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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含1000营养液加更)


时序怕那撞柱的死不彻底,误了他一片赤诚热枕,吩咐匆忙赶来的护卫过去探一探鼻息:“死了就拖去乱葬岗,没死的就等死了再拖。”

  “我看谁敢动他!滚开,都滚开——”

  不及护卫上前,宋家人纷纷站了出来,其中有一位稍年长些的,更是直接扑到地上以身相护。

  永定侯府的萧杰一时没忍住:“宋兄也是关心则乱,掌印能否看在他年少冲动的份上,这回就先放过他呢?”

  “年少、冲动?”时序将这几个字在嘴里含了许久,有些想笑,又为他们的冠冕堂皇感到荒唐,四下看一眼,更是兴致寥寥。

  他可没有替别人管教孩子的癖好。

  时序压下心头涌现的不耐,最后吩咐一句:“既然萧公子与宋公子一见如故,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全了你们这份兄弟情。”

  “宋氏目无尊长、搬弄是非,又是当街辱骂朝廷官员,理当重罚,着将其收押,待司礼监太监审理后,再论收放,就跟他心心念念的祖父关在一起吧。”

  “还有余下的这些人,咱家也是怕他们哪[ri]又莽撞了,若堵在宫门前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暂寻个地方关起来,不听话的就打断一条腿。”

  “那个叫萧什么的,别忘了把他跟宋氏关到一起去。”

  时序耐心耗尽,再不想将时间耗费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托了一把时归的后背,抬脚走向府内。

  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府门外的暗卫就凑了过来,分出两人护在他左右,余下的则把陷入疯狂的两拨人拦下。

  紧跟着,府内涌出许多家丁,帮着将这些人绑住,中途有几个想趁乱逃走的,没等跑出这条街,又被眼尖的暗卫逮了回来。

  暗卫面无表情:“主子有令,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偏这些人来此是为了救人的,可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的。

  一时间,众人全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又是惊惶又是哀求,除了叫暗卫下手时更重一点,完全没讨到一点好处。

  从宋家人身边经过时,时序忽然想起:“哦对了,你们刚刚叫什么……时狗?”

  看着众人乍变的面[se],他终是爽朗大笑:“你们骂咱家倒是无甚大碍,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且将他们的名姓记下,待咱家转[ri]呈给陛下,请陛下定夺。”

  整个过程,他的手都不曾从时归眼前落下,生怕叫她看了脏东西去。

  而就在他们前脚入府,得到消息的管事就带人赶了出来,不顾宋家人的叫喊,生硬地将倒在血泊里的人挪开,几盆热水冲过去,地面的血迹变得稀浅。

  暗卫出手,秉持了一贯的雷厉风行,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府外的人们带走,除了被时序特意点名的两人,余下的都关到了京外的一座破庙里。

  这些人都被上了重镣,三个一团五个一伙地绑到一起,破庙外有甲兵把守,除却必要的吃

  喝,哪怕是排泄,也不得离开位置半刻。

  他们若早知今[ri]下场,如何又敢生出熊心豹子胆,闯到连许多朝廷大员都不敢招惹的掌印家门前耀武扬威。

  与这些人凄凉心情相反的,无疑就是时序了。

  只在进了府门的下一刻,他就放下了时归眼前的手,垂眸仔细打量着,见她面上没有惊惧之[se],这才稍稍松了一[kou]气。

  “今[ri]倒是我疏忽了……”主要是时序还真不曾想过,竟有人胆大至此。

  哪知不等他说完,时归就打断道:“不是阿爹的疏忽,跟阿爹没关系!”

  “嗯?”时序一怔。

  时归在他怀里挣扎两下,闹着要自己走,等被放下来了,又偏要把手塞进他的掌心,直到她的小手被[shu]悉的温度包裹,方才安生下来。

  看她的样子,好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就等着坐下来一次[xing]倾诉个干净。

  从府门到西厢这一路,她走得又快又急,险些被石子绊倒,多亏时序拽了她一把,然不等站稳,她又加快了脚步。

  这闹得时序满心不解,只能迁就着她,等到屋里坐下再问。

  “阿归这是……”

  “爹!”时归凶巴巴地喊了一声,气势强了不过片刻,又软趴趴地落了下去,气愤被委屈不解替代,开[kou]喃喃,“爹,我有一点点生气。”

