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赵疏桐*死劫
艾笑听到赵疏桐惊呼一声墓神,也不知是真吃了一惊还是假装吃了一惊,神色倒像是被墓神两个字给震惊到了。
无论是谁,只要听到“墓神”两个字,难免都会表现得惊讶和兴奋的。因为墓神,完全就代表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对于财富,也没有人不会不表现得不动心,哪怕就是艾笑这样充满着纯正的人,也都有心动的时候。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只是冷静的道:“真没想到,墓神果然……原来就在这里。我正奇怪呢,这么一个老人,竟然在这呆了二十多年,而且对他从来都不闻不问,看来这里面果然是大有文章……”
赵疏桐做梦都没想到不久前还好好的人,这一忽间就传来了死讯,她一时惊愕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脑海里全是空茫。好一会才问艾笑是何原委。
原来早上,钱知府依着惯例带墓神外出,这种事本来每年每月都有一次的,所以大伙儿对于所谓防卫也没怎么在意。哪知今天出了衙门,来到城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衣刺客,这刺客武功特别高强,一剑刺来立时要了墓神的命。等钱大人反应过来,连忙派人去抓刺的时候,刺客早就没影儿了。
“一击必杀,怕是早有蓄谋了。”赵疏桐伤心之余,这眼泪哗哗往下掉,难过的说,“未必三十年了,难道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吗?”
赵疏桐前面一段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这让艾笑大为震惊于赵疏桐的思维沉稳慎密,要知常人惊骇之下早已心惊意乱,还哪来哪般见识。但对于后面一段话却是暗暗诧异,也不知眼前这少女与墓神这么短时间内达成了哪些信任,从她话中可以看出,她显然是知道了什么。
“你说的他们又是谁?”艾笑暗暗疑惑之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赵疏桐想着这个事情也没有必要去隐瞒他了,便道将墓神的无奈处境说了,艾笑倒是有些怀疑,赵疏桐见他神色狐疑,便又说:“我只不过是昨晚拜了他为师,他这才告诉我的。”
艾笑呆立半晌,神色愈发怪异,到最后变满是关怀之色:“难道……难道你……还不放弃盗墓吗?”
赵疏桐神色坚定的摇了摇头,虽然刚刚才升起的希望,一瞬间又随着墓神的死而坠入深谷,但两世积累起来的信念让她从不会轻易的去放弃,哪怕现在她已然生死无依。
艾笑又笑了,但笑容已相当苦涩,“你的执着真的很让我佩服,但你……你一个女孩子,又为什么非要去学盗墓呢?”他当然是好奇又不明白。
若在往时,听到他这句话,赵疏桐一定会非常吃惊的,但现在却非常的平静。当墓神告诉她,阿三已识破自己女儿家身份的时候,她就明白,如果再有人知道,那就绝不会觉得奇怪了。
艾笑对于赵疏桐的反应却又在心里震惊了一把,按理说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处于这种境况下,被人识破身份总该有一丝惊慌吧,可赵疏桐却显得无比平静,就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实际上艾笑是故意这样说的,他的确对这个身份奇特的女孩子充满了好奇,但显然赵疏桐的表现是让他产生了疑惑,到底是她有些常人所没有的沉稳心智,还是她这时候对自己的命运已是心灰意冷。
赵疏桐实际上两种心思都有,可以说是有点矛盾,但她也没有多问艾笑是怎么发现的。或许从一开始,她并没有瞒住任何人,唯独瞒过的人只有自己。
果然,艾笑却又奇怪的说出两个原因来,一个是赵疏桐与众不同的笑容,毕竟女人的笑和男人的笑,如果仔细观察还是有所区别的,作为一个捕快的艾笑自然一眼就可以区别开来。
赵疏桐一时脸色倒有些虚红,忽然想起以前宝殿的话,他也经常这样说的,难道他说他们那个时候也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这倒让赵疏桐就有点不到定了。
倒是艾笑第二个理由却让赵疏桐无话可说,因为女人与男人除了最明显的生理特征外,最大的区别就是喉结,这一点女人几乎是没有的,若非细心之人,谁会去注意这些。
赵疏桐心中暗暗惊讶,虽然艾笑的话令得她有种被对方一件一件剥开衣服的窘迫和羞愧,但她不得不佩服这个名传天下的四大名捕之一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惠当初还是恨连城。
她忽然间心下一动,如果他真的是四大名捕之一,那么他化名为一个地方捕快隐藏在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艾笑望着她,似笑非笑的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你的同伴实际上根本没有发现你的身份,那是因为他们眼里从来都不会有人,而只有墓葬财宝!”
