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前喜欢的如今都厌了
第六章只要是小时候喜欢的,我现在都厌了
彼时,天色已晚。
厅房里摆放的腊梅纯白似雪,阵阵暗香沁人心脾,每一丝,每一缕,争先恐后的钻进人的鼻翼。
“卿大小姐。”齐城见着卿凤舞,连忙搁下了手里的茶水,起身道:“齐某在醉翁楼下等候多时,未见卿大小姐赴约,前来登门拜访,还请不要见怪。”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卿凤舞拖曳着长裙,与齐城擦肩而过:“大公子亲自登门,不知有何指教呢?”
“不敢不敢…”他随她入了座,十分谦逊地说:“我是前来赔罪的。”
“昨日大公子已经向我赔过不是了,又何必再跑这一趟呢?”
“今日我来,并非为舍弟,而是为自己。”齐城揖了揖,如是说。
若不是他与卿九思那档事,以及亲眼见他出入花满楼…卿凤舞甚至会以为眼前的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
“大公子并无过错,不知何出此言?”她细细地抿了一口茶,笑盈盈地抬眼看着他。
“我齐城有眼无珠,竟不知京城有卿大小姐这样的美人,此为一错;圣上谕旨,我齐王府的轿子却没迎到卿大小姐,此为二错;天色已晚,我冒昧来打搅,此为三错。”
他细数了三宗罪,还算识相。
“齐大公子能言善道,我早有所耳闻,今日得见,的确如此。”
卿凤舞淡淡地笑了笑。
“是吗?”
他附和地笑起来,眼里画着她的模样,片刻也不曾抹去。
“正是。”卿凤舞将杯盏中的茶水浇筑到腊梅盆栽里,缓缓道:“可我也听说……大公子风流成性,四处留情,不知是真是假呢?”
“坊间传闻,不可当真。”齐城拨弄着白梅,有意将话题绕开:“我府中有一株素心腊梅,颜色极正,香味馥郁,而且易发枝,耐修剪,若你喜欢,我明日就吩咐人送来。”
“你说得没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并不理会他的素心腊梅:“不过据我所知,昨日大公子在花满楼约了人,不是吗?”
“呵。”齐城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地笑道:“正如卿大小姐所说,花满楼之约是在[]昨日]没错,昨日之日不可留,我若有幸博得卿大小姐的芳心,齐某日后必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这个人不喜拐弯抹角,请齐大公子有话直说。”卿凤舞摩挲着暖炉上的雕花,每一条纹路都流露着暖流,似乎让整个冬日不失和煦了。
“卿大小姐果真性情中人,如此,齐某就直言不讳了。”他摘下和田玉扳指,推至她面前:“我想娶卿小姐为妻,一点诚意,不足挂齿。”
“哼。”卿凤舞心中哗然,轻轻地将和田玉扳指推回给他:“这块玉雕工精湛,质地温润,可惜瑜不掩瑕,美中不足。”
“你一定是看错了,这璞玉出自昆仑山,千锤万凿,无与绝伦。”齐城笑道,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人养玉,玉养人,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玉,这块玉的瑕疵不就是大公子你吗?”
“哈哈哈……”
“…………………”
“难怪他们说卿大小姐刁钻泼辣,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所以,我劝你知难而退。”
“可惜我齐某只知道[偏向虎山行]。”
“你就不怕羊入虎口?”
“谁是羊,谁是虎,言之过早。”齐城起身,覆手在背后:“我齐某见识过无数人,你这般有趣的倒是没有。”
“巧了,大公子你见识的人多,而我见过的癞蛤蟆也不少。”卿凤舞随即起身,将他染指过的白梅摆正了。
我和他一来一往,唇枪舌战,烽火四起,呵,原来是棋逢对手,胜负难度阿。
“小姐,吃饭啦!”绿芜从后院走出来,饶有兴趣地上下把齐城打量个仔细:“齐大公子可是要留下一起用饭呢?”
