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永泰公主

公元七0一年的金秋，百花逐渐凋残，洛水潺潺，黄昏的斜阳血红。玄武门外，袭魏王武延基、邵王李重润两位年轻有为的少年躺在了血泊之中。

  武延基：一个右羽林将军，从小随父亲习武；李重润也是自幼习武，个个功夫了得，什么原因遇害的呢？哦，杀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羽林军，他们是奉女皇的圣旨，监斩杖杀的就是张易之和张昌宗，这两个地地道道的刽子手，借武皇的手消除了自己心中的怒火。可是，这两位少年英雄才二十多岁啊！而且仅仅因为口舌之风，难免让人叹惋，五百羽林军，他们本来也可能逃脱，可是年轻气盛，就这样在重围中去取二张的性命，简直比登天还难啊！一场搏杀之后，为了避免死伤更多的无辜，武延基在听到圣旨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选择了束手就擒，好一个李重润，为了兄弟和父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屹立不倒，当一棍子劈头打下去的时候，武延基先走了，重润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的亲祖母会因为这点莫须有的小事杖杀他，看来她真的老了，昏了头。

  还是那两个奸贼假传圣旨，他大笑着，泪流满面，背对皇宫跪下，嘴里汩汩冒着血水，迎着日落的一棍下来，他也无声无息地走了……

  张易之和张昌宗得意地相视而笑，面目狰狞可憎，羽林军的将士们深深地低下了头，心里唏嘘不已。

  当二张向女皇汇报自己的战绩时，那个凄惨的场面根本没有触动她的冷漠，也许，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维护她的权威，好一个硬心肠的女人，她的狠毒已经把她变成了魔鬼。

  是夜，二张带领一队羽林军直奔魏王府，可怜的永泰公主正在东跨院的厢房里读书，已经怀六甲的身体，让她渐渐开始不适。到现在为止，满城的人们都得知了这个震惊的消息，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女仆王妈，透过窗纸看着公主不便的身影，暗暗落泪，对一个丫头说：“小环，打点热水来，给公主洗脚”。她以为挺过了今天，明天再说吧，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新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开门，开门，开门……”忽然，前院大门被敲的山响，人群嘈杂如潮。

  王妈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好，可是她怎么办呢？把公主藏起来？那又怎么跟她说啊！

  “怎么了，王妈？”公主仙蕙吃惊地问。

  “没事，没事，公主，你到里间躲一下吧，我去看看”。

  当二张凶神恶煞的踹开房门的时候，公主已经见不到王妈了，家里的四十七个管家仆人，已经有十几个倒在了血泊中。

  “你们要干什么？”她对着可恶的张易之质问。

  “公主，不好意思，我们奉皇上之命，前来办差。”张昌宗得意洋洋的说。

  “臭奴才，凶什么……”永泰公主蔑视他们的嘴脸。

  “公主，连生气都是那么的美！”张昌宗上前一步，邪淫的脸上露出可憎的表情。

  是啊，她是一种超凡脱俗的美丽，现在有孕在身，更显得妩媚。

  “圣旨，公主接旨……”张昌宗煞有介事地摊开一张黄布。

  “魏王武延基，邵王李重润，因亵渎圣上，已被廷杖，朕听说永泰公主身怀有孕，为保证……”

  “啊……”只听到前半部分，公主就昏了过去。

  “公主！”张易之假慈悲地唤她一句，急忙上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的手心都是汗。

  “住手……”这时候，从家丁中冲出一个汉子，此人五大三粗，在十数米外，只两三步就跃到了张易之身后，一抬脚，张易之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他一把捧起了公主的身子，一转身，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上。

  “来人！”张昌宗见此阵势，急忙唤卫士，可是卫士没有一个上前。

  “来人。”他又喊了一遍，这次有些歇斯底里。

  “算啦！”张易之掸了掸身上的土，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想：势头不妙，赶紧的，撤。

  “这是圣上赐的御酒，必须喝完，我们还要向皇上禀报呢！”张昌宗一着不让。

  “我喝！”这时候的仙蕙公主醒来，此时的她忽然间长大了，仿佛不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她不想因为这个家再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公主，公主……”家人们一起反对的声音，使仙蕙公主泪流满面。

