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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含5000营养液加更)


因太子巡视北地一事,大半个京城又喧浮起来。

  有亲眷随驾的便急急忙忙收拾行李,加之许多人对北地存有偏见,更是要多多准备护卫,家里府丁不顶用的,那就去牙行现找,牙行再寻不到满意的,索[xing]去镖局雇人。

  哪怕宫里传过旨意,此去会有御林军和司礼监甲兵共同护卫,随行的朝臣及家里还是不放心。

  反正陛下也没规定人数,多上三五仆婢,想来也不会咄叱责怪的吧?

  且不管其他大臣家中是如何准备的,单是时归身边,明里暗里的人手就有二三十人,这还不算太子身边的。

  十多天的准备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满朝文武都在为太子的巡视准备,便是本该炙手可热的新科进士们,也被搁置了好一阵子,直到太子的车队离京数[ri],皇帝才想起他们来。

  当然,京中种种,已踏上旅途的时归就顾及不到了。

  她眼下最好奇的,当属阿爹跟太子之间的关系。

  也不知怎的,前阵子还关系紧张的两人,如今竟莫名平和起来,又或者说,阿爹竟突然收敛了对太子的敌意。

  这么多年来,时归还是头一次见阿爹将对一个人的喜恶表现得如此明显,明显到只要一提起对方,便是咬牙切齿、憎恶难忍,但凡再多说一句,就要忍耐不下去了。

  可就算这样,在她临行前几[ri],时序还是与她说:“此去北地,阿归尽量跟在太子身边,尤其入了北地地界后,更是不要跟太子分离,事事只管听从他的安排就是。”

  时归不明觉厉,只能称是。

  然等她再一打探:“阿爹跟殿下……”

  “好了。”时序瞬间收[kou],“你先歇着吧,我走了。”

  时归:“……”

  阿爹死活不肯说,她就只好把焦点放到太子身上了。

  从京城离开的头三天,太子多是驾马在外,与随行的臣子商议公事,时归听了一耳朵,似是对抵达北地后的安排。

  近两年北地动[dang]频繁,几个大一些的部落常有摩擦,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每回也都会出现些许伤亡。

  而前些年由万俟部落掌控绝对话语权的局面,也逐渐破碎,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万俟、独孤、宇文三足鼎立。

  这回大周太子巡视,则是独孤和宇文两部的共同上表,万俟部落反对强烈,却因其地位下落,反对无效。

  时归曾好奇过:“既然万俟部落并不愿大周官员到访,还让殿下亲至巡视,就不怕万俟部落的人行不轨吗?”

  这其实已经不是怕与不怕的事了,从皇帝应允了北地的邀请后,从京城到北地这一路的山匪就没消停过。

  时序曾派人清缴了几处,抓拿回的余孽,身上都带有万俟部落的标识,零零碎碎的审讯结果中,不妨拼凑出完整事实。

  万俟部落已在路上埋伏多数,不敢直接截杀太子,却计划着杀害随行臣子,吓也要将人吓回去。

  在他们看来,北地之争,实不必外人[cha]手。

  听过阿爹的解释,时归颇是一言难尽:“所以,这么多大臣,就是跟着去当诱饵送死的吗?”

  时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诱饵是真,送死总不至于的。”

  “就说名单上的太子少傅、礼部郎中、大理寺寺卿,随便哪个不是栋梁之臣,万俟部落诸众,不过北地蛮夷,岂比得上这些大人们尊贵?”

  “阿归莫不是以为,这么多御林军和甲兵都是吃干饭的?”

  时归恍然大悟,干笑两声:“阿爹净是吓我。”

  时序瞥了她一眼,没有再多争执。

  如今时归知道路上多半不太平,但也清楚有许多士兵保护着,紧张情绪是有,却也不会过深,粗略想过,也就过去了。

  按照原定的行程,他们要走上两[ri]才能离开京畿范围。

  后面则是在官道上行走一月左右,等到了八月初,队伍才会进入边关附近,也就是从这时起,或有山匪拦路。

  时归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百无聊赖之时,就趴在车窗上探头探脑,见有人经过了,方将脑袋缩回去。

