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审问
几乎没有花费太大的代价便拿下金陵，这当然是值得庆贺之事。面对满城欢呼雀跃的百姓以及士气高昂的楚军兵马，李源虽然笑容满面，但心中却有极大的隐忧。
众将也对这唾手而来的胜利感到不可思议，凭什么晋军会如此孱弱？
因为众所周知，李景遂当初凭借江西三镇的兵马一路打到金陵，兵力绝对不弱，而这金陵城更是他的统治根基。
依照常理来说，在楚军陈兵大江的情形下，金陵起码得布防一半以上的兵马防守才是，然而攻城时守城的晋军兵士似乎连一万都不到，绝大部分是被强迫驱赶上城的百姓，这实在是让人觉得奇怪。
午后的金陵皇宫之中，李源亲自提审了被俘的几名晋军守城将领。这些个将领在城破时意图从金陵东门骑马逃走，被王靖国率骁骑营一路追赶到钟山脚下，才将他们抓获归来。
虽然他们都穿着普通兵士的盔甲，但他们佩戴的兵刃和战马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腰间皆是青钢长剑，战马都是高头大马，显然非寻常骑兵所有。
被识破身份的逃将们被五花大绑地推搡了进来，这些家伙还很强硬，在邹平呵斥他们跪下的时候，尽皆昂然不跪，昂首望天。邹平心头火起，抬脚猛踹其中一名态度最为倨傲的晋军将领的膝盖，将他硬生生地踹倒于地。
“可杀不可辱！败便是败了，老子认栽便是！但老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余人一律不跪！”那身材胖硕的晋军将领扭动身子挣扎着爬起，口中大叫道。
“呵呵，还嘴硬？老子现在便打断你的腿骨，让你还嘴硬。”邹平骂道。
李源摆手制止，戏谑地笑道：“这位将军，刚才你说跪天跪地跪父母，其余人一律不跪。你这话说得倒有些毛病，若是你的主子晋王李景遂让你跪下，你跪么？再往上还有大唐的皇帝李从嘉，他让你跪，你难道还敢不跪么？”
“晋王又非天子，我为何要跪？至于李从嘉这个弑杀手足的篡位之徒，我呸！休想本将军给他跪拜！”那晋军将领骂道。
李源笑道：“那可奇了，你是李景遂手下的将领，而李景遂又接受了李从嘉的晋王封号，你怎地说出这种悖逆的话来？”
“什么悖逆？我乃堂堂大唐男儿，当初我等跟随晋王起兵那是为了清君侧！那是忠于先帝！晋王原本便是皇太弟之尊，接不接受封号又有何区别？而那个篡位的败类，怎经受得本人一拜？”
李源呵呵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是有意思，敢问你尊姓大名？在大唐官拜何职？”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德成是也。我乃大唐元宗皇帝钦命的宣威军都虞侯。虽然李从嘉篡位之后，本人被他封授了一个金陵尹的官职，但本人却只认先皇任命。”那将领沉声道。
李源觉得甚是有趣，这位名叫陈德成的将领倒也是个性情中人，不满李从嘉篡位之举，竟然连金陵尹的官职也不认。
“朕记住了，陈德成陈虞候。”李源微笑道。
“你，你便是李源？”陈德成和他旁边的几名将领均惊讶地看着李源。
“大胆！竟敢妄呼天子名讳？找死么？”
见邹平发怒上前，李源不以为然地摆手制止，淡定地笑道：“怎地？不像么？”
陈德成咽了咽口水，咂舌摇头道：“莫要骗我们，听说那楚国皇帝李源可是五大三粗身高八尺，口如血盆，眼如铜铃，说起话来像是炸雷一般。您这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怎么可能是那个李源。莫要说笑。”
此言一出，殿中楚军诸将笑得前仰后合。原来在敌军眼中，陛下竟然是一副魔鬼夜叉的样子。须知自家陛下最在意自己的相貌，这下可要郁闷了。
“闭嘴，你面前的就是我大楚皇帝陛下，你有眼不识泰山倒也罢了，还在这里胡说八道。”邹平喝骂道。
李源摆手微笑道：“陈德成，朕不知道你们竟然以为朕是那般模样。按理说不应该啊，当年朕仕唐，在金陵出任殿直都虞侯的时候，和多少禁军将领在金陵同席喝过酒，你乃禁军出身，纵使未曾见过朕，又岂能没听说过朕的样貌么？”
陈德成挠头道：“以前我一直率军在常州一带驻防，倒是很少返回金陵，便是晋王告知我们，那李源长得那副模样的啊！
还说那李源贪花好色，只要是女子，不论老少年幼只要被他看上了通通收罗府中供他享乐，连青面獠牙的洞溪蛮女都不放过！还说那李源喜吃人心，曾剜出三朝未满婴儿，食其心以增气力。还说——”
