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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二合一


等众人匆匆赶过去时,遥遥就看见了不远处对峙的两军人马,双方南北为据,已[jiao]手了数十个来回。

  周璟承一眼就认出,两方阵前之人,正是摄政王与那万俟部落的汗王万俟威,只是——

  他们的目光不觉移向被双方人马夹在中间的几人。

  伴随着一阵婴儿的啼哭,两方人马重新攒动起来。

  也就在万俟威有所动作的那一瞬间,周璟承冷然下令:“动手!”

  无端多出的第三方士兵将叛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摄政王初时尚且错愕,可在手下的示意下,发现游离在战场之外的大周太子等人后,他面上骤然出现狂喜。

  “殿下!本王在这,快救本王出去!”

  从叛军攻入独孤部落起,摄政王就一直与万俟威周旋,虽然在他的带领下,叛军人数接连减少,可同样的,独孤部落的损伤也不在少数。

  哪怕是摄政王和万俟威,也在数[ri]的[jiao]战下各有负伤。

  摄政王遭了敌军暗算,腹背皆留了伤[kou],如若再不尽快处理,他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在自身[xing]命之前,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便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摄政王在乱军中大喊大叫,难免吸引了许多注意力,也有叛军察觉颓势,想着死之前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疯一般向他冲过来。

  摄政王只得仓皇抵挡,才将左右的大刀躲过去,后颈却是忽然一凉,猝然转头,正与迎面刺来的尖刃对上。

  在看清袭击之人面容的那瞬,他目瞪[yu]裂:“贱奴!”

  但任凭他再如何震怒,也无法在慌张之下躲过十九的搏命一击,在他将人甩飞出去的同时,十九的长刃也穿通他的心[kou],鲜血喷|[she]而出,正溅在了十九露笑的面庞上。

  战场之外,周兰茵瞳孔骤然紧缩:“十九!”

  “咳咳咳——”十九的后背重重砸在地上,给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再添负担。

  偏偏周围的骑兵已经杀红了眼,自顾尚且不暇,更别说注意马下有没有人了。

  于是,周兰茵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战马踢飞了出去,翻滚两下,又被一蹄踩在胸前,喷溅出大[kou]鲜血。

  周璟承不禁变了脸[se]:“先救人!”

  无须他吩咐,时五和时六已经窜了出去。

  之前被双方人马夹在中间的,正是十九等人,只是当时离得远,难以看清他们的状态,只知孩子被时二抱着,时一和时三一前一后护在他们周围。

  连[ri]的逃亡下,几人都受了伤,无非是轻重区别。

  眼下时一等人找到了援军的位置,已经开始自行往周璟承等人所在的位置去,唯有十九,目之所及,唯摄政王一人。

  众人并不清楚他的想法,而时五和时六的身影,也在混入乱军之后,很快被淹没了去。

  直到时二在时一和时三的保护下突出重围,踉跄着回到周璟承他们这边,只消一句话就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时

  三说:“十九要为王后除去最后的阻碍。”

  如今大周的士兵已入北地,在剿灭叛军后,但有支持的对象,那一定会是大周公主所在的独孤部落。

  独孤部落幼王失智,摄政王掌权。

  可若连摄政王也死于战乱,在族中小王子诞生的情况下,下一任汗王,以及垂帘听政的人选,便毋庸置疑。

  十九一直都清楚,他服侍的人想要什么。

  孩子被带回来后,周兰茵却是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只在时三话音一落,就立刻提出质疑:“阻碍什么时候不能除,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发什么疯,还要不要命了!”

  话是如此,她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战场上,生恐错过什么。

  故而她也没注意到,对于她的质问,时三只是略有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并未提出其他反驳。