  也不知太子是如何说服大臣的,竟能无视了时归的存在,便是见她一直待在太子的车驾上,也从无讨伐苛责之语。

  转眼过了瑞城,周璟承终于将后面的路途安排好了。

  偏偏没等他跟时归说上两句话,落后几步的时一和时二也追了上来,两人虽没进到马车里面,可以他们二人的耳力,哪怕只是在前面赶车,也足以将车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时归看着太子扭曲的脸,一边惊奇着,一边关心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周璟承微笑:“孤没事,孤只是——”

  心里不大舒服。

  他深谙与人相处之道,哪怕对时序多有不满,却也从不会在时归面前说她爹的坏话,如今更是提也不提一句,转言道:“阿归刚刚唤我什么?”

  时归:“……太子哥哥。”

  周璟承微微颔首:“这次可要记好了,若下次再叫错,孤就要罚你了。”

  “哦——”时归拉长音调应了一声,实则并未过多上心。

  只是好不容易等到太子清闲下来,她当然要抓住机会。

  纠缠了她数[ri]的疑问再次被提起来:“殿……太子哥哥,你跟阿爹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听人说,太子哥哥跟阿爹之间好像有些误会,这都离开京城了,阿爹也不在,太子哥哥可能告诉我?”

  “还有这次出发前,阿爹多次嘱托我,路上要听太子哥哥的话,阿爹怎么……又不避讳太子哥哥了?”

  她说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哂笑一声,眼睛四下乱飘,就是不肯与周璟承对视。

  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不偏不倚,正盖过马车外传来的咳嗽。

  周璟承反问一句:“阿归听谁说的?”

  “啊……”时

  归总不能说是让暗卫去查的吧。

  她嘟囔几句:“就是、大概……嗯,就是这样子。”

  说了半天,实际没有一句有用的。

  周璟承哑然失笑,戏问一声:“就这么好奇?”

  “嗯嗯!”时归连连点头,就差把好奇两字刻在脸上了。

  谁知周璟承沉吟半晌后,张[kou]说:“公公说的,就是孤想说的,阿归问的这些,公公说的就是全部了。”

  时归:“……”

  可是她爹根本什么也没说啊!

  时归心里抓狂,面上还要维持着仪态,嘴巴几次张合,又全败于周璟承的笑意下。

  最后她不得不放弃,往后面的车厢上一靠,闭上眼睛,自暴自弃道:“若是敌人抓了阿爹跟太子哥哥,那才是他们的磨难,寻常俘虏审问上一遭,如何也能吐露些东西出来了。”

  “可阿爹跟太子哥哥呢?嘴巴简直比蚌壳还严哦!”

  被这般假设了,周璟承也没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也不错,叫敌人知晓抓了孤也是白费,[ri]后就再不会动这般心思了,阿归觉得呢?”

  阿归不觉得。

  时归兴致寡淡地应了一声,对接下来两个月的行程,无端感到惶恐,倒不是害怕出事,而是——

  两个月,总不能一直在马车上干坐着吧!

  好在她的这一担忧,并没有真正出现。

  时归与周璟承接触的次数不多不少,单独相处的机会更是寥寥无几,前阵子在京城时常有碰面,但往往说不上几句话,两人就会因各自有事分开了。

  再往前……就是南方水患时,二人曾共乘过。

  但那个时候,周璟承安寝的时间尚嫌不够,更是没有心情说什么话了,最多不过寒暄一句,之后就各自缄默。

  如此算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能正经坐在一起,说些有的没的闲话,也不用担心因此误了正事。

  打好早好早之前,时归就奇怪过:“我听湘湘说,太子哥哥以前在官学念书时就刻苦,不光要完成官学里的功课,等下学了还有太傅教导,更要旁听朝政,每[ri]的休息时间不足三个时辰,当真是这样吗?”

  不光在官学时,就是现在不用上课了,周璟承的休息时间也不多,只是较之前更自由些,许多事可由他自己安排。

  比如今[ri]多处理了一个时辰的公务,明[ri]就能多歇一个时辰,连着勤勉上几[ri],就能腾出一整天的空闲。

  周璟承并不觉得他的作息有什么不好,不过是身处其位,必谋其职罢了。

  而一个躬勉勤政的太子,总比一个无能懒散的太子,更能叫朝臣、叫百姓放心。

  时归震惊:“那、那……太子哥哥就没有赖过一次床吗!”

