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至雾
或许是我目不斜视的目光令老奶奶引起了注意，只见她看向我时，便立即冲我招手，示意我向她靠近。然而在我还未到达她跟前的时候，她就二话不说从花篮里挑出一支看起来比较新鲜有活力的红色玫瑰花递给我。我赶忙让出手中的玫瑰花，向她展示着她的善意我已经接收到了。奶奶这才放下手中的玫瑰花，满是皱纹的脸像是开出了一朵花儿般跟我说：“哦，你有了。那这支就留给别人吧！”。
我问她为何将花送给别人，不卖钱吗？老奶奶则淡淡地说：“我不卖花，我只送花。这花是我在一个小朋友手里买的，已经是买来的花为何还要卖出去？我坐在这儿，看见我在送花的人里，有的人只是等在原地看着我，而有的人会主动向我索取！主动的人总是会比等在原地的人更快享受到乐趣。”。
“不过，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不是从我亲手送花的人。那个人一定很善良！”老奶奶语气中充满了傲娇，仿佛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那般俏皮可爱。
没过多久，老爷爷又编好了一只粉色与淡紫色夹杂的花环。他给老奶奶戴上时，老奶奶转头问我好看吗？我瞧她的模样好似忽然间年轻了几岁，便直夸赞着：“好看！”。
于是，老爷爷便扶着老奶奶起身离开了。离开前，老奶奶将她手中用红色玫瑰花编织而成的花环送给了不远处正兢兢业业为这片土地清扫的一位女性清洁工。清洁工将那个花环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编织袋中，似乎准备拿回去送给某位她珍惜的人。散花老人，将她接下的所有美好又一一转赠给了他人......
在夜幕将要到达时，我才缓缓向程颂所在的民宿靠拢。淡墨色的天空下，这座岛上的夜灯已经全都亮了起来。来到民宿门前，吧台内的女服务员正拿着手机打游戏。她见我时，双眼忙碌得不知是先看手机还是先看我。我没有与她打招呼，径直上了楼。来到我们的房间门口，就在我想打开房门时，我这时才发现自己出门前并未带房卡。不知程颂睡醒没有，我只好又回到楼下客厅。我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黑框白底时钟，指针指向六点五十分。
身无分文的我，就这么坐在客厅里。时不时听闻那位女服务员传来阵阵激烈的吼叫声，似乎手机里的游戏正走向高潮部分。一开始，我并不在意，但随着她越发的激动，我只觉得她过于吵闹了，便离开此地走向院外的遮雨棚下静静坐着。
夜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而来，我忽然想抬头一望，却发现头顶的黑色棚子挡住了自己所有的视线。有些不悦的我，又换了个座位，来到一旁的露天花坛旁。头顶没了遮盖物，星光熠熠的苍穹瞬间华丽了起来。一轮弯月挂在夜空中，没有任何云朵能遮住它的华光。或许是仰望的姿势有些久了，我便趴在桌面上准备小憩一会儿。一阵冷风拂过，因白日升温脱下外套的我止不住打了个冷颤。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后背上有衣物覆盖。我直起身子，转身看去，程颂正为我披上一件属于他的外套，嘴里还关心着我道：“怎么不敲门？冻着了没？”。
我摇摇头，寒凉并未跟随我太久就被挡在了身体外，所以也不算冻着吧！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说着，程颂便将我从座椅上扶起，一手搂着我的肩带着我来到停车场。
我们开着车一起进入小镇当中。夜色下的小镇寂静祥和又有些许吵闹，围绕在小镇边沿的唱歌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烧烤食材被灼烧后的烟火味道。这个小镇很小，建筑很是古老，有着江南小镇的风貌，却又不属于江南地带。我们将车子停在小镇入口的停车场，然后步行穿过一所小学，来到小镇中心。程颂带着我在一家小吃店坐下，老板娘见我俩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便上前来与我们热情招待着：“二位，来度假的吧？你们眼光真好！我们家小吃是镇上口碑最好的！”。
程颂心中了然，平静温和地点了几道菜肴。老板娘也直夸他是个会吃的人，点的都是她们家的招牌菜。我坐在一旁看着老板娘眉飞色舞地独自侃侃而谈，虽没人接话，可她似乎并不觉得尴尬，便不禁低头浅笑一声。
程颂应是发觉我的笑声，便温柔地在我眼前说道：“这个嬢嬢话虽然多了点儿，但她做的吃食味道一绝。我和姑奶奶每次回老家都会来这儿吃上一顿。”。
我只一心想：这小镇应该也难得一见如他一般清秀帅气的男生吧！怎会记不住？
不多时，老板娘便将我们点好的饭菜都一一奉上；然而，程颂发觉其中多了一盘。他转身想要问清楚，就见老板娘笑道：“送你的！小伙子！以前都是跟你奶奶来的吧！今天难得带女朋友来，嬢嬢送你！”。
程颂无奈摇头一笑，便将那盘多出来的菜推到我面前，自己小声嘀咕着：“女朋友......她倒是不承认了。”。
或许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但我还是清楚地听见了。然而，我只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吃着。
我们吃到一半，忽然间，随着一声爆裂声响起，透过四周斑驳的墙壁，我感觉背后的天空中正映出一抹红。我缓缓转过身，此时天空中正有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绽放。城中很难看见这样的景色，但我并未多看，便转回头来继续吃。期间，我不小心的一瞥，但见程颂的脸上正红、黄、蓝变换着颜色。