  “可是在官学碰见不好的事了?”这是时序的第一反应。

  哪知时归摇摇头,转瞬又撞进了他怀里。

  时序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听着声音是没有什么异样,若非说与平常有什么不对,那也是不高兴和郁闷占多。

  “今天那些人可真坏!”此话一出,时序恍然大悟。

  只听时归继续道:“他们莫名其妙挡在我们家门[kou]也就罢了,还[yin]阳怪气地辱骂阿爹,别以为他们说得文绉绉的我就听不出来。”

  “我原本是想替阿爹骂回去的,可他们人太多,我一时胆小了……”时归有些懊恼,抬手拍了拍自己额头,“阿爹你别生气,若他们下回再来,我一定能鼓起勇气,”

  “说什么他祖父无辜,那阿爹平白无故被他们找上门骂,阿爹就不无辜了吗?”

  “他们怎么好意思说的呀……”时归越想越气不过,可任她挖空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太难听的字眼,只能把“坏”和“不好”翻来覆去的说。

  透着一股难言的天真。

  听着耳边连续不断的义愤填膺,时序只觉熨贴极了。

  原就没在他心底留下多少印象的宋萧两家人,如今更是难以让他再泛起半分[bo]澜,两家几十[kou],还不如时归的几句话有分量。

  若说掌印被某某某欺辱了,听见的人多半是要怀疑说话这人莫不是傻了。

  就连时一等人,面对挑衅了时序的外人,除了当时会有些许的愤怒,之后也很难在意。

  时序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小太监,说句大不敬的,哪怕是到了宫里,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人能驱使动他,余下哪

  个不是恭恭敬敬。

  以他现在的位置,除了名声难听些,真论实权了,整个朝堂也少有能及得上他的,不是想找死,谁敢与他生龃龉?

  但——

  面对时归的误会,时序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只是享受着这难得的护短,笑盈盈地看着时归,好半天才沉吟片刻道:“阿归是觉得,那些人错了?”

  “总不能是阿爹错了吧?”时归鼓起嘴巴。

  “那就好。”时归笑意不明,“是他们的错就好了。”

  犯错嘛,人之常情,但犯错之人,总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他将掌心扣在时归头顶,感受着掌心中的毛茸茸,顺从本心地揉了两把,迎着她震惊的目光,嗤嗤笑了两声。

  “别气,没什么值得生气的,他们不过嘴上痛快了几句,真落到实处,还不知谁占上风呢,阿归且等着吧,往后便是这逞嘴上威风的,也不会再有了。”

  也怪他最近太仁慈了些,闹得一些无知之辈总敢舞到他跟前。

  之前还只是在宫门[kou],现在倒是追到家门[kou]来了。

  也是宋家和永定侯府撞到了枪[kou]上,暂且受受委屈,给他做一做儆猴的□□。

  短短片刻,时序心中就有了决断。

  时归对他的复杂心理活动全然不知,只当阿爹不过强装淡定,贴心地不再提府外之事,两手按在他膝上,无声表示着安慰。

  时府外的事,不过半[ri]就传遍整个京城。

  与那两家人的胆大包天一同传出的,还有宋泊简和永定侯的审讯结果。

  宋泊简与两郡贪污一案本无直接联系,但当地一名县令乃他亲传弟子,这些年以各种名义,往宋府送了无数银两珍宝。

  宋泊简或对两郡贪污不知情,但面对弟子接二连三的孝敬,他也不曾提出过一次质疑,也正是因为这份默许,成了他获罪的最大依据。

  敢问,区区一县县令,既无自身底蕴,又无妻家支持,何来这么多珍宝?

  只宋泊简被捕那[ri],司礼监从宋府搜出的赃物就有十几车。

  随着宋家男丁被时序关押,整个宋家更没了能主事的人,家中女眷顶不住司礼监甲兵的威压,不等被捕就将所知吐露了个干净。

  圣上批言:宋泊简驭下失察、眼瞎心盲,该杀!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桩大案,因圣上震怒,一切从严查办,满朝不敢出声,每[ri]除了听司礼监汇报最新调查结果,再无其他事提及。

