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冰原诡事（下）
已经过去两天了，斯卡每天都会去芙妮娅房间帮她处理工作。
不要误会，是真的处理工作，每天的气象报告数据异常复杂，工作量简直是居高不下。
今天是下船实地考察的日子，两艘科考船已经自格陵兰岛东西汇合到了一起，数据已经收集完毕，他们放出气象球，然后准备下船收集地质方面的数据。
约翰明面上是地质研究员，但他是个半桶水，于是拉着马克和斯卡一起下来帮忙，这二人一个是极地生物学家，一个是气象学家，但怎么说也是和各种地质学家一起出过科考任务，只是数据收集的话，勉强会一些。
而且船上有十几个地质方面的博士，根本轮不到约翰担心。
约翰一脚踩在北纬87度的冰面上，他神情肃穆的对二人说：“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他们二人发出爆笑，引得周围研究员都好奇的望过来，约翰可不想引起众人注意，进而让他们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草包，他急急的做出停止的手势，二人这才停下笑声。
芬德尔和欧德是堂兄弟，他们专门负责气象球的释放和回收，或者如何正确的引爆它以确保不污染环境。
忙碌了两个小时的芬师傅和欧师傅放出了气象球，然后终于发现数据没有连到电脑上，他们无奈的将数据线接好，又要等待两个小时了。
他们的小队长疑惑的走过来，“什么情况？为什么数据才这么一点，你们不是已经将气象球放到位了吗？”
欧德说：“呃，我们释放了气象球，但是数据线...”
芬德尔插话道：“第一次数据有些不稳，我们已经保存了副本，再观察两小时，如果数据一样的话我们再上传。”
小队长一下肃然起敬，他竖起大拇指，“让你们两个参加这次行动真的是太对了，你们这种敬业精神实在是让我佩服，这次科考结束我会将你们的敬业行为着重写到报告里面去，我要给你们申请奖金！”
他们俩大喜过望，不住的感谢小队长，小队长继续去下一个地方检查工作了。
“吓我一跳！”欧德说，“还好你聪明，咱们这次反而因祸得福了。”
芬德尔嘿嘿一笑，也不答话，只是切换成电脑托管模式，气象球已经升空，不需要人再看着了，他们这两个小时只要确保电脑不被损坏就行。
“今天夜里暴风雪就要来了，咱们的计划没变吗？”他们听到约翰在问马克和斯卡，于是凑上前去。
“斯卡先生，马克先生，小约翰，你们好啊。”欧德打了个招呼，芬德尔问：“咱们明天徒步探索的计划没变吗？这也太过分了吧，让我们顶着暴风雪去考察，太危险了。”
“没办法，再过两天第二梯队就要到了，我们先进入这里，没有任何数据上的突破，要是让第二梯队后来者居上，那我们的脸就要丢光了。”马克说，他把手机拿出来，给众人看日程表。
斯卡又听到“嘶嘶”的声音在周围游荡了，他这段时间不停的听到这种声音，有些无奈，“你们有没有不时听到什么嘶嘶的怪声？”
四个人都是摇头，马克说：“会不会是高纬度地区对你的耳膜有些影响？”
“或许吧，我就是不停的听到这个声音，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斯卡说。
他看着一些人乱哄哄的吵起来，人类本能的好事心理让他拉着四个人一起去看热闹。一个人身上挂着副队长的标识，他疑惑的问，“我是副队长，那队长去哪里了？”
“我们不管啊，我们的数据肯定要交给你。”有人说，但是声音渐渐小起来，很显然他也有些疑惑队长跑哪去了。
“我们...队长是谁？”副队长慢吞吞的说，但是他的眉毛皱了起来，他拿出喊话器，“所有人！所有人上船！清点人数！”
他拿出手机调出人员名单，但是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把手机扔了出去，他大喊着沃德法克，沃德法克。
手机正好落在斯卡脚下，他捡起来一看，这是一个Excel表格文件。
上面人员的名字很奇怪，并不是按顺序一个一个排下来的，而是每隔一段就空出来几行，人员排布的极其混乱。
“怎么会这样？这帮子搞人事管理的干什么吃的？”约翰也看到了，他疑惑的问。
“不，人事部门再怎么不称职，人员名单也不可能变成这样，这简直就是...”斯卡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出现了，但随着耳边突然传出的“嘶嘶”声，所有人又顿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忽略了不合理之处。
斯卡也摸不着头脑，他发现这手机是副队长的，于是准备把手机交还回去，只是下意识的看了眼表格，“真奇怪。”约翰也看过来，“精神力觉醒者只有不到十个人，上面是怎么同意我们出来的？”