吃完饭出来，街边正站着一排排身着汉服，拿着纸灯游走的年轻男女；其间，不乏有几位仅七八岁的小孩儿。程颂说，这里有一个习俗，过年时提着竹灯在镇上游走，能散去霉运，赶走那些常年驻家扰人清净的小鬼！以前都是老人带着，现在大家渐渐忘了这个习俗，年轻记得的就搞一搞形式，记不住的也无关紧要了！毕竟，现在的人已经不信鬼神了！
我只淡然一笑。不身在其中，又怎知其中滋味！
离开小镇，返回岛上。此时，民宿内，程颂的恶叔叔正坐在院里同依旧拿着手机打游戏的女服务员闲聊；在他们身旁还坐着几位我先前未见过的男女。那位叔叔见我们回来，便招呼我们过去坐下，因他们正在烧烤。那位叔叔说烤的是从高原带回来的牛肉，让我们尝尝。我无心与人交际，便拿着程颂递给的房卡先行回了房间。
我拿出自己的清洁用品，随便冲了个澡。在换睡衣还是穿常服之间，我最后还是选择了穿常服。顶着吹了个半干的头发，我穿了件外套，拿着毛毯来到阳台外的沙发躺椅上坐下。窗外右下角不远处正是程颂他们烧烤的地方，无烟烧烤最大的好处就是，冷风从左侧一吹我便毫无察觉，直到第二天我才发现。
躺在在沙发上，被温暖裹挟的我，很快便感到从脚底传来的凉意。当我缓缓睁开眼时，才发觉程颂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我身旁。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我惊奇地向他问道：“我没锁门吗？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我让叔叔把另一张卡也给我，担心你睡着了我进门会吵着你。”程颂只是伸出手在我发根深处一探，随后才若无其事地答道。
就在我将要起身时，程颂突然半弓的身子缓缓向我靠近。我瞪大的眼珠紧紧盯着他，只见他双手环过我的身体，将我拦腰抱起，转而向内屋走。我靠在他的肩头，右手不自觉揽在他脖子上，脸贴近他的胸膛处。程颂走的很稳当，他一面走一面如月光般轻柔地说道：“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回床上睡吧！”。
或许，他认为我躺在阳台是为了夜晚睡觉与他隔开。然而，我只是想吹吹冷风。
程颂洗漱之后，以极细微的动作来到我身旁躺下。程颂将我床旁的灯都关掉，只剩留在他床头的那盏昏黄照明灯。不知是否是他方才抱起我的动作，令我一时间身上的所有困意都消散了去。
辗转之间，我忽然听闻身旁传来程颂浅浅的呼吸声。我转过头看向他，自然合上的双眼，以及在床头灯光的映照下，拥有完美侧颜的他，令人不自觉挪不开眼。在这整整两天两夜的时间里，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不敢问，因为害怕听到一些关于自己不好的事，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所以，只要他不主动说起，我便索性对这两天时间的空白记忆只字不提。
“快睡吧。”就在我沉思发呆之际，程颂柔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发觉他并未真的入睡，我惊吓之余立即躺平，闭上眼，在半明半暗的房间慢慢睡去。
第二天清晨，我睁开眼时，程颂已经起床在收拾物品了。所有我昨夜换洗的东西他都收拾好了，只剩下我需要用到的洗漱用品。或许在别人眼中他是那个高不可攀的拥有完美人生的幸运儿，然而在我眼中，他只是一个平平淡淡懂得照顾我情绪的寻常人。
程颂见我起床，早已收拾干净的他便率先下楼去。他似乎在刻意回避我洗漱的时间，但我并未过多关注。待我收拾好自己，并将行李箱合上时，房间门再次打开了。这次，程颂手中则多了一个黑檀木制成的托盘，托盘里盛放着好些早餐。我没有问他早餐的由来，便随他来到晨曦未露的阳台处，开始享受早餐。吃完早餐，我端着托盘及空餐盘，程颂拿着行李箱，我们才一起下了楼。
与吧台前的女服务员道别后，我们才开始往外走。此时，阳光还未照进这座岛屿，周身淡雾飘渺，好像身处一仙境。程颂将行李箱放回车子后备箱，与我说要进小镇里买些礼物。我没有问，但他说家乡有许多孩子，得买些东西回去贿赂贿赂，否则我们将举步维艰。我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只要不让我费脑筋去选，怎么都行。
远远望去，山林之中，被淡雾围绕的小镇，显得格外清冷寂静。然而，当我们走进小镇，镇内来往的人群当真刷新了我对这个小地方的认知。街道边摆出了许多我年幼时才见过的小吃，不远处还有一些文玩摊子、花卉绿植、宠物贩卖点。街道上站满了人群，年轻人都是当地的打扮，女孩子盘发插笄，头戴花环。程颂说是准备举行一年一度的庙会，广场正中心还有评书、戏剧表演等，晚上有“蚕花灯”活动。不过，我们不参与。
程颂买了很多时令水果、当地特色小吃，看起来就是给小孩子准备的。然而，当我们采购的差不多，准备离开时，程颂却拉着我来到镇上最大的一家书店内。程颂看着眼前摆满的积木箱好一顿犯愁，见他犹豫不决的模样，我才试探性地小声问道：“是要给男生选吗？”。
程颂盯着积木箱摇摇头。我又问他：“多大了？”。
程颂一手托腮，严肃的眼神在架子上一排排扫过，认真地回道：“19岁。”。
听闻他的回答，我沉思了片刻。在心里默数着：女生，19岁，大多喜欢卡通人物吧！然后，我指向顶端那个巨大的粉红色兔子。程颂看了它一眼，随即摇摇头：“她不是一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偏......难度系数大的。”。
程颂似乎不知该怎么解释那个女生的喜好，有些难以描述的模样。随即我指向架子上最底下一层，中间有一个近乎半米高的深蓝色盒子，盒子表面画着一架歼击机模型。程颂看了一眼，微皱一下眉头，随即一个弹指，坚定的语气说道：“就它吧！”。
买好所有的“礼物”，我们才回到车上，准备动身往程颂老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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