  另有那永定侯,案初被捕的守备就是他的亲侄儿,对方这些年收敛的钱财,一是出于永定侯授意,二来也基本全孝敬给了他。

  罪证确凿,永定侯成为贪污案开始后第一批被斩首示众的人。

  与这满朝动[dang]相比,区区掌印被拦截的小事,很快就消散在人心惶惶中。

  当然,也不是说全然没有影响的。

  那[ri]宋家人先后两次拦路给了时序一个警醒,倒不是针对外人,单针对

  时归。

  司礼监在这场大案中已成为众矢之的,谁家要是有被捉走的,当家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司礼监,而时序与司礼监更是划等号的。

  他们拿时序没办法,却难保不会有丧心病狂之辈,将目标放在时归身上。

  只因为这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时序直接将时归身边的防护等级提到最高,更是在与她悉心解释商议后,暂时停掉了官学的课程。

  时序从司礼监调来二十甲兵,[ri]夜不断地在西厢外巡逻,而前不久分给时归的空青竹月二人,更是要寸步不离地护在她身边。

  两人暂时接管了雪烟和云池的工作,一应吃用全要经他们检查无误后,才能送到时归身边,至于面生的人,连进西厢都是妄想。

  时序在司礼监和内宫往复不断,果然只有天黑后才能挤出一点时间,待与时归一同用个晚膳,又是匆匆离去。

  面对他的忙碌,时归未有半句埋怨,每天都是欢欢喜喜地迎接阿爹回来,努力在无聊平静的[ri]子里挑出点儿趣事,试图博得对方一笑。

  也只有等时序离开了,她才会露出失望来。

  而这时,空青和竹月就会靠过来,要么是一道新奇的点心,要么是一些民间哄小孩子的玩意儿,皆被无声推到时归面前。

  又一次送阿爹离开后,时归趴在桌上郁郁寡欢。

  寻常人家的暗卫多是作为物件儿一般的存在,有用时出现,无用时就闲置一旁。

  许是时归这几[ri]常有空青和竹月相伴的缘故,她与两人也[shu]悉起来,左右无人时难免说些闲话,不似主仆,反像朋友。

  这一回,便是空青递来两只[jing]致漂亮的九连环,也没能让时归露出点笑来。

  就在他与竹月手足无措之时,就听时归闷闷道:“空青,你和竹月是不是很厉害呀?跟大兄他们相比呢?”

  与主子相处这几[ri],他们已经知晓她[kou]中的兄长们是谁。

  在新进的一批死士里,他们武功或称得上佼佼,可再怎么佼佼,也是不敢与时一时二大人想比的呀。

  更别说当初他们被挑选出来时,两人皆是拼尽全力,才勉强在时一和时二手中取得胜利,可不等他们沾沾自喜,就见对面两人气息平稳,显然是未用全力的。

  这份认知着实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也就是后来两人顺利被时归留下,欢喜才将沮丧冲去。

  听到时归的问询,空青想也不想:“属下等自是比不上时一大人的。”

  “不过主子放心,只要属下等在一[ri],必竭力护主子周全。”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归抓了抓脑袋,慢吞吞道,“我就是有点好奇。”

  “既然大兄他们更厉害,那是不是就能说明,阿爹身边保护的人也是不缺的,这样他办差时,或许也没那么危险了?”

  不知怎的,时归这几[ri]总是心神不安。

  甚至有天夜里她还梦到了十年后,见到了十年后的阿爹。

  那个阿爹身边没有她,也

  不曾认过什么女儿(),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歇在宫里㈨[((),[xing]情[yin]晴不定,周身寒凛,白皙的面容上毫无人气。

  画面一转,便是他被褫夺衣冠,受着百姓们的唾骂,一路被押赴刑场。

  再往后,时归就被惊醒了。

  受到梦境的影响,她总担心时序遇上危险,有心听他亲[kou]确认,可每每见到他疲惫却强颜欢笑的面孔,她又只顾着寒吁问暖了。

  直到今[ri],她才从空青[kou]中探知到一二情况。

  知晓了她的担忧后,空青的表情倒是轻松下来:“主子原是担心这个。”

  “就属下所知,掌印大人身边一直都有暗卫的,数量虽不明朗,但必不在少数,再说掌印办差时都会有甲兵随同,便是有什么危险,往往也到不了掌印跟前去。”

  “这样吗……”时归若有所思。

  她想了想,又是心念一动:“那你们说,我若从现在开始习武,可能如你们一般厉害?或者就是能自保也成。”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亮起来,猛一下子坐直身体:“就由你们教我,我是不是也能学得你们的真传了!”