  赖床?

  这种事对于从记事起就被寄予厚望的太子而言,实在是太奢侈了些,哪怕帝后不说什么,单是太傅的训诫,就能念得他耳朵起茧、苦不堪言了。

  听到周璟

  承的回答,时归竟不知是同情更多一些,还是敬佩更多一些,半天也只吐出一句:“这也太辛苦了。”

  “等以后太子哥哥娶了太子妃,想必太子妃也要如此,到时辛苦的人便又要多一个……唔,还好我不用如此。”

  周璟承:“……”

  所以,时归是从哪里得来的关于太子妃的结论。

  他以微笑掩盖内里的崩溃,竭力弥补道:“或许,也不是一定要[ri][ri]早起呢?”

  “再或者,孤早起与否,也只是孤自己的行为,并不会因此要求太子妃,太子妃便是睡到晌午再起,也是无妨的呢?”

  “这样呀。”时归这才晃晃脑袋。

  既然她自己提到了太子妃,不多问几句,便是周璟承的不识趣了。

  他屈指点了点膝盖,沉吟道:“说起太子妃,阿归似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公公可有什么打算吗?”

  时归眼睛一睁,第一反应就是:“太子哥哥也要催我成亲吗?”好像就这两三年里,她隔三差五就要听一回说亲的事。

  就算不是她,也是她身边的人。

  周璟承:“……不是。”

  “孤只是,关心你两句,对,只是关心一二。”

  时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太子哥哥也要跟阿爹一样,劝我多养几个面首,等最后看哪个乖巧了,再考虑将其提至正夫……就是入赘。”

  周璟承嘴角微微[chou]搐:“是吗?”

  时归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坐直身体,又是好奇道:“那太子哥哥呢?太子哥哥怎还没立太子妃?”

  不光没有太子妃,据她所知,东宫至今连个侍妾都没有。

  周璟承已经见识到与时归说话的艰难,犹豫一瞬后,到底没有说出内心所想,而是含糊道:“孤与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哪知就是这样,时归还是露出了疑似沉思的表情。

  周璟承心[kou]一跳:“怎、怎么了?”

  时归抿了抿唇,轻声问了一句:“那陛下和皇后娘娘,就没有催促太子哥哥吗?太子哥哥身为储君,下面的子嗣繁衍,想必也是很重要的吧……”

  催婚这种事,只要不是被催到自己头上,余下的都可以当作热闹看。

  只是太子嘛,终归与寻常人有些不同的。

  时归掀开一点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因风声的灌入,让她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

  “我听说,二殿下的嫡子已经两岁了,四皇子也与林阁老家的小孙女定了亲,等今年年底就会成婚……”

  太子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便有些鹤立[ji]群起来。

  时归对太子娶亲与否,并没有太大感触,他想与不想,又或者要迎哪家小姐做太子妃,皆与她没什么干系。

  她只是不想看见因储君无嗣而引起朝堂动[dang],毕竟——

  书中的太子,在十六岁时就有了嫡长子,而眼前的太子年过十七,太子妃的影子还没见着。

  时归不清楚是什

  么原因导致了这些变化,只是一想到这些,她就莫名有些不安罢了。

  马车里的太子眉头越发紧蹙,耳鼓也是一突一突的。

  而与他们仅一帘之隔的时一和时二,反而一点点放下警惕,对视一眼后,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好笑。

  ——大人还说让他们多注意着太子。

  可现在听来,单是小妹一人,就能让太子吃许多瘪了。

  这次之后,周璟承吃足了教训,再不敢跟时归谈些婚嫁之事,便是一些[ri]常习惯,也是能避则避。

  等离开京城,随着车队出了山海关,沿途景致也变得不同起来,太子的渊博学识一下子就体现出来。

  车队行进速度适中,偶尔还会停下来休整。

  大部队这边护卫的人手足够,时归和太子身边的人另有安排,这种情况下,两人就算偶尔脱离队伍半[ri]也没什么关系。

  走了半个月,经过太子的讲解,时归对京城以北的情况了解颇多,不仅是各地景[se],连同人[kou]、粮食、商业等等,皆有所涉猎,听得多了,连时归都能根据前情推断一些东西。

  时归暗自感叹——

  这就是拥有私人导游的快乐吗?

