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废后


夜幕沉沉,繁星满天,回廊里声声虫鸣。

  举目远望,金龙盘旋的庭柱悬挂宫灯,将玉树琼枝映得如若烟萝。

  平日早已寂静的宫殿如今灯火通明。

  啪!

  鞭子被夜初霁一把扔到了正跪坐在大堂中央的花无坷面前。

  她不过双十年华,眼神却犹如枯井,脸颊也暗沉无光。

  花无坷的衣袍被抽打出一条又一条的长口子,透着血迹。

  红色沾染在烟蓝色的华丽宫装上,格外刺眼。

  原本戴在正中间的凤冠如今歪在一旁,发丝凌乱的披散下来,衬得脸颊越发消瘦。

  穿着金黄色龙袍的夜初霁大步转身坐到了主位上,怒视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声音狠厉:

  “花无坷,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盈儿推下台阶!朕告诉你,如果盈儿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有什么事,朕要你的命!”

  伤口痛得花无坷快要晕厥了过去。

  她用手指死死掐着腿上的伤口,强迫着自己清醒。

  即使身上痛的直冒冷汗也背脊笔直,冷笑着看着主位上道貌岸然的男子,

  嘲讽着说道:

  “呵!如此拙劣的陷害皇上难道看不懂么?你此番不过是想以花扶盈肚子里的孩子为借口废掉我罢了!’’

  夜初霁被说中了心事也不恼,

  反倒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轻蔑的说道:

  “你的后位是朕给的,朕能封你自然也能废了你,何须借口!”

  回想着当初自己以死相逼,苦苦哀求父亲带着花家军支持他,

  最后却落得满门惨死的下场。

  花无坷忍不住嘶哑着嗓子质问道:

  ‘‘你给我的后位?你仁慈?你不过是为了我花家的兵权!

  若不是我,你怎么当的了这皇帝?如今你坐稳了这皇位,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卸磨杀驴!”

  听到花无坷的指责,夜初霁不为所动,

  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冷漠的说道:

  “你花家的兵权那也是我夜国的兵权,朕以前是夜国的太子,如今是夜国的天子,这兵权本就该为我所用。

  况且朝中早就有人对你花家手握如此大的兵权感到不满,我娶你当皇后,又留你将军府多辉煌了几年,

  朕已经仁至义尽!”

  看着夜初霁那冷漠如雕塑的样子,花无坷气到呼吸急促,心脏剧烈跳动,

  忍不住呕出了一口血,悲痛的嘶吼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苦费尽心机娶我!

  若不是你蓄意挑拨,我如何会毁掉与安王的婚约转而嫁与你,

  你不过也是害怕我嫁给安王之后你这皇位也就坐不稳罢了!

  如今你利用完了就迫不及待的除掉我花家!你好狠!’’

  花无坷的话狠狠的刺中了他。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发青,指着花无坷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咬牙切齿道:

  “花无坷你这个疯子!你竟敢如此口出狂言!来人把她给朕丢到冷宫去,朕再也不想看到她!”

  从春末步入了初夏,皇宫里依然花团锦簇,郁郁葱葱,点缀着屋顶铺满黄琉璃瓦,金砖铺地的辉煌宫殿。

  冷宫只有一棵连叶子都没有的老树,破洞的窗户和屋檐下的蜘蛛网。

  夜色中,青梅步履匆匆的跑了进来,

  将几块从御膳房扔掉的膳食中找到的糕点捧到了花无坷面前:

  “娘娘,您看,您最喜欢的桂花糕。”

  脓水混着血水不停的从伤口处流出,星星点点的沾染在身下的稻草席上。

  她虚弱的躺在木板床上,扯了扯苍白的嘴唇,

  气若游丝:

  “青梅啊,我已经不是皇后了,以后别叫我娘娘了。”

  青梅把花无坷从床上扶起来坐着,

  看着花无坷越来越严重的伤口,愤愤不平的用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袖抹着眼泪:

  “这些狗腿子!以前小姐对他们多好啊,现在却没一个人愿意来为小姐诊治。”

  花无坷连咀嚼的力气都没有,

  青梅只得将糕点混在了用瓦罐接的干净雨水里,一点一点的给花无坷喂了下去。

  之后,青梅又出了门,决定趁夜色去太医院偷点伤药。

  花无坷又痛得昏睡了过去。

  咚的一声,昏睡中的她被人粗鲁的从床上一把拽到了地上。

  花无坷无力的趴在地上,颤抖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只见花扶月穿着红色的宫装容光焕发的站在自己面前:

  “妹妹啊,我来看你了。”

  眼睛因为乍看见烛光有些不适应,

  待在看清那女子的样貌时随之一愣:

  “花扶月?你怎么在这里?’’