赵疏桐恍然明白,或许艾笑对她格外的关心,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果然,他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语气也泛滥起超越的暧昧:“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密,也一定会想法保你出去!”
赵疏桐的心微妙的乱了起来,他的话令她有些惶惑不安。一旦想通了某些东西,反而让她心生不安。
艾笑满脸关切之色,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也充满了极致的柔情:“真的,你要相信我,哪怕我不做这个捕快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赵疏桐受惊似的脱开他的手,心中怦然而动,但绝不是那种男女热恋间的蠢蠢欲动。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蛇妖。
艾笑面色窘迫的呆望着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赵疏桐调整了一下惊慌的情绪,像是想了会才轻轻说:“你不应该这样的!”艾笑眼里泛出一股难过之色:“你不相信我?”
赵疏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不是的!”艾笑紧紧的盯着她,声音仿佛也带着一丝酸涩:“那为什么?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还是……”赵宝儿说:“不是!”
艾笑忽然笑了,他激动的站起身来,“仓啷”一声,拔出了佩刀。刀身宽厚,光亮中恰好于他的性格。他是个好人,而绝非邪恶的蛇妖所能比拟,这样的人无疑令人值得信赖。
可是,艾笑又怎能知道她的心思呢?赵疏桐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愕然的望着她,还是问了一句:“你……你要做什么?”
艾笑横刀,傲然而立,一种大丈夫的气概油然而生。他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望着赵宝儿,一字一字的道:“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为了你,我宁愿舍弃一切!”
他的语气坚定,令得赵疏桐由衷的感动,但同样也令她想起了自己或许冷漠的坚定。他若是为了赵疏桐,而赵疏桐却是为了杜三娘,她与他之间,明显是不可能的。
赵疏桐悲怆叹息,诚恳的说:“你坐下来,听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好吗?”艾笑迟疑着,坐了下来。
一个在铁栅栏内,一个在铁栅栏外,默然而对。沉默了一会,赵宝儿轻轻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学盗墓吗?”
艾笑静静的听着,他嘴角嗫嚅,没有发出声音。赵疏桐忆起往昔,心中悲凉,说:“我学盗墓,其实是为了找到一个人。”艾笑微微点头:“嗯,这我好像听你说过。”
赵疏桐幽幽而叹,说:“可是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吗?”艾笑茫然的望着她,神色中充满了好奇,但还是没有问。若在往日,赵疏桐早已羞于启齿。
这是一段不被世人所容忍的恋情,它的一切低微和卑贱,令前世的赵宝儿受尽了人间暖冷。但今天,面对着这个年轻的捕快,赵疏桐竟然出奇般的平静和坦然。
“我要找的这个人,就是我前世的恩人,也是我在这世间中唯一能够互相扶持和依靠的女子,一个普通的人间女子!”
艾笑脑袋“嗡”的一响,有些懵了,更多于惊悚,他怎么料也没料到事情是这个样子,但更震惊的还是后面一段话:“我的前世也是个女人,我们相亲相爱,彼此相伴一生一世,她不离我,我不离她,所以今生便也不会放弃她!”
她说得甚为简洁,但艾笑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她的话,痴痴的呆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吱声。
“我知道这些很是让人难以相信,可我说的都是真的。”赵疏桐试想着可以理解他的感受。相信无论谁,面对这样一段可悲可笑,甚至不可信的爱情,都会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先不说历尽两世,就它的一切低微和卑贱,根本不为人所追追忆。但关键的是,这世间真有两世人吗?艾笑觉得自己从来没听说过,也没见过。他相信他的同伴们也绝对没有听说过。
赵疏桐望着呆若木鸡的艾笑,忍不住悲怆的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他才有些慌乱了。
胖狱卒一直在外面偷听他们的谈话,赵疏桐悲苦的笑声,令他仿佛看到了鬼一般,惊恐而可怖!