  她是欢喜了,私人导游本人的心情就不大爽朗了。

  这份不虞并非因时归而起,却也多少与她有些关系。

  周璟承出发前想的是,他会带着时归在途经的城镇中游览,暗卫护卫不算,就只有他们两人。

  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不管他们去哪,身后总要多跟一个人,不是时一就是时二,每每总要他端出太子的威严,才能把人斥走片刻,等到绕过一条街,对方又又又跟来了。

  且两人给京中去信,也丝毫不避着周璟承。

  虽然他早就想到过,他与时归的全部相处,早晚都会呈到掌印案前,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任凭两人表现得再是恭敬,但真正能命令他们的,唯有时序一人而已,就是时归,也无法呵令他们做什么、不做什么。

  时归看他面[se]浅浅,有些不安地问道:“太子哥哥……可是不高兴了?不然我给阿爹去信,叫阿爹不要再这样了。”

  周璟承正了正神[se],摇头道:“不必了。”

  “公公也是担心你,你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便是叫公公知道了也无妨,孤也不会过多在意的。”

  时归哦了一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直到踏上马车准备出发时,她才意识到——

  什么叫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话、这话……是要用在这种语境下的吗?

  可她再看对面闭目养神的太子,对学神的盲目崇拜,让她顷刻打消了这一念头。

  既然是殿下说的,肯定是没有错处的,想来是她想多了。

  嗯!

  眼看进了八月,本该炎热的天,因地界的差异,夜里反让人觉出冷意来。

  时归所在的马

  车是时序着人准备的,除了屁股下的坐垫柔软厚实,两侧的车厢上也嵌了毛毯。

  这样行车时间久后,不管是座位,还是背后倚靠的地方,都能尽可能地让人舒服。

  如今夜里天凉了,也能起到些许保温的作用。

  车队出关时,边关的将领前来拜见了太子,又派遣士兵护送数十里,随后才返回驻地。

  之后的路途,众人对或会出现的状况心知肚明,不光护卫巡守变得认真起来,就是马车上的大人们也不似之前安稳了。

  为了让护卫保护方便,周璟承下令缩减了马车数量,又检查了一些车上的物件,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就地舍弃了去。

  出关第三[ri],车队遇上了第一[bo]袭击。

  只是袭击的山匪人数较少,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不等他们喧嚷起来,就直接被御林军给拿下了。

  周璟承下了马车,四下环顾了一遍,冷声问道:“谁是管事的?”

  被捉拿的山匪并不说话,只是有几人的目光下意识往一侧去看,正被藏在暗处的暗卫给发现。

  周璟承下令将那人提出来,见是一个身量矮小的中年人,一脸的络腮胡,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许多马车上的人都探头看来,还以为太子要直接审讯了。

  谁知周璟承直接下令:“除匪首外,其余格杀勿论。”

  “将匪首带下去,把人看好了,在抵达北地前,孤不想看见他的尸首,孤还要将其献给万俟部落的汗王呢。”

  此话一出,匪首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御林军下手的动作极快,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除匪首之外的人就全部人头落地,血腥气很快就引来山间的恶兽。

  等车队从此地驶离后,山上的恶兽飞奔下山,很快就把尸首围在中间,啃咬至仅剩白骨,之后才肯散去。

  马车上,时归几次[yu]言又止。

  刚刚御林军动手时,因周璟承站得近,有一滴血不慎溅到了他的衣摆上,虽很快干涸,但还是有淡淡的血气。

  他察觉到时归的迟疑,主动问道:“可是害怕了?”

  时归点点头后,又很快摇了摇头:“也不是……我好像听阿爹说过一句,他们都是万俟部落的人吗?”

  “他们这般莽撞地冲出来,就不怕乱中伤了不该伤的人?”

  虽然时序说过,万俟部落并不敢对太子动手,可像今[ri]的山匪,真动起刀剑来,谁又能保证不会失手。

  但凡太子有个万一,大周皇帝震怒,直接调兵踏平北地,也并非没有可能。

  时归尤其不解:“他们就不怕吗?”