  花扶月和花扶盈都是二伯的女儿。

  花扶月爱惜的扶了扶身上的宫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皇上说了,只要我爹能帮助他拿到祖父手里的的作战图,除掉那个一心向着安王的老东西,就接我入宫。

  如今你们大房只剩下你了,不足为惧,我自然就进宫了。”

  听到这个消息,花无坷不顾自己的伤口,手用力伸向前扯着花扶月的裙摆,恶狠狠的盯着她,

  用一口粗噶到仿佛要裂开的嗓音质问:

  “祖父的派兵作战计划是你们泄露出去的?原来勾结外敌的人不是安王,是你们!

  祖父也是二伯的父亲,是你的亲祖父,你们怎么下得去手啊?

  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花扶月对花无坷的指责无动于衷,

  轻抚着头上的金步摇,语气缓慢又高傲的说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妹妹,祖父既然不愿意同我们一起站在太子的阵营,我们当然只能自己好好谋划谋划了。”

  花扶月又继续说到:“我今天来呢,主要是给你带来了一壶好酒。”

  说完给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神。

  侍女当即把酒端到了花无坷面前。

  花无坷知道夜初霁这是想趁机除掉自己,毕竟自己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但是她如何能心甘情愿的接受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双眼紧紧盯着酒壶,花无坷不死心的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花无坷提到花无境,花扶月不屑道:

  “你罔顾宫规,妄图谋害皇子,皇上本来想将你处以绞刑,

  但姐姐念着腹中胎儿无事,又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向皇上求情留你一具全尸,你还不谢恩?”

  然后又将一只带血的银簪扔到了花无坷面前。

  这是青梅的娘亲留下来的,时常被青梅带在身上,花无坷当然认得。

  见花无坷挣扎着爬起来,将簪子抓在手里,愣愣的看着。

  花扶月轻蔑道:

  “这狗奴婢在太医院偷药时被当场抓住,已经杖毙了。现在正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妹妹你就安心的去吧。”

  想到因为自己轻信二房和太子,误会了安王还害死了全家。

  悔恨像一把锋利的刀在花无坷的心里搅动。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在灰扑扑在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花无坷一边挣扎一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

  “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两个侍卫上前将花无坷死死的按在地上。

  花无坷动弹不得,脑袋被迫仰着。

  嘴里被不停的灌着酒,眼睛却死死的瞪着花扶月。

  夏季的夜里不时有一阵凉风吹过。

  本就松松垮垮的木门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屋外不知哪里传来的猫叫,一声声细细长长的,像哀怨的哭声。

  听得花扶月直冒冷汗。

  支撑木窗的叉竿突然在此刻断裂,窗户砰的一声关上。

  屋里的烛光也一闪一闪的,衬得花无坷死死瞪着眼珠子的脸忽明忽暗。

  犹如恶鬼。

  花扶月被这场景吓到了。

  觉得看着眼前的女人下一刻就会变成厉鬼来找她索命,不禁哆哆嗦嗦的为自己开脱:

  “花无坷,你别这样看着我,你有今天是你自己蠢!可不是我害得。”

  她一边说一边往门外退去。

  后退至门槛的时候,腿一软被门槛绊倒坐在了地上,

  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

  “你要报仇也是找花扶盈,是她给你下药害你不能受孕又帮助皇上害死了你父亲!你别来找我啊啊啊啊。”

  说完尖叫着带着侍女落荒而逃。

  身后,独留花无坷摊着双手无力的趴在阴暗的冷宫里。

  身上被鞭打的伤口在刚刚的挣扎中再次裂开。

  红色从灰蒙蒙的破烂宫装里透出来,嘴角也有黑色的血不断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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