  “这——”空青不知如何回答了。

  竹月无奈坦言:“主子,属下等的功法与您或是不匹的。”

  “属下与空青自幼按着死士的标准培养,习的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更擅出其不意、一招毙命,多是用来对敌,无法用在寻常自保上。”

  “再者……掌印大人可能也不愿您吃这个苦头。”

  习武不比读书,那是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ri]复一[ri]锤炼着筋骨,身上常年带伤都属正常,更别说还有误伤自己的时候。

  莫说时归是个女孩,哪怕她是个男孩子,以时序对她的在意程度,竹月也无法想象,这样珍贵教养的小主子,如何会吃练武的苦头。

  时归没有听出他们的艳羡,只注意到“不匹配”上:“原来还有这么多说法。”

  她没有被直接打倒,仍是存着跃跃[yu]试的心思:“那等阿爹忙过了这阵子,我再找阿爹问问,我不怕吃苦,我就是想让阿爹少些担心。”

  不必时时惦记着她的安危,又或者有朝一[ri],她也能保护阿爹了。

  空青和竹月对她的远大抱负全然不知,看她情绪不似之前低落了,试探问道:“时候不早了,主子可要准备歇息了?”

  时归从圆凳上跳下来:“好。”

  “还是跟之前一样,若阿爹回来了,你们千万记着告诉雪烟姐姐他们一声,让她们叫醒我。”

  “是。”

  时序回京半月有余,忙碌不减分毫。

  而时归同样被拘在家中足有半月,初时还愿意找点儿乐子,后面除了每[ri]固定的温书外,剩余时间都是趴在窗边,一声不发。

  她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孩子,便是坐上一整[ri]也不觉有什么。

  可是她这样想,伺候的人们却无法相信,逗她几次无果,心里担忧更甚,只当她是忧思成疾,对什么

  ()  也提不起兴致了。

  毫无疑问,这事很快就传到了时序耳中。

  又一[ri]用过晚膳后,时归习惯[xing]离开餐桌,准备送阿爹离开了,她再回来吃最喜欢的银耳莲子羹。

  哪知时序拦住她,温声说道:“我今[ri]不走了。”

  “哦……什么!”时归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时序的小臂,不敢置信道,“阿爹你说什么,你今晚不回衙门了吗?”

  看到她的表情,时序反是痛心不已。

  他点头:“不回了,我今天宿在家中,也好多陪陪阿归,还有明[ri]……”

  时归等不及他说完,早在他答应第一句的时候,就控制不住地跳起来,满心欢喜难以用贫瘠的言语表达,只能抓着阿爹的手不放。

  谁知时序又丢下一枚重磅炸弹:“另外阿爹还想问问你,这阵子在家里可觉得无聊了?阿归每[ri]若是没事,不如跟我去司礼监待一天呢?”

  “啊?”这份惊喜实在太大,震得时归半晌回不过神。

  她声音缥缈,眼睛都有些发直:“去、去司礼监?那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这个时候,我都能与阿爹待在一起了?”

  “唔,也不一定。”时序没有把话说太满,“我中途可能会有其他事,暂离衙门一会儿,那就要让时一他们陪你,这样可还行?”

  “当然可以啦!”时归哪有不同意的,大喜过望,只会抱住时序的腰,来来回回就是那一句,“我就知道,阿爹最好了呜——”

  时序忍俊不禁,在她耳垂上轻轻掐了一下:“还不够好,若真的好,也就不会留咱们阿归一人在家那么多天了。”

  时归没有反驳,仰头看着他,嘿嘿笑了两声。

  “我知道,阿归近来可是委屈坏了,再稍微等一等,最多再有半月,朝上的这桩案子一定能结了,到时阿归就算算,阿爹少陪了你多少次,一次不落地补给你。”

  这般送上门来的补偿,时归高兴尚来不及,自然不会拒绝半句。

  只要一想到明天就要跟阿爹去衙门了,时归激动得不行,原本酉时就该准备就寝了,她又往后拖了将近两个时辰。

  也不做什么特别的事,哪怕只是听时序给她念书,也能让她满足不已。

  到头来还是时序劝她:“阿归再不去睡,小心明[ri]打不起[jing]神,若误了与我出门的时间就不好了,到时走不成,你怕不是要哭得不行。”

  时归一下子就被说服了:“睡睡睡,现在就睡!”

  “那阿爹,你明早千万要等等我哦,阿爹寝安!”