  周璟承眼中流露一抹欣慰,随即点头道:“阿归说得没错,他们是该怕的。”

  “可他们这样做了,若能将孤[bi]回京城,万俟部落便能再苟延残喘几年,若能寻得机会,就此翻身也不无可能。”

  “可他们若不堵上这么一回,待孤抵达北地,便是他们彻底败落之时了,与其静静

  等死,何不拼一回呢?()”

  时序一直觉得,许多朝廷和政治上的[yin]私,并没有说给女儿听的必要,反正有他在,定会将女儿护得好好的。

  可周璟承却觉得,有些事或不堪入耳,但了解一二,总没有什么坏处。

  他问:阿归可有听说,北地之乱,始于何处??()_[(()”

  时归摇头。

  接下来,她便听周璟承将北地这两年的变动详细讲了一遍,包括了万俟部落的衰败,以及另外两部的兴起。

  不知想到什么,周璟承语气变得黯然。

  “其中独孤部落,因幼王在位,摄政王掌权,便是尚了大周的公主,也不该在短短几年内与另外两部正面抗衡的。”

  “但是,今年年后,独孤部落忽然强硬了起来。”

  时归听得专心致志,整个心都被吊了起来:“那为什么忽然强硬起来了呢?”

  “因为皇姐怀了身孕。”

  “什、什么……”这一刻,时归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周璟承又重复了一遍:“因为皇姐怀了孩子。”

  大周送去北地的公主这么多,可还从来没有能怀上身孕的,不管是因为公主自身体质的缘故,还是受了什么其他影响,总之事实就是,几十年来,北地十几个王庭,从来没有出现过同时拥有北地和大周皇室血脉的孩子。

  若不然,有皇孙的存在,大周早该扶持皇孙势力。

  年初消息传来时,周璟承等人很受震动。

  他们下意识觉得,这个孩子来历必有问题。

  可依照司礼监太监传回的消息,大公主自怀有身孕起,便受到了整个独孤王室的看重。

  不止失了神志的幼王对其多有呵护,就是那位据说行事狠厉的摄政王,也没有多说什么,还派了自己的亲卫过去保护。

  周璟承他们是担忧,周兰茵腹中的孩儿或出身存疑,一旦出生,可能会给她招来许多危险。

  但时归听了后,心脏震动良久,她最关心的反而是:“那茵姐姐呢?茵姐姐如今怎么养了,她可有不适?”

  不是她要咒周兰茵不好,哪怕是在京城这种御医镇守、大夫遍地的地方,孕中出事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而北地除了荒凉,医术高超的大夫也寥寥无几,当年周兰茵出嫁时只带了两位御医,还不知能否将她照顾周全。

  时归整张脸都团在了一起:“阿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不知道茵姐姐怀了孩子,我也没有准备……”

  周璟承轻叹一声,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阿归。”

  时归恍若未闻:“我如果现在去找大夫,还来得及吗?还有伺候生产的稳婆,这附近也不知有没有……”

  “时归!”周璟承加重了声音,终于将她的神志唤回来。

  时归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反手抓住了周璟承的掌心,似在寻求安慰一般:“太子哥哥,你肯定知道茵姐姐情况的,

  ()  对吗?”

  “北地那么不好,茵姐姐真的能没事吗?你说茵姐姐是年初怀上的孩子,那就是……十月左右生产!”

  “我们能等到茵姐姐生产后再离开的吧?或者,我们能带茵姐姐一起回来吗?”

  周兰茵是她身边第一个怀了孩子的人,再接近的,就是好些年前长公主怀孕时,哪怕当时府上预备了许多御医,长公主生产后还是虚弱了许久,用了好多年才休养过来。

  时归晃了晃脑袋,竟无法想象出周兰茵大着肚子的模样。

  直到周璟承说出:“会的,皇姐不会有事的。”

  “阿归是忘了吗?皇姐身边除了御医外,还有司礼监的太监和暗卫在呢,这些人就算不是[jing]通医术,可若真遇见意外,也能顶上一些用处,必不会眼睁睁看着皇姐出事的。”

  “至于我们,孤会酌情推迟返程的时间,若有可能,等皇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走,也是可以的。”

