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元
乌云压顶，电闪雷鸣，呈劈天破地之势；暴雨连下，瘟疫蔓延，存发水灭城之难。
这是百年前万妖迷林发生异象时，古原国史书所记载的，谁也没想到，距离第一次异象发生已有百年之久。
近来，临近万妖迷林的如意城终日阴云密布，大雨连连，地上积水已至膝盖，遍地水流成河。幸好朝廷在两月前便察觉异象，早早做好打算，大将军楼元武亲自带兵到此救护百姓。
如今如意城外，数百名灵术师正一同施法救助被大水冲走的难民。
万妖迷林中心，那异象源头之处，却不似林外这般暴雨大降，而是微风吹拂、细雨绵绵。迷林中心此时灵气异常浓郁，就像散不去的浓雾，延绵方圆数里，无数游魂、小妖小怪聚于此处，蠢蠢欲动，像是等待着什么。
他们之中有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双目紧闭，盘坐在地。这老者周身泛着淡淡灵光，有毒虫碰上那白光瞬间化为虚无，游魂小怪见状，纷纷后退。
林中深处，有一女子提着用手帕包裹的灵虫“灯笼”照亮前方，脚下踩着的枯枝枯叶滋滋作响。她跟着游魂来到此处，见他们不再前进，便知到了地方，随即松开手绢一挥，手绢瞬间化作丝丝灵气，灵虫也一哄而散。女子飞身来到树上向前张望，看到打坐的老者，顿时心头一震。
书翁？！
女子意识到那人是谁后，立刻后退一段距离隐身黑暗中，给身后仍要前移的游魂小怪让开路。
游魂是人类死后脱离肉体的魂魄，一遇阳光顷刻间灰飞烟灭。小妖小怪法力低下，他们留在人间的下场不是被妖魔吃掉就是被除妖师捕杀，人间没有他们的生存之地，他们聚于此处，是受到地界之力的吸引，再过不久，地界入口会被强行开启，这些本就属于地界的生灵就能回家了。
这百年难遇的异象，实则是灵力强悍到极致引得天雷至此，强开地界，这或许是上天怜悯这些游魂野怪……女子思及此处，心中悠悠伤感起来。
就这样过了几日，直到一天夜半时分，此处突然雷声大作，阴风席卷强大的灵气直通云霄，闪电直劈而下，“咔嚓！”惊天动地的巨响后地面裂出一道大缝，射出幽蓝的光。游魂野怪见状，纷纷纵身跳入，那老者和女子也趁乱一跃而下。
地界烟雾缭绕，阴冷难耐，这里的天是灰色，树是红色，火是蓝色，放眼望去，远处隐约有房屋瓦舍河道桥梁若隐若现，诡异十足。
游魂野怪们沿着通往“地之城”的大道前行，寻求栖身之所。
老者身形飞快，直奔另一方远林，他对这里好像非常熟悉，女子略一迟疑，决定尾随老者。
“地君！不好啦！”
刺耳尖锐的叫声传来，一直“吱呀吱呀”的秋千瞬间断裂，秋千上的少女摔下来，吃了一嘴泥。两个手下飓风般跑来，脚下刹不住，把少女刚抬起的头又踩了下去。
“啊！呀！呸！你们两个找死啊！”少女气急败坏，双手叉腰，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大吼跪在地上的黑白护法，“说！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儿！”
白护法：“地君！地界之门被打开了！”
黑护法：“和一百年前一样！”
“什么？！”少女闻言大惊，口哨一吹，召集部下赶往地界破开之处。少女望着狭长的裂缝，愤怒的抓起数团鬼火扔向它，怒道：“御天老儿！你又强开我地界！一点都不把本君放在眼里！”
黑白护法听的心惊胆战，急忙劝道：“地、地君！骂不得！骂不得啊！”
“怕什么？反正他已经死了！”少女心中有气，看着晃晃荡荡闯入地界的游魂野怪，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圆滚滚的脑袋气的发抖。
“地君，从人间跑来的游魂野怪太多了，地之城要装不下了！怎么办？”白护法一脸恐慌，他说的正是少女心中所愁。
“笨蛋！还不赶紧派手下送他们去轮回之境投胎！把他们送回人间去！快去啊！”少女心里烦躁，忍不住踹了几脚黑白护法。
“是！是！”黑白护法得令执行，急速离去。他们对少女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只因这少女是前任地君之女——新一代地君雨潇潇！她看起来十六七岁模样，浓密的黑发编成发辫支棱着，眉毛上挑，圆脸大眼，肤白貌美，看起来可爱又滑稽。