“如此也好,那齐某就多有打扰了。”齐城笑了笑:“说来,我今日到府上还未拜见过卿相呢。”
“……………”卿凤舞狐疑地瞥了瞥绿芜,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景迟——”只见绿芜扯了把嗓子,转身冲后院喊:“景迟——”
“欸——”景迟应着声跑出来。
“景迟,你快去小厨房看看,今日的饭菜管够吗?”
“那还用得着看吗?自然是管够的!”
“可如果多一张嘴要饭呢?”
“谁要饭?”
“齐大公子。”
“我这就去瞧瞧!”
“你快去快回罢,免得有的人虽说脸皮厚,但肚皮却薄得很呢!”
绿芜和景迟一唱一和,将齐城的脸色折腾得铁青煞白。
“绿芜,不得无礼。”卿凤舞窃喜之下,装模作样地瞪了瞪绿芜:“你就爱逞口舌,还不给大公子赔罪!”
“……………”绿芜撇了撇嘴,圆溜溜的杏眼里像装了一箩的鬼点子。
“无妨,无妨。”齐城捋了捋宽大的衣袂,强颜欢笑道:“既然府上多有不便,齐某改日再登门拜访。”
“齐大公子慢走。”卿凤舞轻轻地笑起来,转过身:“我就不送了。”
“卿大小姐请留步,齐某还有一句话。”他对着她的背影说:“三日之后,家父寿诞,还望相爷和卿大小姐赏脸,到我府中喝杯薄酒。”
“我会转告家父的。”卿凤舞点了点头,目送齐城消失在门外的雪色中。————————————————————————(这是一条绿色的分割线)
是夜,无月,白皑皑的积雪将后院照得通亮,竟不比皎皎的月光逊色,乍看,别具风味。
卿凤舞在饭桌上见到了苏东篱,和坐在他身边的妇人。那名妇人相貌寻常,穿着一件浅青色的衣裳,小腹微微地隆起了,脸上略施脂粉,温婉大方,眉梢眼角,满是笑意。
“这位是谁?”卿凤舞坐在苏东篱的右手边,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瞧着眼生,只怕是从前没见过罢。”
“她叫南叙…”苏东篱的目光蜻蜓点水地游离着,不知是为卿凤舞,还是那名妇人,总有些许闪躲:“她是我的发妻。”
“论辈分,你该叫人表嫂子才是。”卿丹书的确老了,他老得都看不见这些年自己女儿对苏东篱的心意了:“虽说她与你年纪相当,还都是金秋季节出生的。”
“妹妹生辰是二月的哪一天?”
南叙的眼眸很清澈,仿佛一眨就能流出水似的。
“…………………”
卿凤舞接二连三地杯酒穿肠,不大理会任何人。不知为何,从不曾醉过的她,只觉得胸腔里翻涌着燥热,它们一股脑蜂涌着,冲到她眼前慢慢化作一层层水雾。
苏东篱的脸在她眼前模糊了,和他有关的那些个夏天的影子,似乎都飘摇着渐行渐远……
“这孩子打小就这脾性…”卿丹书夹了块糖醋鱼在卿凤舞的碗里:“无故地生闷气,光憋着自个儿,也不搭理人…”
“初次见面,难免生分,待大家相处的日子久一些,彼此间自然就熟络了。”南叙的眼睛里流转着无限的柔情:“东篱,你说是吗?”
“嗯。”苏东篱低低地应着。
她唤他东篱,亲密而无间。
“我不吃鱼!”卿凤舞拨动着筷子,一下下把金黄的糖醋鱼挑出来。
“胡说,你从小爱吃鱼,为父哪能记错了?”卿丹书笑呵呵地抬起筷。
“我不喜欢!只要是小时候喜欢的,现如今我都厌了!!”卿凤舞将筷子拍到桌子上:“人是会变的!”
此时,南叙的手停在半空中。
这一筷,她没有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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