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卷土再重来
“谆哥儿,谆哥儿,快醒醒了!”
不大的房间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火,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三更半夜有生人过来,曹静和不敢点太多灯,也不敢高声语。
她打开后门把黄谆拖进来的时候,黄谆已几乎昏迷,她喊了好半天,才把这孩子唤醒。
“曹娘子……”
黄谆虚弱地半睁开眼睛,刚一醒来,就急切地低声道:
“叶库……叶库他此刻正躲在永济坊的一个玉器店里。我也不知他是何时盘下的那个铺子,在上次受到重创之后,叶库便带着剩余的人手一直藏在那。”
“叶库如今还有多少人?”
“尚不足二十人,不过,还请娘子早做打算。因那永济坊有一个渡口,运河中每日往来船只络绎不绝,我见叶库近来频繁与北地通信,虽不知信中内容,但是看他的举动似乎十分反常,仿佛想从运河走水路逃离汴京。”
黄谆说完就捂着胸口一阵猛咳,这一咳便又吐出一口血来。
曹静和连忙俯下身来,将两根手指搭在了黄谆的手腕上。她虽号不出来这具体是什么病症,但是从脉象来看,这病似乎来得很急,不像是自身的病变,倒像是服用了什么特制的药物所致。
“谆哥儿。”
曹静和扶起黄谆,让他靠在软榻的大迎枕上,忍不住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病成这样?”
“娘子,我无碍,还请娘子赶快想办法捉住叶库,千万别让他跑了。”
曹静和拍了拍黄谆的手背,安抚道:
“你先别急,叶库若要借着永济坊的渡口走水路出逃,想必也是离开汴京后转京杭大运河,往北边的燕京去,再通过燕京转陆路回戎狄。如今多是南方的商旅乘船只来汴京做生意,而由汴京北上的船只并不多,叶库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时,唐玉已端来一碗煮好的粥,递到曹静和的手上,曹静和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热粥,米香伴随着热气氤氲开来,可怜的黄谆又累又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曹静和见状,笑着把碗递到黄谆的身前,逗他道:
“是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喝?”
“我自己可以!”
黄谆小心翼翼地从曹静和手中接过碗和勺子,小口小口地趁热吃了起来。
曹静和实在担心黄谆的身体,这毕竟是江沧的外甥,江沧如今生死难料,她自然要先帮他照看好黄谆,便又追问道:
“谆哥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忽然病成这样,又是怎么从叶库那里跑出来的呢?”
黄谆咽下口中软糯香甜的大米,这才向曹静和道出了实情:
“叶库自打上回地下河道爆炸后,折损了大半的人手,如今他格外珍惜自己剩下的这部分势力。我们转移到了永济坊之后,叶库的一名手下不幸染了痨病,会传人。叶库担心那人把大家都传染上,让他再折损更多人手,就狠心将那个人赶出了府,没过多久那人便病死在街头了。”
那人被赶出府后,叶库担心府中还有他留下的脏气,便让认识路的黄谆赶快去普济堂找郎中开点阻断之药,大家一起喝下,以防都染了这该死的痨病。
但叶库此时已不敢再全身心地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在发现江沧有问题之后,他也愈发提防起同样是汉人的黄谆了。于是,叶库又安排了一名手下陪同黄谆一起去拿药。
黄谆原还想借着这次出门,去平桥街见一见曹静和,好能把叶库现在的住所及近来的动向告诉她。既然一时半会儿救不了舅舅,那总要抓住叶库这个混蛋,不然舅舅岂不是白白受苦了?
可是,叶库如今非要多安排一个人跟着他,这也让黄谆无法再自由行动。去普济堂的路上,黄谆一直在暗暗思考着如何脱身,可是始终没能寻到合适的机会。
最终,他还是带着叶库的手下一同走进了普济堂。可就在这时,机会忽然就来了,叶库的那个手下尿急,便先去了茅厕出恭,把黄谆一个人留在了长孙延昆的跟前。
黄谆脑筋一转,一下就想到了一个逃离的好办法——既然不能抽空去见曹静和,那就索性跟叶库一了百了,彻底摆脱他的掌控。
反正叶库都已经表现出要跑路的意思了,估计随时都会走,倘若自己再不能把消息送出去,叶库恐怕就真要逃回塞北了。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于是,黄谆便趁着叶库的手下出恭时,悄悄告诉长孙延昆,自己想要一些药,吃下去会猛烈咳嗽,症状似是染了痨病的样子。
长孙延昆医术高超,很快就知道了黄谆想要的是什么药,他单独配了一小包给黄谆,又仔细叮嘱他服用的剂量,以免伤身。
待到回府之后,黄谆便悄悄服下了长孙延昆配制的烈性药,第二日就开始咳喘不止,甚至伴随着吐血、发热,叶库和府中其他人见状都吓坏了。为了防止黄谆把大家都传染了,叶库便把黄谆也赶出了门。
可是赶出门后,叶库又有些不放心,毕竟黄谆是汉人,又帮他做了那么多事,虽然他一直没有告诉黄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黄谆只要出去一说,想抓他的人自然就能猜到是他。
于是,叶库竟派了自己的手下一路跟上去,直接杀掉黄谆。谁知,叶库的那个手下也害怕自己会被黄谆传染,又想着黄谆出府以后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他病成那个样子,谁敢接近他,八成也不会泄露什么消息吧?