  他又说了许多安抚的话,总算让时归的情绪稳定下来。

  时归靠在马车一角,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脚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过了好久,才缓缓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太子哥哥……对不起,我太激动了,让你费心了。”

  周璟承眼中一暗:“阿归这话就有些见外了。”

  “我——”时归话音一顿,许是听出了太子的些微不悦,便没再继续感谢下去。

  她想了想,选择顺从本心:“那我可不可以再给阿爹去信,叫阿爹派三兄过来?三兄的医术可厉害了,若有三兄在,茵姐姐就更不会出事了。”

  “只是不知道,我这个时候才给阿爹去信,三兄还赶不赶得上……”

  周璟承说:“来得及,时三快马加鞭,虽会比我们慢一些,但最多两月,也能赶到北地的。”

  时间可能有些紧,但总比束手旁观好些。

  时归受到鼓励,重新打起[jing]神来:“那我现在就给阿爹去信,请三兄过来。”

  因为得知周兰茵怀孕一事,时归对车队行进的速度变得不满起来。

  只是因为后面的路途不太平,若是长时间赶路,只怕遇见山匪时会有差错,哪怕加快了赶路,速度的提高也有限。

  正如周璟承等人提前预料到的,自出关后,这一路的山匪层出不穷,每隔两三[ri]就会冒出来一批。

  又或者早上刚收拾了一[bo],傍晚又出来了。

  周璟承下了死令,除匪首外,其余人等一个不留。

  他们走了一路,也就沿途杀了一路。

  这么清理下来,不说所有山匪都被清缴,至少是去了八成,等[ri]后再有来往北地的商队,倒少了许多山匪的威胁。

  随着前方苍绿的原野露出边际,北地近在眼前。

  万俟、宇文、独孤三个部落全都派了人来迎接,前两族是族中的王子,独孤部落则是摄政王亲至。

  按照三族的说法,他们已在北地设置好了营帐,营帐附近

  没有闲杂,是专门给大周的贵客准备的。

  可周璟承却直接拒绝了他们的提议,转而道:“自独孤王后嫁入北地后,已有五年有余,母后挂念独孤王后,特意嘱托孤来到北地后,一定要探望王后一番。”

  “既然那雅儿节尚未开始,孤不如直接去独孤部落吧,诸位以为呢?”

  此话一出,三族人表情各异。

  万俟部落和宇文部落的人不高兴,那是在意料之中。

  可独孤部落的摄政王,却有些高兴过头了。

  幼王失智,他代理族务的名义更正了些,倘若幼王一直不恢复,他从此掌控部族大权,也是理所应当。

  偏偏王后怀了孕,倘若是个王子,过上个三五年后,王位可就有了正统的继承人,再加上这个小王子拥有大周血脉,焉知大周皇室会不会一个高兴,直接扶持了他做新王呢?

  这种情况下,摄政王还能高兴得起来?

  看着他面上爽朗灿烂的笑,周璟承陷入沉思。

  最后,北地众人同意了太子的要求,但从大周过来的官员实在太多,若全浩浩[dang][dang]去了独孤部落,单是安置也成问题。

  于是周璟承就只挑了十来人随行,剩下的则到提前准备好的营帐那边,等他看望过独孤王后后,再带人返回。

  摄政王与族人在太子车驾前引路,另外两部的人则去安置剩下的大周臣子。

  还有护卫的御林军,看似是留给朝臣的人数更多些,可作为战斗力最高的司礼监甲兵,则全跟在了太子后面。

  时归端坐在马车上,始终不曾露面。

  摄政王还问过后面的车上是谁,却被周璟承忽略了过去,只[jiao]代莫要颠簸了车上的人,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从北地边缘,到独孤部落王庭所在,哪怕是驾马,也要走上一天时间,而大周的车队过来时已过晌午,夜里只能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等天亮了再继续前行。

  对于大周太子的到访,独孤部落没有预料,也没做什么准备,还是看见摄政王回来了,才看见与他并行的人。

  摄政王佯怒道:“此乃大周太子,还不速速跪拜!”