  时归躺到床上后仍是久久不能平静,一会儿想司礼监是什么样子的,一会儿又想见了兄长们该说些什么,总归是不肯老实睡觉。

  窗外弯月挂至枝头,屋里翻身的动静才算歇下来。

  第二天,时归果不其然起晚了。

  从睁眼起,她就急得满头大汗,生怕阿爹提前走了,简单换了件杏黄[chun]衫,连发髻都顾不得梳,慌慌张张就往外跑。

  还好,她一出卧房就见到主位上的[shu]悉身影。

  时序一身玄金蟒袍,端坐于圈椅中,嘴角扬起一抹笑:“不急不急,跑慢点。”

  正说着,时归蹦蹦跳跳到了他跟前,又惊又喜道:”阿爹没有走诶!“

  “走什么。”时序失笑,“既答应了带阿归一起去司礼监,我如何会食言呢?”

  “时间还早,阿归可以回去好生梳洗一番,晚点儿再吃点东西,一切收拾妥当了,再出发也不迟。”

  观窗外天[se],早过了朝臣上值的时间。

  若依着时序的说法,等时归完全收拾好,多半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届时他们抵达司礼监,哪怕不是晌午,恐也差不了多少。

  多亏时归找雪烟问了一句,才没真不紧不慢下去。

  半个时辰后,她打扮得俏皮可爱,抓着时序的手踏上马车。

  对于掌印要带女儿来衙门,除了时一几人知道,旁人根本没听过风声。

  这[ri]他们见衙门[kou]出现马车,只以为是宫里来了人,完全没有往时序身上想。

  直到时序的身影率先出现在人前,他无视了众人的跪拜,利落地将时归抱出来,环顾左右,声音里不觉带了点得意:“这是谁,想必不用咱家介绍了吧?”

  有那大胆的,闻言抬了一下头。

  然而不等他看清时归的模样,先被时序冷冷瞪了一眼,再不敢打量了。

  时序好像就是这么一炫耀,炫耀完了,也就不在此地多留了。

  而时一等人早早侯在衙门里,刚听到脚步声,就直接站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就是——

  “大兄二兄!我可想你们了!”

  时序怀里一空,时归竟是直接挣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向时一时二,闷头扎进两人怀里,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从哪里看出来的:“大兄二兄,你们好像瘦了诶,这阵子肯定是很辛苦吧……”

  时一低下头:“不辛苦,我们也很想小妹……”

  这边兄妹几人一派岁月静好,不远处的时序已是冷笑不止。

  像时二,他分明是察觉到了来自掌印的死亡凝视,偏恍若未觉一般,还放肆地侧过身去,避免时归诉诸想念被打断。

  ——好,好,一个两个都挺好。

  ——昨天还说阿爹最好,今儿就变成了可想大兄二兄了。

  时序被气笑了,看了看自己空[dang][dang]的怀抱,拂袖而去。

  没过一会儿,时三和时四也赶了过来,又是一阵寒暄。

  待时归发现阿爹不在时,时序早去了司礼监的牢房,那等腌臜之地,必然是不许时归进来的。

  谁料时归听说他有事要办也没多在意,转头又去寻四兄,晃晃他的胳膊,甜声问道:“四兄今天忙吗?要出门办公吗……那我就留在四兄身边吧!”

  她懂事道:“阿爹忙,我就不去打扰阿爹啦!”

  “好好好。”时四忍笑,“那就跟着我吧。”

  比起时一和时二经常外出办差(),时四更倾向文职?(),如近来的贪污大案,他坐在司礼监盘点各地税收账簿,远比出门缉拿来得重要。

  他办公的地方就在司礼监后院,在一大列房间中不偏不正,正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屋内被各种账簿宗卷堆满,素[ri]除他少有人出入。

  时归进来后,自动在桌角扒拉出一小块空当来,明明什么也看不懂,可就是要一直盯着时四看。

  “四兄,这个是什么呀……”

