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游方道士

　　

<p>一言望了望四周，摇摇头：“不知道，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我们身后。”</p>

<p>听一言这么说，一诺不禁打了个寒颤，忙牵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头也不敢回。两人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脚下一绊，这时耳边传来一声疾喊：“小心！”是一个女人声音。</p>

<p>声音还未落下，两人已骨碌碌滚下山坡去。饶是一诺反应快，顺势几个前翻，站起身来，旋即撤步去止住一言下落的势头。同时，四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p>

<p>“何人？是娘吗？”</p>

<p>他确实听到了一个女人在喊小心，语调中透着关怀的急切。他的询问被黑暗吞没，没有回答。心里开始发毛，视线转向一言，一言摔得鼻青脸肿，已然昏了过去。一诺拍拍妹妹的小脸，不见反应，急忙背起一言往家里狂奔。</p>

<p>此刻的他已顾不得身后是否有人跟随，还有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了。他背着一言，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林中穿梭。一诺看不见，背上的一言，左脸上的红色疤痕隐隐放着光亮。</p>

<p>隐隐约约中，一言听到耳边传来熹微的声响，她听不清那声音在说什么，她想问，却又张不开嘴巴。</p>

<p>进家门的瞬间，一诺筋疲力尽，扒着门框沉重喘息着。</p>

<p>林嫂迎出来，接过一言，焦急地不知所措：“这是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p>

<p>一诺想回答，可喉咙火烧一样的疼，接着眼前一黑，只听啪嗒一声，后面发生了什么，一诺已经不知道了，等他醒来，已是翌日清晨。守了一夜的林福和林嫂，一见一诺醒来，就立刻凑过问：“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p>

<p>一诺此刻哪还顾得了自己，只在追问：“妹妹，妹妹怎么样了？”</p>

<p>林福和林嫂一齐回头，一诺跟着望过去，一言躺在她的小床上，双目紧闭，缩成一团，颤抖着。</p>

<p>一诺忙坐起：“妹妹她这是怎么了？”</p>

<p>林福摇头，他已经请德叔来看过了，一言只是些外伤，并没伤及筋骨，可她昏迷不醒，德叔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德叔是村里最富学识、最德高望重的人，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谁能知道。</p>

<p>一诺深深垂下了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都怪我，我不该带她去禁林的。”</p>

<p>“禁林？”两口子的表情瞬间僵住，“你们去了禁林？”</p>

<p>一诺呓语般地道：“一开始没什么的，可后来妹妹突然会说话了，我带她回家想赶快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可是妹妹说有人跟着我们，我……”</p>

<p>林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的手重重地落在一诺颤抖的脊背上，也打在她的心上，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打孩子。她声嘶力竭道：“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进去那里，千叮咛万嘱咐，为什么你不听话。”</p>

<p>林福抱住林嫂，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他还有什么用。”</p>

<p>林嫂瘫在林福怀里，抽泣道：“我怎么舍得打他，可是我气呀，现在该怎么办才好。”</p>

<p>一诺瑟缩成一团，被母亲打的痛楚一点也比不上他内心懊悔的痛楚。昏迷中的一言，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做过千百次的那个梦，半遮面的女人抱着个婴儿在奔跑，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追她，她挥剑，奇怪的东西倒在她的脚下，她垂死抵抗，把女婴扔下山涧……</p>

<p>“……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p>

<p>“龙氏不肖女龙七，乞求诸列祖列宗……封印！”</p>

<p>“守正，驱魔，卫道——诛邪！”</p>

<p>“我大限已至，却无颜去见列祖列宗……”</p>

<p>无数个声音在一言耳畔回荡，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如同无数双手拉扯着她的神经，她颤抖着想把所有的一切甩出脑海，却是徒劳。</p>

<p>龙七？龙七是谁？</p>

<p>三日后。</p>

<p>一言昏迷不醒的事已传遍无名村的大街小巷，有惋惜者，有幸灾乐祸者。对两个孩子进了禁林一事，林家两口子缄口不言，按族法规定，入禁林者处死，这要让村里人知道的话……林家两口不敢想。</p>

<p>一诺方睡醒，便听窗外有个声音郎朗道：“小老儿乃是游方的道士，道名拂尘子，路过贵宝地，不知能否讨口水喝。”</p>

<p>林福好奇地打量着来人，见他青灰色的头发高束，挽在头顶，花白胡子垂在胸口，身着灰色长袍，袍子上还有几处补丁，手里捧着个破拂尘，觉得甚是奇怪：“我有生以来从没见过外面的人，原来外面的人长这般模样。”</p>

<p>拂尘子深行一礼：“可否讨口水喝？”</p>

<p>林福这才反应过来：“有，有，稍等。”</p>

<p>林嫂闻声往门外走，林福正往门内，他对林嫂道：“奇了，这外面的人真是奇了。”</p>

<p>林嫂看了来人，心里不由嘀咕：怎么衣衫破败成这个样子，看着可怜。</p>

<p>拂尘子微微笑道：“小老儿的衣衫破，心可是整的。”</p>

<p>林嫂只是心里想想，并没说出声音来，他怎么听到的，不由惊呼：“你——”</p>

<p>话没说完，林福端着水瓢出来递给拂尘子，拂尘子接过，咕咚咚喝下，递还给林福，道：“不胜感激。贫道云游误入此地，看了眼贵地的气象，唯看见您这一户人家，紫气腾腾，将出一位贵人。”</p>

<p>拂尘子此番话，有真有假，他云游不假，误入此地不假，看见了异象不假，可是他看见的却是一片虚无，他能观前世今生、命运轮转，可这屋里的女娃娃，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只能看见一片空茫的白。这是他活了百年所未见的，所以他颇为好奇。</p>

<p>两口子面面相觑，林福道：“您说笑了，我们世代都以砍柴打鱼为生，哪有什么贵人。”</p>

<p>拂尘子摇头：“贵人就在门内，可否让贫道一见。”</p>

<p>正这时，一诺揉着眼睛走出来。</p>

<p>林福喜不自禁：“若说我家能出贵人，那肯定是我儿一诺了，一诺，来！”</p>

<p>道士轻笑摇头：“这是个男娃娃，我看见的贵人是个女娃！”</p>

<p>“怎么可能？”两口子异口同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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