忽然漆黑的天空明亮起来，一轮太阳居然在海上升起，那温暖的阳光带着蓬勃的朝气，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阳光。
“极，极夜出太阳了！”欧德说。
“哇，好暖和。”芬德尔感觉身体一阵舒服，好像自己的呼吸更轻松了一些。
可是斯卡一下仿佛变成了雕塑，他又一次听到“嘶嘶”声，只是这次他被那太阳光笼罩，这声音没有发挥它应有的效果。
斯卡完全想起来了。
他迟疑着用手点了一下手机上人员表格的排序，上面显示有130条数据。
可是明明一共有两百多人参加这次科考。
他想起来为什么芙妮娅工作那么辛苦了，因为有两个数据标注师不见了。
他想起来弗兰卡，那是约翰的亲叔叔，他已经两天没有出现了。他想起来这里一共有八十多个精神力觉醒者，现在只剩十个了。他想起来每次听到“嘶嘶”的怪声，自己就会感到疑惑，好像这声音很奇怪，但奇怪的不是声音，是原本他的思考一下子被打断了，他不知道之前自己在想着什么。
他想起来原来他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他想起来那些人死了以后没有人去注意的画面，他想起来当时他和弗兰卡擦肩而过，一个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弗兰卡吞没，在他看到那阴影的瞬间，那可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他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弗兰卡被吞噬，然后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他想起来为什么欧德和芬德尔的数据线没有插好，其实他们没有忘记数据线，只是有什么东西一口吞掉了队长，它不小心碰到了拉的很长的数据线。
他所有的思考只在一瞬间，他看着那海面上的太阳猛然醒悟，如果到那里去，或许就能逃过被吞吃的命运！
他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听到自己牙床上下不断颤抖发出的“咯咯”声，他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轰鸣声，他简直要疯了，但是人类求生的本能和他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让他仅仅3次深呼吸就镇定下来。
他不动声色的准备拉上身边的人一起乘坐救生艇离开这里，这艘船已经沦为了恶魔的巢穴，无形的阴影随意的吞噬着精神力进化者，或许后者对它而言是一种美味的补品吧。
他从未这么庆幸自己不是进化者，他现在只想安安全全的回到自己的家，然后躺在床上睡上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告诉自己，之前的都是梦，他只是做了一个荒诞不羁的怪梦。
他刚要做出举动，周围的人突然就发出惶恐的声音，他们像是被丢进油锅里的泥鳅，疯狂的炸开了锅。
“啊，我想起来了，有一个黑影，它一直跟着我们，一直！”有人恍然大悟般大叫起来。
“我的兄弟，他死了！我就站在他面前，那场景，呕...”有人不知回想起了什么无法忍受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我们才发现！”副队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感受到无尽的危险来自身后。
“我看到过那个黑影的真实面目，那是，那是一条...”有人喃喃说道。
不过不用他再说了，一个恐怖的身影自冰面以下破冰而出！那是十几米厚的冰层！无数的碎冰四处飞溅，十几个人像是布娃娃一样被碎冰渣打的飞出了残影。
“嘶嘶”又是不知道哪里发出迷惑心智的声音，但这种针对精神的攻击被远处太阳船的治愈光芒豁免了，那东西不由转头看向东南方向的太阳，这时还有胆子看过去或者完全吓傻了的众人才看清楚那阴影的正面轮廓。
那是一个让人一下分不清楚到底什么东西的生物，它有着密密麻麻的鳞片，一层黑色一层白色，每个鳞片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但是这些鳞片层层叠叠交互啮合，颜色之间的诡异错乱感让人有种视觉无法准确找到焦点的痛苦感觉。