艾笑忽然又抓住赵疏桐的手,诚恳而坚定的说:“你说,我听!”多么简单的语言,轻淡而独立,却又充满了诚挚的感情。
赵疏桐忍住了悲泣,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诚声道:“谢谢你!”
于是,艾笑又笑了,他笑得象阳光般温暖。
于是,赵疏桐把自己的前世和今生,一切关于自己和杜三娘执着而苦难的奇特情谊,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他听。
直到赵疏桐说完,艾笑已经表现得很震静、沉着。这倒令她颇有些惊讶。他仍然满脸灿烂的微笑,但这微笑已含满了泪花。
赵疏桐几乎不敢直视他,轻轻道:“世人都极尽耻笑,难道你不认为可笑吗?”艾笑什么也没有说,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又返身走回来,如此来回走了几次,直到出去之前,他才回头:“你的勇气令我感动。既然月老都愿意帮助你,我相信,你的行为,一定值得令人尊重!”
他说完,挺胸大步走了出去。他是男人,男人有理由为这样一个女人感动!赵疏桐虽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却完全可以感受到一丝迟日的温暖。这种感觉,显然与静虚师太的关怀,又是有所不同的。
胖狱卒幽灵一样闪了进来,涎着一脸的坏笑,蛇毒一样的道:“他妈的,真难以相信,你竟然还记得你的前世。嘿嘿,不过,这次等你砍头了,可就……”
他还没有说完,胖胖的身躯便被人好不客气的一脚踢得像个气球似的滚了开去。这一脚是艾笑踢的。
艾笑踏步而立,冷视着胖狱卒,语气冷得吓人:“监狱的压抑似乎使得你愈发变得神经了,你的憔悴何必非要抖落在别人身上呢?”
胖狱卒虽然气得不行,但还是忍住不敢吱声。艾笑又踢了他一脚,冷冷的声音已见冰锋:“若是日后再看见你对她无礼,我绝对要你好看!”
胖狱卒鸡啄米似的点头,眼角里却瞥过来一丝怨毒的神光。赵宝儿淡漠的瞧着,蔚然一叹。
无关故我,他便不觉得可惜。象他这样的人,无非一副鼠肚鸡肠的度量而已,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再说,如今赵疏桐所面对的,正如他所言,似乎除了一个死字,再无二想,又有什么可以怕的呢?
艾笑头也不回的去了,亦如越夜扬风。赵疏桐失落的望着他折转过去的背影,第一次对一个男人生出由衷的感激之情。
她忽然想起师傅墓神说的关于六扇门四大名捕的那首歌谣:去年雪山柳飞绝,惠不当初恨连城,别把血红衣。
难道,艾笑真的会是其中一人?
就这样过了几天,艾笑再也没有来过,他忽然间就象在赵疏桐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赵疏桐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来,但内心的那种失落,令她伤感不已。
她甚至自嘲而笑,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下作的盗墓贼,而他是一个出色的捕快,有着自己的远大前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又凭什么要来帮助自己呢?
人生如过客,如此而已!
赵疏桐想着潸然泪下,也许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吧?
不过奇怪的是,几天下来,官家竟然对她都是不闻不问,就好像在荒芜的森林里,任由她自生自灭一样。
而胖狱卒却如同森林里的狼,三番五次的跑来,呲牙咧嘴的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如果不是碍于艾笑的警告,赵疏桐相信胖狱卒难免会更加不客气起来。
赵宝儿望着猪肥一般来回颤动的他,无奈的摇头苦笑,说:“如果你觉得很痛苦,那就多多想想你喜欢的人吧,这样你也许才觉得这世间还有许多快乐,只是没有被我们发现罢了!”
直到说完这句话,赵疏桐自己竟然有些惊讶。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和艾笑一般的腔调。
胖狱卒望了望她,嘿嘿的笑了起来,神情有些怪诞。他抱着脑袋仿佛很努力的去想,可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连声的说:“我没有快乐,我没有快乐!”
就在这时,铁门“哐”的一响,另一个狱卒大步走了进来,大声喊我:“赵疏桐,出来!”胖狱卒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叫了起来:“要砍头了,要砍头了!”
赵疏桐的心猛的一沉,难道我真的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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