于是,此人竟不愿再冒着染病的风险多此一举,只随便砍死了一户人家养在巷子里的母鸡,便提着带血的刀回去向叶库复命了。
就这样,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的小黄谆,竟凭着自己的机智和运气,成功脱离了叶库的掌控。
他硬撑着虚弱的身体,一刻也不敢停留,躲躲藏藏地连夜找到了曹静和这里。
曹静和听了黄谆的讲述,心里是又惊又喜。喜的是黄谆小崽崽终于成功自救,不必再心惊胆战地待在叶库身边了,惊的是他小小年纪便已有这般头脑,他的脑子但凡转得慢一点点,或是老天爷的秤砣偏一点点,他都不可能给她送来这样关键的消息,甚至还会搭上自己的小命。
看来,这段时日的谍战经历已经让黄谆迅速成长为一个足智多谋、遇事冷静的少年,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只会读书写字的公子哥儿了。曹静和凝望着黄谆,依稀从他身上看到了江沧的影子。
只是,如今消息虽已送达,他们又该如何控制住叶库呢?曹静和这样想着,便连夜给贺怀君传了信。
此前,江沧在托贺怀君给曹静和送来最后一份谍报时,便把曹静和跟唐玉也交给了贺怀君,从此后,贺怀君就是他们的直系上线。
贺怀君在收到曹静和的消息后,顿时直呼“大喜”。要知道,他们刚刚找到对付戎狄三皇子的办法,如今又找到了叶库藏身的地方,这简直是双喜临门。
当然,这泼天的运气能不能接得住,还得看他们如何行事。
首先,叶库这段时日频繁与塞北通信,到底是在密谋什么,汴京接下来会不会还要遭遇劫难?其次,叶库既然想出逃,他将会在何时逃走,又是否会带走自己的人手?
这些,都需要考虑。
在得到皇上与皇后的准允后,贺怀君很快就动用了暗卫营的一部分人手,乔装成在永济坊渡口卸货的搬运工和纤夫,暗中盯着叶库的铺子。
处理好这些事之后,曹静和为了防止唐国忠真的会从江湖上雇人来暗杀他们夫妻,便差人去请了曹守拙过来。她告诉曹守拙,唐国忠因江沧的事,担心曾在长安待过很长时间的唐玉日后也会给家族带来麻烦,便要逼唐玉自尽,不然就亲自来杀。
曹守拙闻言,顿时气愤不已,只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家伙真不是东西!不过,爱婿你只管放心,有我在,自能帮你找人收拾他!”
唐玉自是十分感激曹守拙的,但是他跟曹静和仍然很担心江沧的处境,也很难高兴起来,而曹守拙却非要在这个时候补上一刀:
“这个江沧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竟然还想着东山再起!我的好闺女呀,你可千万要离他远一点,说起来你还是他妹妹,搞不好就要连你一并株连了!那我的大胖孙子可就彻底没指望了!”
曹静和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道:
“所以您只是怕我死了没人给您生大胖孙子,并不是真心在意我的死活?”
“不不不不不,爹怎么会不在意你的死活呢!你在爹心里最重要了!爹只是不想看你们俩出事啊!这世道太乱,咱们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成了!我说,你们要是害怕,不妨去我曹府避一避吧!”
去曹府住?曹静和倒是听得有些心动了,但她很快又觉得此举不妥。一来不方便他们跟贺怀君联系,二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把老爷子也给连累了。
“我们才不去曹府住呢!”
曹静和坐下身来,冲曹守拙叮嘱道:
“江大哥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您也不要跟着那些百姓们一起出头,皇上未必领你的情,说不定还会怪你多管闲事!”
“怎么?皇上难道不想杀江沧?”
曹守拙可好奇坏了。唐玉见状,连忙搪塞道:
“怎么会呢?只是如今戎狄七皇子还藏在城里,自然是先抓七皇子要紧啊!”
此前,贺怀君已经告诉曹静和跟唐玉,皇后正在给皇上出主意,说要通过审讯江沧来抓住叶库,所以江沧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杀。这倒是个不错的缓兵之计,至少能拖延几日时间。
只是不知道那本细作花名册如今到哪了,王真和江渊何时才能抵京?江沧还能否等到那一天呢?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的郑州府将会很快陷入新的危机中。
叶库这段时日频繁与北地联系,其实是在恶人先告状,说三哥因个人私怨屡次阻止他行事,最终两败俱伤。
叶库才不会让父皇知道自己是因为重用江沧才一败涂地的,他要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三哥身上,然后再告诉父皇,如今郑州府正在集中火力攻打偷走翡翠石的匪寇,多日来未见成效。
如今的郑州府是防御较弱之时,而戎狄经过一整个春天的休养生息,已慢慢缓了过来,这个时候若是偷偷派兵潜入中原,攻打毫无防备的郑州府,这相当于直接给大周的后院点了一把火。
毕竟大周也刚刚结束八年战乱,实力并不比戎狄强,这个时候就看谁先翻身了。
叶库在送出这些消息后,便一直准备着偷偷潜回塞北,只等着郑州府沦陷的好消息传来,这样,他便能争一争太子之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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