，好好地，把学习弄好，有事记得姐姐给你留的电话号码，跟姐说啊”。从妹妹的发丝空隙看去，是金黄色的阳光反射在她的小脸蛋上，不过才17岁的年纪，在别的女孩身上，正是像初放的花朵一样，需要百般呵护的时候，而于她，就要开始独自面对自己的生活了，命运真的是不公平，“姐姐，你也要好好地，”她说着，便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冲我挥了挥手。

                  很快，我要做的长途车也来了，坐在车上的我，大脑再次一片空白，车外是一道道风景，车内是各色的同行人，可我的未来如何？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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