它从海水中伸出了一半的身体，那是一个有着优美弧线形状的修长身躯，它的眼睛在太阳光芒的反射下发出金黄色偏向玉质的颜色，那是一颗竖瞳，或者说，蛇瞳。
它微微眯起眼，像是很享受这太阳光芒的神奇效果，又或者是认为它脚下的猎物根本无法逃脱，它转过脸来对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它笑了一下。
斯卡简直要疯过去，这是一条光算上水面之上的躯体长度就有几十米的蛇类生物，它的身体最细之处也有大约十米的直径，最糟糕的是，他们手上没有重型武器。
来自意大利和德国的随行军方人员掏出ARX200和HK417，这两把枪都使用了7.62×5.1口径的北约制式子弹，大部分人认为或许枪械是无法伤害巨蛇的，可是这些受到最专业训练的战士们知道，只要有一发子弹攻击到巨蛇的大脑，在场的众人就会有机会离开这里。
他们要履行他们的职责，就像研究员们认真的对待自己的工作那样。
七名军人不约而同的向着巨蛇的眼睛射击，巨蛇将头一下缩到身体后面，很难想象那么大的一个物体在一瞬间将脑袋缩到身后所需要的力量，要不是太阳船将半边天空都照亮了，他们甚至还会下意识的去攻击之前巨蛇眼睛的位置。
巨蛇的动作掀起一阵狂风将暴风雪都搅的支离破碎，等打到众军人身上时已经变成了细碎的微风，他们迅速地交替更换弹夹，但是他们的心已经慢慢沉了下去。
那生物明显拥有不低的智慧，再配合上它恐怖的体型，在场的军人都感受到了死神的呼唤，这是他们从没有应对过的敌人。
“侧面！”有人用英语大喊，剩余六个军人眼前一亮，他们不约而同的围着巨蛇进行交替的压制射击，缓缓横向移动，一个德方的军人开始给枪上挂载AG-C榴弹发射器。
巨蛇根据子弹打在身上的痛感判断这并不是什么可以致它于死地的威胁，于是闭着眼向着感觉到的方向反弓身体，就想狠狠地横扫过去。
但是突然枪声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军人们感受到那恐怖的蓄势，早就把枪往身后一甩，拉着枪背带撒腿就跑，巨蛇睁开眼想判断现在的形势，一发40毫米口径的催泪瓦斯弹猛然爆开，它猝不及防猛吸了一大口。
“嘶沙！”巨蛇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它猛地一下钻回了海中。
“快快快！！！”那个拿着榴弹发射器的德国军人长期经历战斗，渐渐有种对于死亡的敏锐直感，他预感到那蛇将自己一下列为了仇恨对象，于是苦笑一声，将身上的装备扔给队友，自己则向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的队友什么也没说，凌空接过他扔过来的装备，“待会见，兄弟！”
“滚！你可别来找我！”他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肾上腺素已经爆表，他发誓他从没有感觉跑步是如此轻松的事情，他一路狂奔了一百多米，肌肉在平日存储的额外能量被消耗干净，他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但是依然埋头狂奔。
众人看到冰层下隐约有什么巨大的黑影浮现，然后消失不见，但他们来不及再去看了，所有人疯狂的跑向两艘科考船，这是两艘核动力破冰船，航速最快能达到23节。
轰！
众人听到熟悉的巨大破冰声，约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一条修长的蛇破开极厚的冰层，那名德方军人所待的整片区域完全被冰雾笼罩。他听到巨蛇狂怒的嘶吼，整条蛇都冲出了海水，他一下子甚至数不清那蛇有多长的身体，只看到黑白相间的迷彩花纹不停地闪动，居然足足冲出水4秒还没看到巨蛇的尾巴。
但是又一声轰然巨响，斯卡身旁一名德方军人痛苦的喊叫出声，那是集束手雷同时爆炸的声音，他的战友引爆了身上所有的火药。
“快走！快走！”那军人回头看到巨蛇翻腾一阵，又恢复了行动能力，他顺手把身上的枪和弹药扔给斯卡和马克，“该我表演了。”他低沉的说，好像是一名将要表演舞台剧的演员在给自己上台前打气。
他拍了一下斯卡的肩膀，将他往前一推，自己则顺势止住身形迎向死神，“快走，一定要活下去！我能做的不多。”
他狠狠的用刀割下一截袖子将手雷捆住，边向着巨蛇冲锋边用手指穿过身上的4颗手雷的拉环，这是被缩减了火药的探险用版本，4颗同时爆炸还比不过2颗完整火药的手雷。
“真该死，下辈子要记得带上最好的装备啊。”他的眼睛冒着血色，迎着蜿蜒游过来的巨蛇，嘴角却突然咧开狂笑，因为他又摸到一个催泪瓦斯弹，这是当时他随手放到战术口袋里的小玩意。