  因大周士兵的出现,叛军中不少人已生出退意。

  哪怕万俟威几次三番地呼吁:“今[ri]若不杀出一条血路来,我等最终还是一死!”有所响应的还是寥寥无几。

  这等情况下,援军势如破竹,缴械投降者尚可放过,可若有抵死反抗的,他们也不去区分到底是万俟部落的人还是独孤部落的,一律格杀勿论。

  这场屠杀持续了足有两个多时辰。

  时五和时六已经找到了被践踏过许多次的十九,可因十九的情况,实在难以带他冲出重围,便只能尽力躲避着刀剑,直到整场战争平息。

  随着段千户返回复命,十九也被带了回来。

  时五小心将他平放到地上,却不知哪里不对劲,还是让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水。

  “十九!”周兰茵只觉双腿一软,等好不容易碰到十九的身体时,才发现自己眼前竟有些模糊。

  十九已经无法说话,只是稍微一张[kou],嘴巴里就涌出大片的血水,细看已经能发现血水中夹杂的脏器,落地不久就变得漆黑。

  “咳咳咳——”他的每一声咳嗽,都能带走不少生气。

  即便时三已经用银针保住了他的命脉,可也不过是将他的[xing]命强留至此,随着他自己没了坚持的气力,那些落了针的[xue]位上也渐渐溢出血丝。

  周兰茵才捂住他的胸[kou]上的伤处,他的肩膀就开始渗血了,等肩膀再被按住,背上和腿上的血又开始止不住,不过片刻,就将他身下的土地染了一片红。

  周兰茵双目猩红:“救他……救救他——”

  时三面目凝重,垂首将十九身上的银针收了回来,起身退后半步。

  时归顿时明白了什么,下意识抓住他的袖[kou],止住他后退的步伐。

  “三兄……”时归惶然道,“三兄,你能救救十九阿兄吗?能不能……”

  “太迟了。”时三打断道,顺便打破了他们的希望。

  “我赶来时,十九已负重伤,又不慎伤到了要害,若他老老实实等着救援,或还有一线生机,偏他非要去刺杀摄政王,先受了摄政王的反击,又被马蹄践踏了这么久,五脏

  六腑皆已破碎(),便是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我除了能让他走得痛快一些,其余什么也做不到。”

  而十九伤到了心肺,如今的每一[kou]呼吸,于他都是一种折磨。

  可就算这样,当时三准备上前给他一个痛快时,他还是用尽最后一[kou]气力,抬手挡在了自己额前,艰难地晃了一下脑袋:“不——”

  时三动作一顿,终于露出一点错愕。

  周兰茵分明也是有听到时三的话的,但她仿佛自动将不好的诊断过滤了一般,扭头又是:“救救他。”

  她几近祈求:“救救他,求你……”

  时三屈膝跪下:“奴婢无能,还请王后恕罪。”

  “胡说!”周兰茵猛地爆发出来,扭头嘶喊道,“我要你救活他,救活他,听懂没有!”

  “十九,十九……你再撑一会儿,你忘了吗?这还在北地呢,你不是一直想回京城,不是一直想去时府做寻常护卫?只要你撑过这一劫,我立刻放你回去!”

  “十九——”

  周兰茵用力拍着十九的侧颊,也只是让他双眼张开一条极窄的缝隙,聚焦许久,才看清她的身形。

  十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动了动嘴巴:“殿下……”

  周兰茵本是大周公主,未出嫁前,便是以殿下尊称的,其实在她刚嫁来北地的头一年,十九也总是喊错。

  后来时[ri]长了,才变成王后的。

  周兰茵俯身靠过去,声音颤抖:“在,我在这儿,十九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你能不能——”

  大点声。

  十九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无声拒绝了她的命令。

  又过好久,才听他说出下一句话来。

  这个时候,十九的呼吸已经跟风箱一般沉重了,那些空气被他吸入肺里后,根本停留不住多久,又全部逸散了出去,以致他再是大[kou]喘息,还是感到了难耐的窒息感。

  “殿下……”十九呢喃着,“奴婢知道殿下所愿,好在、好在……奴婢未负殿下所托,护住了小王子。”

  “摄政王已死,幼王不足为虑,殿下——”

  “终临尊位。”

  “奴婢……不回去了,奴婢就在北地,守着殿下。”

  他浑身上下都在渗血,连着周兰茵身下的衣裙也被浸透,白皙的双手也再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十九知道,他大概是撑不下去了。

  他想往时归那里看一眼,再看看让他记挂了许多年,并驱使他前往北地的人,只是遗憾,到底没能如愿做了她的家人。

  然这般想着,他却没有再转头。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只是将周兰茵的面容刻在了眼中,过去几年的点滴快速从脑海中闪过,留下满目的残影。

  “十九?”周兰茵轻声喊了一声。

  轻轻抬起的手无力地坠在地上,与周兰茵的衣裙仅差最后一指的距离,却终究没有触碰上。

  ……

  直到万俟部落

  ()  的叛乱彻底平定,独孤部落幼王失智一事暴露人前,不足周岁的小王子在北疆将士的拥护下登临汗位,周兰茵作为王太后,垂帘听政。

  时归才知道。

  原来当年十九被选中前来北地,并非偶然。

  只因时序答应他,若能平安归来,可改去他死士的身份,放他去时府做个寻常护卫。

  周兰茵说:“刚来北地时,十九有次酒后失态,说是嫉妒极了时二大人,怎他就能有掌印做干爹,白白得来一个贴心可人的妹妹,他倒不是想认掌印做干亲,就是也想有个妹子。”