“莫说了莫说了。”李源忙摆手打断他的胡言乱语，心中甚是恼怒。原来自己有意被敌军宣传成了这般不堪，看来这年头的敌人倒也深谙舆论引领之道，这番反动的宣传把自己在敌军心目中变成了一个残暴无良好色的食人魔了。
周围众将一片捂嘴咳嗽之声，想笑却又不敢笑，不敢笑却又憋不住，甚少见陛下如此窘迫，今日倒是大饱眼福了。
“不管你信不信，朕便是李源。这里的所有人皆是朕大楚的将军，他们都可以为朕证明，朕可不是你们口中的那种人。”
“难道是晋王骗了我？这不可能啊。”陈德成挠头道。
李源不想再跟他磨叽，沉声道：“陈德成，朕问你几件事，你如实回答的话，朕或许可从轻发落你们。希望你能老实回答，为自己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陈德成皱眉道：“我可不怕死，但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事已至此，大唐已经完了，我还有什么可指望的。你饶便饶了我，不饶我也无妨。”
李源忍不住微笑。这陈德成虽然有些愚蠢，但倒也不失为一个直性子的人。难怪李景遂把他扔在金陵等死，这样一根筋的人得亏是在乱世，若是在和平年代，能在官场混到今日还真是个奇迹。若有可能，将这个人招降过来，怕是会有些用处，只不知道他的武技和本事如何。
“好，陈虞候快人快语。来人，给他们松绑。”李源吩咐道。
亲卫们上前要给陈德成等人松绑，陈德成却扭着身子不肯，口中道：“你先问，若是我回答不出你的问题，回头你又要命人绑我去砍头，反倒麻烦。”
李源哑然失笑，只得点头道：“罢了，便依你。朕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何这金陵城中只有万余兵马驻守？不是应该重兵守城的么？怎会是这种情形？”
陈德成一听这个问题，当即脸上涨得通红，破口大骂道：“晋王麾下尽是一帮败家子，我大唐江山，这帮败家子说丢便丢了。扬州被攻，他们死活不愿出兵去救援。江西三镇岌岌可危，他们也不想着坚守，反倒将奉化安化两镇兵力集结至宣和一线。
现在你们打到金陵了，他们竟连守都不敢守，拍拍屁股便跑了。先帝有灵，在泉下怕是也难以瞑目了。若是我们至少有十万兵马守城，你们岂能半日便下金陵？”
罗二虎在旁忍不住怒骂道：“娘的你个龟孙子还敢提先帝？造反的是你们，是忠诚的也是你们，忒是不要脸！还有，就算你们全部来守城，俺楚军还是照样打得你们落花流水，还在这里胡吹大气。”
陈德成怒目欲反驳，李源皱眉打断道：“陈虞候，你刚才说他们拍拍屁股就跑了，是不是这金陵城中的兵马都主动撤离了？”
“徐如昌带着晋王几日前便跑了，见我坚决不走，他们便只给我一些老弱兵马守城。我没有办法，只能驱赶了些百姓上城防守，给了他们一些破旧的盔甲兵刃，我也知道根本无用，但我总算是尽了我一份心力了，我也问心无愧了。”
李源无心听他标榜自己，皱眉问道：“他们几日前便撤离金陵了？所以攻击吴越国的那六万兵马，原来便是金陵守军？”
“没错，他们早都在润州北码头登船离开了。我问过徐如昌，这老小子当时就是不跟我说他们要去哪里。我原本估计他们是想沿河往东，然后回北岸撤回攻击扬州，结果没想到特么是去占那吴越国的地盘？！
这帮欺软怕硬的怂卵，打下几个吴越州府又如何？连自己祖宗的大好江山都不要了！何况你们楚军迟早也是要来的，他们就算躲到吴越国去，最终还是得与你们决一死战，既如此何不在金陵痛快一战？纵使战死，也堕了我大唐威名！”陈德成兀自愤愤不平地叫骂道。
李源再问：“李景遂和徐如昌带着金陵城的兵马登船沿河走了，其余调往宣和一线的兵马呢？”
“自然是留做诱饵牵制你们，怕你们追到吴越国去啊！娘的这群胆小鬼，败家子，几个月前就在打造船只，早就做好了逃走的准备，我呸！”陈德成翻着白眼道。
李源心中雪亮，自己在攻城前便一直在心中的一个隐忧忽然间变得明朗了起来，心头也一下子紧缩了起来。
“来人，将他们押下去。”李源摆手道。
亲卫上前将陈德成等人往下押，陈德成叫道：“李、李源，你打算拿我们怎样？要杀要剐都可以，但希望给我们个全尸。”
李源冷笑道：“你会如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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