雨潇潇看着黑洞发愁，她刚要靠近洞口查看，却突然被一怪力吸着朝洞口去，雨潇潇一时挣脱不得，慌张中从腰间取出一把尺长有余的怪剑举至头部，这剑两侧呈锯齿状，剑身有只眼睛游走，她挥剑画圆，大喝一声“收！”这圆眼瞬间发出金光，将黑洞强大的灵气吸入其中，雨潇潇周身吸力瞬间退去，她才得以脱身。雨潇潇落地后将佩剑召回，指天怒骂：“御天神，老糊涂！害死我爹爹还想害死我！我诅咒你——！” 正要再骂，手中佩剑突然自行飞走，雨潇潇不知缘由，急忙追去。
*
“就是这儿了！”老者看了眼硕果累累的果园，露出微笑。地界魔果树结的魔果极具魔性，既可以吸食生灵亦可以滋养妖魔内丹。神魔大战时地之灵气失衡，魔果受到地之灵气影响，竟吸收无数妖魔封印其中，若是地之灵气无法恢复正常，这些被封印在魔果里的妖魔，恐怕要永不见天日了。如今地界魔果林里的魔果，各个黯淡无光，只有两个闪着赤金微光的魔果十分扎眼，仔细一看，里面竟是一颗赤金内丹。
老者在林中飞速游走，目光在各个魔果上游走。女子跟着老者来到了魔果林，心中大喜，但她不能惊动老者，只得小心翼翼搜寻。
“神元！天助我也！”老者看到赤金魔果大喜过望，伸手便摘，但魔果有封印，老者伸手一碰便如触电，只得施法强摘。
“破！”老者低语一声，捏着魔果的手用力一转，那魔果果然被摘下。老者大喜，立刻劈开手中魔果取出赤金内丹，正要离去，然而就在此时，他瞥见了园中那位女子。
“是你？！”老者定睛一看，十分惊异。
糟了？！
女子此时正要摘下另一颗赤金魔果，她没想到会被书翁发现，顿觉不妙。她还未想出对策，书翁已脚下生风似的瞬移到女子面前，伸手便要抢摘另一个赤金魔果，女子见状，立刻施法护住魔果，双手格挡，抬脚一踢正中书翁胸口。
“巧英，多年不见，你法力大增啊！”书翁未能避开女子这一脚，向后滑行数尺，他没想到女子法力如此高强，轻敌使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拉开距离后，女子立刻施法攻击书翁，操控藤条企图将他困住，但书翁身似幽灵，皆不中招，几下闪动便已近身女子，一拳打向女子腹部，女子吃痛屈身，书翁又趁其不备后踢一脚将女子踢到一旁！就在书翁抓向赤金魔果时，女子已飞来一掌打在书翁后背，这一掌威力不小，书翁被打的踉跄几步，险些喷血。
书翁运功调理内息，原本松懈的神色开始认真起来，他周身白光泛起，杀气逼人。巧英不与他废话，即刻出手攻击，两人一来一往，互不退让。
“你们是谁？！竟敢跑到这儿偷魔果！”雨潇潇来至此处，看见林中打斗的两人，又急又怒，说着便抓住怪剑加入其中，与二人打了起来。
“地君的护身法器阴阳剑？”书翁看到少女手中的怪剑，略有疑虑，抓住雨潇潇持剑的手质问道：“阴阳剑怎么在你手里？你是谁？”
“书翁，地界不久就会关闭，你不会想留在这儿吧？”巧英轻笑，趁雨潇潇和书翁对招，从雨潇潇身后突袭，指尖戳在雨潇潇后肩，将她定住。
“内丹留下！”书翁见巧英已摘下赤金魔果，飞身去抢。雨潇潇聚气凝神，强行冲破定身术，甩手将佩剑掷向书翁，又操控鬼火围攻巧英，巧英见状，借势将鬼火打向抵挡法器攻击的书翁。
巧英见书翁被困在法器与鬼火之间，一时无法脱身，抿嘴一笑，纵身飞离。
书翁见巧英离去有些恼了，不耐烦道：“小娃娃不要纠缠，免得伤你！”书翁大手一挥，破去鬼火与佩剑的围攻。雨潇潇见状，持剑刺向书翁，书翁掌心灵气汇聚，控制着那剑侧向一拉，便十分轻巧的从她手中夺取；与此同时书翁轻弹左指击向她心口。
这一击，雨潇潇只觉一股强大灵力侵入体内，体内气血翻过，麻痛席卷全身，痛入骨髓，不禁喷出鲜血，她靠着魔果树缓了缓，擦去流到下巴的血，直勾勾看着被书翁夺走的佩剑。这是地君护身法器，是认主的神兵利器，怎会被轻易控制，但她来不及多思，见书翁离去，急忙忍痛去追。
“老头儿！把剑还我！”雨潇潇匆忙赶来，急切召唤法器，“阴阳剑！”阴阳剑泛起红蓝微光在从书翁手中挣扎，却挣脱不得。雨潇潇见状，飞身一跃抓住剑身拼命下拽。书翁眼看洞口就要消失，千钧一发之际，他奋力一跃，刚好在地缝闭合的刹那飞出。
“缚灵术！”