  “原本他是想着,等北地祸难结束后,他就回京城去,等去了时府,近水楼台的,说不准还能听你叫他一声阿兄。”

  十九入宫前底下有一双弟妹,只因家中贫苦,不得已送他进了宫,当初进宫时,他娘还说,若他[ri]后发达了,且记得给家里寄些银钱,这样家里有了钱,就能给他妹妹找个好夫家,也能给他弟弟娶个漂亮媳妇儿了。

  至于十九,送去宫里的孩子,或已算不得家里人。

  后来[yin]差阳错,他做了死士,到了时二手下做事,一次惩处,与掌印认回的女儿有了短暂接触。

  且不论中间经历了什么,至少在他说出自己排行后,侥幸得了一句“阿兄”的称呼。

  从那时起,他就想着,若能跟时二大人一般,有个妹妹就好了,有个能记挂他的家人就好了。

  时归合上眼睛,不忍叫眼尾的泪珠滑落。

  周兰茵苦笑道:“我若没有强留他就好了。”

  不管是出于对回京的渴望,还是什么旁的原因,至少这六七年来,陪在周兰茵身边且一心为她着想的,只有十九一人。

  如果她在十九第一次露出想回京的情绪时,就放他离开。

  哪怕之后的[ri]子艰难些,也总好过看他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来得好些。

  周兰茵起身,将装有十九骨灰的木盒捧来。

  “我听太子殿下说,你们最迟后[ri]就要启程了,说来也是,一转眼你们在北地也待了三四个月了,连过年都没能回去,若再不走,怕是父皇都要着急了。”

  “阿归,那便辛苦你,将十九带回去吧。”

  时归茫然抬头,眼中还带着未散去的水汽:“可是——”

  十九临终前说,要留在北地的。

  周兰茵摇摇头,拇指在骨灰盒上细细摩挲片刻,低声道:“北地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什么好留的。”

  “他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被困在这儿。”

  “只可惜我还不能走,只能委托阿归你先带他回去,或是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或是找个寺庙,安葬了他吧。”

  “等[ri]后我回京时,再带着小久亲去祭拜。”

  小王子……不,已经是新汗王了。

  不管新汗王到底是谁的血脉,如今、以及以后,他只会是独孤族的后代,按照族里的传承,该名独孤睿。

  不过周兰茵更喜欢唤他

  的[ru]名,小久。

  时归说服不了她,最后只能带着十九的灰骨离开。

  临行前,周璟承有问周兰茵归朝的[ri]期。

  周兰茵的视线落在极远的旷野中,半晌才道:“快了吧。”

  时隔数月,太子及大周朝臣终踏上回京的旅途。

  当初万俟部落叛乱时,目标皆放在太子和独孤睿身上,虽也有派兵去朝臣所在的营地,但搜寻一圈没有找到目标后,很快就从那边离开了。

  朝臣们多半只是受了些惊吓,偶有几个受了点小伤,经过这阵子的休养,也都好得彻底了。

  说起受伤,反而是周璟承的伤势有些奇怪。

  时归记得,太子那[ri]为她挡了箭矢,箭矢是[cha]在腰腹上的,后因箭头在皮[rou]里停留时间太久,拔出后有些狰狞。

  按照时三的说法,这伤势看着是重了些,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箭上也没有毒,只要清理过创[kou],养个一两月就好了。

  战乱结束后,因要对万俟部落做出处决,周璟承根本没法安心静养,只是让时三给他简略处理后,就与召集的另外十六部商议起正事来,忙了十多天才结束。

  后面又有独孤新王上位,王太后听政等事,周璟承要为周兰茵撑腰,又在独孤王庭[cao]忙了一阵子。

  反正等时归再见到他时,距离他受伤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也不知是伤[kou]感染的原因,还是连[ri][cao]劳的原因,周璟承在歇下来的第一天,就发了一场高热。

  好不容易等身上的温度退不下去了,他又开始叫疼起来。

  时归念着他的相救之恩,少不得多来看望。

  也就是这一看,她就走不开了。

  明明按照三兄的说法,殿下早该活蹦乱跳了才是。

  怎么……

  周璟承上了马车后,又一次病歪歪地倒了下来,一如之前大半个月一般,有气无力道:“阿归。”

  时归心念一动,果然就听他继续说:“孤的伤[kou]疼。”

  时归狐疑地凑过去,低头时将面上的疑惑收敛去,耐心问候道:“太子哥哥哪里疼?还是受了箭伤的地方吗?”