  “拿来！”她坚持己见，自己心爱的人都不在了，这个世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张昌宗一把从张易之手中夺过金酒壶，兴奋地递了过去，那个汉子一把夺了过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公主，公主，不能喝，公主……”在家人的一片反对下，仙蕙公主一扬手，还是喝了一口：苦苦的酒啊！烈焰一般，一直烧到心窝。

  二张和羽林军扬长而去，最得意的当然是张昌宗。

  一夜的腹痛，折磨着这个十七岁的少女，天明时分，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嘴里喃喃自语，脑海里一幕一幕地回忆着在乡间的生活：蝴蝶飞舞在花丛中，蜜蜂嗡嗡的歌唱，还有延基，对着他开心地笑，笑的那么甜，仿佛那笑容能够拧成一杯水，喝了就会醉倒心爱的人，她也笑着……又一阵疼痛让她的额头汗珠如豆，娘啊！她从来没有这么疼过，真的要死了吗？因为喝了女皇的毒药，可是为何已经一夜了，还没有死，这到底是什么药啊？

  中午时分，一个资深的产婆来了，直摇头。等到了午后，腹部更痛了，她已经痛得昏死过几次了，当她再一次醒来，自己已经睡在一滩血泊之中，可怜的仙蕙公主，刚刚在梦里看见了延基和哥哥向她招手，他们笑着，骑着一白一黑的骏马，驰骋在城外的大道上，身后是滚滚的尘烟，渐渐地远去了、远去了……她不停地喊啊！喊啊……他们只是招手，就是不停下来，笑着，笑着远去了、远去了，消失在视线深处……

  “我也要走了！”她睁开眼，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嘴角留着笑容，那是一个十七岁女孩的笑容，美丽的笑容，永远定格在大唐的天空。

  一轮新月，爬上了皇宫的高墙，秋夜转凉，落叶在簌簌地作响，洛水静静地流淌着，带着凄凄哀婉。在明堂深处，二张和女皇正在做着世界上最龌龊的事……

  一阵疾风，吹的窗棂“啪啪”作响，女皇武媚一惊，推开二张，收敛地半卧而坐。

  “怎么了？皇上……”五郎张易之看出了什么，连忙迎合谄媚。

  她若有所思。

  “魏王违逆的事情都处理的妥妥当当，吾皇放心！”张昌宗显然更懂她的心思。

  “是吗？”她阴沉沉地问。

  “是的，皇上！”

  “惩戒是必须的，那个仙蕙丫头还好吧？”她忽然好像良心发现。

  “皇上，永泰公主今个黄昏时候，因为难产，殁了。”

  “唉，这孩子也是……命苦啊！”她莫名的这句话，让人真的摸不清头脑，是二张自作主张给永泰公主下的堕胎药？这不是明摆着的结果吗？你杀了她的心上人，她正身怀六甲，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她能有多宽的心胸，才能挺的过去啊！可是从她的这句话中，似乎可以体会出：给永泰公主下堕胎药确实不是她的旨意，而张氏兄弟这两个恶棍，又欠下了一笔血债。

  可是，连杀了自己两个孙子的武媚啊！你竟然还能在此时和这两个刽子手做出这等事情，武媚啊！你不是人啊！你是魔鬼，大唐最大的魔鬼啊！

  此时的东宫，除了站在门外，那个前来报讯的汉子在低低地啜泣，显太子和韦后，对桌而坐，暗自流泪，显机警地安排侍卫，封锁了整个东宫，偌大的东宫，静得连风声都听不见，通过这次血的教训，显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天下，谁都不能相信。那又有什么用呢？他的懦弱是无法与武皇抗衡的，前车之鉴，令人发指啊！倒是韦后，唯一让他放心的只有她了，那么多年的相濡以沫，同生共死，也只能如此了。

  呵呵！他这个怕女人的男人，有时候真的让人觉得好笑，可是又能如何？谁让他有一个如此强势的母亲呢！你不示弱，可能下一个丧命的就是你。当他转过脸来，忽然相遇了韦后的目光，那是怎样的眼神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沮丧，她的眼神一直激励着他走到今天。

  在这个晚上，有很多人在为此流泪，除了满朝的文武，还有一个正在读书的少年，他只比永泰公主小一岁，就是三郎李隆基。

  此时此刻，他站在庭院里，正悲愤地凝视着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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