  “这是临山镇近五年的税收,阿归来看——”时四也是无聊,指着宗卷上的记录,逐条念给时归听。

  他看似是在耽搁时间,可一页页的记录翻过去,无数数字在他心中闪过,最终的结果也跟着出来,被他随手记在右首的纸上。

  晌午的午饭是小太监送到房间里来的。

  司礼监内并无厨房,一应餐食都是由内宫准备,清闲时候就是一[ri]两餐三餐,遇上忙碌时,一天也不定顾上吃点东西。

  时四也是一个多月没按时用过膳了。

  今天也是托了时归的福,不光在晌午准时送来了饭,更是有着四菜一汤的配置,餐后还有单独的甜粥和小食。

  不用问也知道,这定不是因他而准备的。

  时四一点不觉不对,还贴心地为时归布膳,一切等她吃好了,才动筷填起肚子。

  饭后不久,时归就打起盹来。

  时四清算税收之时,也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一看见她犯困,就立刻喊了她一声,趁她意识还清醒着,送她去了时序屋里休息。

  时序的房间在此列正中间的位置,屋内面积也更大一些,前面是办公的桌案,桌案后则用屏风隔开一间休息的内室。

  内室里只放了一张小榻,时归躺在上面只大不小。

  到底是在司礼监之内,加上她身边也有暗卫保护着,时四看她睡着,就蹑手蹑脚地离去,最多又喊了两个小太监来,守在门[kou]随时听小姐吩咐。

  时归一觉睡了足有一个时辰。

  等她晕晕乎乎地从榻上坐起来,只听周围一片寂静,本是司礼监办公的场所,却不知为何,在里面很少会听见喧哗声。

  之前时归见到的一些太监公公们,也很少会驻足说话,就是脚步声都轻极了。

  她醒了醒神,又等身上的热气消得差不多了,才穿上鞋袜,自行走出房间。

  出门后才见,之前守在门[kou]的两个小太监也不在了。

  时归歪了歪头,沉思半刻,决定往前面找一找,若能碰着人,也好问清阿爹和兄长们的下落,到时若能带她去找,那就更好了。

  打着这样的主意,时归步伐不觉加快了些。

  她本以为整个司礼监就那么大,想找人问路还是很容易的,哪知她循着这一排房间绕了一圈,也不曾见过一个人。

  正当她皱着眉,百思不解时,她的左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时归眼前一亮,下意识向发出声音的地

  ()  方找去。()

  绕过两道拱门,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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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入眼所见之景,却让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只见时序脚下跪伏着一个被反绑双臂的男人,嘴里堵着抹布,呜呜嚷嚷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时序也是满脸怒气,不知想到哪里,一脚踩在对方脸上。

  时序反讽道:“怎么,你真把咱家这司礼监当成儿戏了,还想着用你那拙劣的骗术,将司礼监一众骗过去?项进,是你蠢还是咱家蠢啊?”

  “唔唔——”被唤做项进的人侧脸狠狠栽进泥土里,一双眼睛还是不服气地瞪着时序,不等看上两眼,又被时序一脚踢翻过去。

  “唔——”项进闷哼一声,呼痛全被堵在了抹布中。

  时序那一脚是用了十分的力气,不过顷刻就见项进嘴角溢出血丝,半边侧脸也高高肿了起来,从下颚一路肿到眼皮上。

  在看见时序发火的这幕后,时归的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

  可是伴随着时序说话声响起的,还有规律的鞭打,一下重过一下。

  时归是不想多看的,但有时被余光扫到的东西,很难受人本身控制。

  原来在时序不远处,稀稀落落地跪了十几个人,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打扮,玄衣锦袍,飞鱼纹饰,腰佩长刀。

  挨打的是最前的一个,他跪得笔直,任由马鞭将他脊背上的衣衫打破,高高的檩子再次被击打,几滴血珠溅落到地上。

  马鞭再次被高高扬起,而挨打之人仍不见半分晃动。

  就在这时——

  “二兄!”时归震惊地捂住嘴巴,终没忍住踏出一步来。

  话音一出,满院的人都看过来,包括已挨了近百鞭的时二。

  时序愣了一瞬:“阿归怎么来了?”

  时归回过神,也顾不得许多人的注视了,哒哒跑到时序跟前,又或者她是想跑到时二旁边的,到底还是更信任时序一些。

  她抿了抿唇,声音轻飘飘的:“阿爹,二兄他……”

  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受罚,时二完全不觉在意,可在时归出现的那一瞬,他的小指就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喉咙里满满的。

  又怕在小妹面前丢了面子,又怕自己背上的鞭伤将她吓到……

  时二想请示,能不能先退下,稍后再来领罚。

  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时归颤巍巍的说话声,她勾住时序的手指,细声哀求道:“阿爹,能不能,不打二兄了。”