  周璟承用手臂挡住眼睛,又一次虚弱地点了点头。

  即便是有些不明白,时归还是没有怀疑他话语的真假。

  只是看他伤[kou]疼了两个多月了,心里难免有些着急:“怎么还是疼呢?三兄明明说该没事了,还是说伤药有问题?”

  “三兄月前去了北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不然太子哥哥再给三兄去个信,让三兄再给你看看?”

  “我总觉得,这次带来的御医不是很可靠的样子。”

  之前北疆支援时,兵士中不少人都受了伤,为了避免他们回程时出现意外,时三就自请命随同返回。

  仔细算一算,也就是从时三离开后,周璟承喊疼的频率高了起来。

  时归也曾叫来御医,偏偏御医每次看过后,都只会说些“静养”之类的不痛不[yang]

  的话,问及有什么办法减轻疼痛的,又全说不出个一二来了。()

  也难怪时归怀疑他们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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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话,周璟承指尖一颤,放下手臂来,轻咳两声后,又说:“叫时三过来就不必了。”

  “总归孤这伤[kou]也不是一直疼,就是一阵一阵的,若因为孤这点小伤,就让时三来回奔[bo],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这可不是小伤呢。”时归反驳一句。

  她尤记得当[ri]拔除箭头时,倒刺带出了许多[rou]块,伤[kou]又深又重,入眼甚是可怖。

  她都不敢想,这种伤落在身上,该有多疼。

  想到这里,她的心再次提起来:“真的不用吗?”

  “不用。”周璟承确信道。

  开玩笑,若是把时三叫回来,他这装了一个多月的虚弱,不是要被立刻戳穿了?

  两个御医是他的人,能听他的吩咐,时三可不是。

  他好不容易能借机让时归在身边多留一留,总不好将这大好的机会[lang]费了去。

  时归说:“那好吧……那太子哥哥可有缺什么吗?”

  “趁着我们还没出北地,若有什么缺少的,我也好给太子哥哥找来,省得路上不便了。”

  缺什么?

  周璟承想了想,实在没什么缺少的。

  他正要否认,脑中却是莫名灵光一闪,话语不经思考直接吐了出来:“孤缺一位太子妃。”

  “那我帮——”帮忙的话脱[kou]而出,然话才说了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变得结巴起来,“帮、帮……”

  “帮什么?”周璟承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时归问及缺失,分明是在问衣用的,正常人总不该想到伴侣上面去,也不知太子何出此言。

  等等——

  时归吞了吞[kou]水,心底浮现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

  她不确信地小声嘀咕着:“太子哥哥……可是已有太子妃的人选了?”

  周璟承颔首:“确是有了。”

  “那——”时归哂笑两声,目光变得漂移起来,“那能叫太子哥哥看重的,必然是学识渊博的大家闺秀了,太子哥哥离京这么久,与太子妃甚久未见,想念也是正常的。”

  周璟承否认:“非也。”

  “什么?”

  “孤是说——”周璟承想到不[ri]回京,倘若再无法与时归说明心意,待见了掌印,恐再没继续的可能。

  既如此,如今坦白,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形同陌路了。

  “我是说,对方并不一定是什么学识渊博的大家闺秀,我也没有与她分别很久,与其说是想念,倒不如……说是求而不得的心焦,我这样说,阿归可能明白?”

  时归大概是明白的。

  但她对上周璟承炽热的眸子,只觉受到了惊吓,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忽略了实际情况,张[kou]便道:“不不不、不明白……哈,殿下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的。”

  正说着,时归又发现自己与太子离得过于近了些,赶忙往后退了退,就差让后背紧贴车厢了。

  时归侧过头去,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只恨不得将刚刚听到的话再拍出去。

  “我、我什么也没听见……殿下,别开玩笑了。”

  这一刻,她的大脑乱作一团,根本无法去细想什么。

  偏偏,周璟承并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周璟承沉吟片刻,起身正襟危坐,言语正经道:“孤是想问,能做孤的太子妃吗,阿归?”

  只在周璟承话音落下的瞬间,时归快[kou]道:“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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