巧英等在原地，见书翁现身，趁其不备，即刻施法用藤条将其捆住。书翁毫无提防，被捆后脚下力虚一时不稳重重摔在地上。
“还好！还好！”
一旁被书翁无意带出地界的雨潇潇正趴在地上抱着日月剑，宝贝似的将它抱在怀中，这是她爹爹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如果被抢走，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雨潇潇抬头看到躺在地上的书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带出地界，她没想到人间有这么厉害的人，阴阳剑也难伤分毫，不禁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她见巧英打量自己，立刻神经紧绷，持剑对准巧英。
“地君之女不过如此......”巧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走到书翁身旁向他怀里摸去。书翁大惊，顿时集中全身灵力“嘭”的一声挣破束缚，一掌打向巧英肩头。巧英一惊，闪身躲过，见书翁又要出掌，她急忙抓住雨潇潇砸向书翁，身形一闪，隐身黑暗中。
“添乱！”书翁怕误伤雨潇潇，只好出掌接住她，见巧英消失不见，怒而将雨潇潇扔到地上，急忙掏出内丹查看。
“呀！”雨潇潇全身散架般的痛，气愤之下倏地抬腿一踢，将他手中的赤金内丹踢飞。雨潇潇得逞一笑，急忙飞身去抓，但那内丹灵力极大，她不仅控制不住反被弹开，猛的撞到树上失去知觉。
书翁同样被赤金内丹巨大的灵力隔开，他越是加强手上灵力，那内丹越是对抗的厉害，好似感到危机似的，突然挣脱书翁控制，如脱缰野马在林中飞速穿梭，踪迹难辨。
“坏了！”书翁大呼不妙，急忙追了去。
书翁离去后，巧英从远处大树后现身，她垂首看了看手中紧握的魔果，脸上露出浅笑。
不知过了多久，林中浓雾般的灵气已尽数散去，阴风阵阵席卷，纷飞的树叶将昏迷的雨潇潇包裹，雨势越来越大。啪嗒啪嗒的雨点打在雨潇潇身上，她这才悠悠转醒。
“好痛......”雨潇潇愁眉苦脸的咧着嘴，勉强撑起身体靠着树坐着，握紧阴阳剑从中汲取灵力疗伤，阴阳剑释放光圈将她包裹将雨水抵挡在外。雨潇潇四处张望不见书翁与巧英，顿时松了口气，喃喃道：“他们是什么人？难道认识我爹爹？”
过了一会儿，雨潇潇茫然的收起灵力，没了阴阳剑保护，大雨瞬间淋了她一身，成了落汤鸡的雨潇潇望着黑压压深林，绝望道：“爹爹，我想回家……”
*
热闹的大街上，书翁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在人群中穿梭的女子。这女子正是两年前和他在地界抢夺神元的巧英。
巧英早已察觉书翁在她后面跟着，她便东绕西绕的躲进胡同甩开了书翁，就在她刚松一口气时，书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不远处。
街上都是普通凡人，巧英笃定书翁不可能此时出手。巧英身着粗布麻衣，面色从容，看着书翁温婉一笑，道：“书翁，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把内丹给我。”
巧英秀眉微挑，反问道：“两年了，你觉得我还会留着它？怎么？难道你手里的真的丢了？”
书翁被戳到痛处，欲言又止，脸色铁青。
“原来如此......”巧英呢喃着，又道：“只要守着龙神剑，总有一天会遇到他的。”巧英见书翁满脸憔悴，有些可怜他，忍不住提醒一句，说完便迅速从小道溜走了。
“龙神剑？”想起龙神剑，书翁便满肚子的气，龙神剑是御天神佩剑，是神器，如今却被灵山派霸着！他哀叹一声，忽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向街道尽头走去的背影充满失落与惆怅，身影虚虚飘飘，随时要涣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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