  时序垂下眼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半晌却是问了一句:“你自己说,你该打吗?”这话明显是对着时二问的。

  对此,时二浑身一颤,伏首而拜。

  时序说:“时二犯了大错,理应受罚。”

  时归用力摇了摇头:“可是、可是……那阿爹,你能不能宽恕他一回,就一回行吗?”她刚刚过来时,只在时二背上匆匆扫过,并没有清晰看清伤势。

  但再怎么看不清,被鞭打出来的血

  ()  总是能看到的。

  时归对血[se]并不喜欢,尤见不得这种颜[se]出现在她在意的人身上。

  若是在家里,她有一百个法子,求得阿爹宽容。

  可这里不一样,这里是司礼监,是阿爹说一不二、威严甚重的地方,自有其完善的刑赏,何况阿爹说了,是二兄犯了错,该罚。

  时归不知时二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处,而她的求情,亦是对时序的质疑。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再说了。

  眼见时序久久不语,时归也再开不了[kou],但她眼睛里却是弥漫起一层水雾,泪汪汪的,无声胜有声。

  见状,时序只得叹息一声:“罢了。”

  “今[ri]就先到这里吧,余下的明[ri]再说。”说着,他俯身将时归抱起来,正准备往衙门外走,哪知才被踢开的项进又滚了回来。

  时序头也没低,一脚踩在他的脚踝上,清脆的骨裂声应势而起。

  项进疼得浑身[chou]搐,时序却稳稳当当地将脚落回地上。

  时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除了震撼一些,竟没生出多余的情绪。

  就这样一路走出司礼监,衙门外并排等了三驾马车,时序随便上了一驾,随[kou]吩咐道:“回府。”

  直到马车驶出宫门,时序才笑问道:“怕吗?”

  看他待项进如待垃圾,看他随便踩碎人的脚骨。

  时归对他的问询心知肚明,缓缓摇了摇头,坦诚道:“阿爹是在办差,想来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阿爹不是坏人,这么做肯定也是因为那些人的缘故,我没什么好怕的。”

  时归不敢说时序是什么好人,可至少在这个时段,他绝对还称不上坏。

  时序眉目舒展,抬手在时归额间点了点:“不怕就好。”

  至于说他狠厉行径的缘由,他就不打算解释了。

  而时归转头就将刚刚见到的一幕抛到脑后,与其在意一些陌生人,她还是更关心:“那二兄还要受罚吗?我看到二兄背上有好多伤,阿爹消消气,就饶了二兄吧。”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给兄长们求情,轻车[shu]路,知晓首要的还是哄阿爹高兴。

  眼见时序情绪稳定了,她才再次央求:“阿爹最好了,就饶了二兄吧……”

  她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反让时序想起白[ri]的一幕来。

  只见他一扬眼角,似笑非笑道:“最好了?我怎么记着阿归白天还说,最想的是大兄二兄,甚至连老爹都忘了。”

  时归一噎:“这这……我说过这话吗?”

  她决定装傻到底,闷头撞到时序肩上,咬死道:“阿爹肯定是说错了,我最想的只有阿爹,大兄二兄他们……唔,我不认识啦!”

  “你啊你——”

  “那二兄?”

  “这次就先绕过他。”时序冷哼一声,“不光他,还有他手底下那些人,这次能免去责罚,可全借了你的面子,来[ri]可要好好谢谢你。”

  时归所求不多,见到目的达成了,更不会去探究不该她知道的东西。

  无论是有关项进的那些,还是时二受罚的原因。

  她只会妥帖地靠到时序身边,故作不在意地问上一句:“那阿爹,等明天,你还要带我来司礼监吗?”

  时序不曾想过她还有这么一问,怔愣后才道:“你若不觉害怕,自然可以。”

  “不过便是来了恐与今[ri]也没什么区别,我并不会时时刻刻待在这里,又或者你走动时,不巧看见血淋淋的犯人被提审的一幕。”

  他虽会尽量规避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总有疏漏的时候。

  倒不如提前给时归打个预防针,也省得她无端受惊。

  而时归也是吃到了教训,老老实实摇头:“不怕的,阿爹不在也没关系,以后我不会随意走动了,若屋里没人,就等阿爹和兄长们来接我。”

  时序反驳说:“如何用得着限制你行动,整个司礼监,随便你想去哪里。”

  “我只是怕有人冲撞了你,若阿归觉得没关系,随便到哪里玩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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