他和巨蛇的距离越来越近了，那种巨物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的身体所有的细胞都在抗拒，抗拒他冲向与活着背道而驰的盛大死亡。
“AHHHHH！”他大叫着，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手雷的引爆时机必须要精准，最好能够炸伤巨蛇的眼睛，催泪瓦斯他并不需要管，手雷会帮他炸开这可爱的小玩意。
他忽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神经系统高度活跃下，他的所有感官和反应都变得异常迅捷，“状态很好！”他对自己说。他眼看着巨蛇对准了自己，那金色玉质的蛇瞳死死的锁定自己，但他毫不畏惧，他直视着那蛇的瞳孔，眼中满是残酷的杀机。巨蛇不屑于眼前猎物的凶狠，它居然嘲讽的一笑，然后转身。
巨蛇狠狠的用尾巴抽打过来，在极度活跃的神经传导下，他看到了巨蛇流线体一般美丽的鳞下肌肉，他看到鳞片反射着太阳细碎的光斑，像是整条巨蛇在发光一样，真美丽啊，这简直是蛇类中最完美的生物。
但是你不能从这里过去！
他看到巨蛇肌肉一截一截的发力，恐怖的力量在蛇身上快速积蓄，长长的身体会将力量传导的越来越强，他必须先做些什么，不然等巨蛇的力量从尾巴爆发出来，他必然无法达到他的目的。
但是他的枪已经给斯卡了，腿上倒是还有手枪，但是手枪威力太低了，巨蛇根本不会理睬。
正在他思考着办法的时候，他一下注意到地面上半米宽度的裂缝，而就在同时，远处的太阳一下熄灭了。
“机会！”他在一刹那就完全记住了裂缝的位置，他像是一个足球运动员要抢断对方的带球员一样，狠狠的一个滑铲，半个身子直接落入裂缝，没有任何可以思考的时间，他的本能让他把双肘支撑在裂缝两侧，猛地一弯腰。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背上扫过，巨大的气流差点让他跌入无底深渊，但他笑了。
“我赢了。”他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阳光突然消失，斯卡抱着枪打开了手电，他们离科考船只有不到一百米了，登乘梯还挂在那边，但是船员都不在那里。
已经有人往船上爬了，他一下听到“嘶嘶”的声音，不由得蒙了一下，但是他已经完全见识过了巨蛇，又怎么会被打断思考的声音再度洗脑？
“怎么会...”他简直要呻吟出来，那声音离他们很近，这船上的东西居然不是那条巨蛇，这船上还有一个恐怖的生物在窥探着他们。
这么大的动静，船上的人居然不出来，不会都死了吧？他绝望了，但他依旧不愿意放弃，这是他与死神贴的最近的一次，但是之前也不是没差点死过。
“跟我来！”他低吼着，拉着一行十几个人无视科考船继续向前跑。
但有几个人完全不理会他的话，他们拉着登乘梯就往上爬。
“弗兰卡叔叔...”马克听到约翰低低的念着。
“小约翰长大了。”马克低低的叹息。
忽然他们背后又传来一声轰鸣，第二个赴死者终于完成了他的任务，巨蛇的愤怒嘶吼远远传来，还有一声震耳欲聋的巨物入水声。
忽然两艘科考船发出巨大的警报声和汽笛的长鸣声，那是火警的声音，船上着火了？
众人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两艘船，他们只有不停地哀叹自己的命运，但那又如何？但凡有一线生机他们都会死死抓住，只是又有两个来自意大利的战士笑着把枪丢给身边人，然后向着巨蛇发出冲锋。
“嘿！”有个人突然想到什么，他摸索了一下身上的口袋，把四包压缩饼干丢给约翰。
“小子，活下去，至少要让我们的死有点价值！至少要让世界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他说着，这个来自艺术之国的年轻人并不比约翰大几岁，他的手上还纹了许多纹身，大多是一些骷髅头和锁链，还有一个中文汉字“帅”。
他们原本一行12人，现在只剩下10个，其他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还有之前试图登上船的4个人，他们被警报声惊醒，才发现科考船的不对劲，此刻在他们身后一百多米处，已经追的气喘吁吁。
斯卡的鼻子被冷气流冲的疼痛难忍，他将舌头抵住上颚用嘴呼吸，又跑了半分钟，两声巨响再次传来，只是巨蛇没有发出愤怒或者痛苦的声音。
它很聪明，已经不会再上当了，只是依旧被拖住了十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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