  族人了然,赶紧依言拜见了去。

  他们从族中走过,直奔王帐,其间摄政王还歉意地解释了一句:“汗王前两年为叛军所扰,不慎生了重病,至今难以见人,还请殿下见谅,此非我族轻慢。”

  周璟承对幼王不能见人的原因心知肚明,但这份了然,并不适宜表露在独孤部落的人面前。

  故而他冷下了脸,带着些许质疑:“是吗?正巧孤的队伍中带了些[cao]药,不如就赠给独孤王吧。”

  摄政王坦然应下:“那就多谢殿下了。”

  进到王庭之中,左右嘈杂的[jiao]流声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马车上的时归已双手全是汗渍,心急如焚。

  而周璟承也知她的急切,不及与独孤部落的臣子寒暄,直接提出要与王后见面。

  他虽与独孤王

  后是姐弟关系,但毕竟有着男女之防,为了免去一些无谓的风言风语,他一指跟在后面的马车。

  “马车内的,便是独孤王后幼时玩伴,不如就让她先去见王后,孤则等晚上宴会再见。”

  说着,他示意身边的侍卫去请马车上的人下来。

  在时归下了马车后,却听摄政王咦了一声:“这不是……”

  周璟承心念一动:“摄政王认得她?”

  摄政王赶忙收回视线,摇头道:“约莫是臣认错了。”

  也不知周璟承信没信,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在摄政王的吩咐下,时归很快就被王庭中的婢女带下去,时一和时二已做了内侍打扮,也得以去到王后帐中。

  本以为这样过去,很快就能看见周兰茵了。

  谁知哪怕是摄政王的人,在王后帐前也要静等,递话后便等着王后传唤,什么时候王后应允了,外面的人才许进去。

  偏偏时归他们来得不巧,王后刚刚睡下。

  周兰茵已有八个多月近九个月的身孕,随着孕期的增加,她的身子也变得沉重起来,除了脾气的易变,也变得嗜睡。

  王庭的人们照顾王后怀孕不易,轻易不会打扰。

  哪怕是摄政王过来,也是要等王后睡醒再说的。

  守在王后账外的婢女只管解释了一声后,就站到了毡门一侧,看她的模样,分明是不准备再去通传了。

  摄政王派来的人正想再请通融,时归忽然开[kou]:“不必了。”

  “既然王后尚在午休,我等等着就是。”

  “这……是。”

  王后的婢女听了这样一句话,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而时归他们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一个时辰。

  若不是碰见有人回来,他们兴许还要继续漫无边际地等下去。

  伴随着身侧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时一和时二最先反应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过去。

  而来人远远就看见了王后帐前的人影,尚在为他们的打扮而感到疑惑,猝不及防看见了时一和时二的模样,对方瞬间震惊,脚下险些踉跄,开[kou]便是失声。

  时归听见动静看过去,眼睛也一点点睁大了来:“十……”

  十九顷刻间反应过来,开[kou]打断她的话,厉[se]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账外的婢女上前一步,一改之前冷淡神[se],恭敬行了个礼:“十九大人。”

  “回大人,这些人乃是大周来的客人,受大周太子之命,前来探望王后,只王后尚在休憩,便叫他们多等了一会儿。”

  十九控制着自己没有流露太多情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随后他说:“如今也到了王后起身的时候,我正要去唤王后,正好将此事通禀给她。”

  说着,他绕过婢女,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帐中。

  在他进去后,帐中只传出些许悉数的[jiao]谈,直到一声瓶罐落地的声音响起后,里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下一刻,就是才进去不久的十九走出来:“王后请大周来客进去。”

  他侧开身子,请时归几人入内。

  然而等时归和时一时二三人进去后,他忽然落下了毡门,语气重新变得冷淡:“王后只说让大周的客人进去,其余人可以离开了。”

  说完,他也不等余人反应,兀自落了毡门。

  等他再过去王后身边时,果然就见时归和周兰茵已抱在一起,不时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几年不见,周兰茵变了太多。

  也不知是北地的环境不好,还是受了什么苛待,周兰茵较当年在京城时瘦了一大圈,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挺着一个大肚子,整个人都变得摇摇[yu]坠起来。

  时归来不及多看,直接跪坐在她身边。

  眼下便是与之抱在了一起,她也时时刻刻担心着她的孕肚,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了。

  而她的茵姐姐,仿佛只要轻轻碰一下,就能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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