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最后的天地棋盘
骨牌之下，心脏骤停。
季戾的黑眸也一点点涣散，如果说以前，他的眼睛是宛若深渊的黑色，那么现在，黑色蒙尘，雾霭朦胧。
然而下一秒——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骨牌之下的心脏突然再次跳动，更加可怕的力量从中迸发而出！
同一时间，祭台之下，伫立在此的万物之门陡然一颤，从中出现一道裂缝，裂缝又朝着周围蔓延，最后发出清脆一声响，陡然破碎！
破裂的碎片于黑夜散开，化作漫天星辰，最后全数朝着盛献的方向狂涌进去！
淡绿色的光芒将其笼罩，死亡退散，生机浮现。
不是时光倒转，而是白骨生肉，肉又生血，鲜血之中，道道筋脉浮现，青年俊美的五官依稀浮现，头骨之上，银发恍若历经冰雪覆盖后的小草，快速生长而出。
下一秒，盛过世间所有火焰的银色火焰，自盛献体内涌出，瞬间将他和季戾笼罩其中！
另一边。
雪千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本就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更是惨白一片！
顾狼将他抱住，心慌到了极点：“哥哥？”
雪千零摇头，白眸落在他镇守已久的深渊裂缝上，神色凝重，目光冷冽。
“传令下去，所有人，速速离开！”
“深渊裂缝，我守不住了，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就在雪千零话落的下一秒，前方的深渊裂缝陡然扩大，暗红的裂缝之中，道道阴影疯狂涌出，就像是画本里描写的厉鬼暗影，一边于世界飘飞，一边于口中发出尖锐的叫声！
更为恐怖的是，它们占领黑夜之后，深渊裂缝之中，竟传来了脚步声。
‘噔噔噔，噔噔噔。’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终于，身材修长的男人慢慢出现在了雪千零的视野之中。
男人的外形是极为优秀的，身材修长，穿着一身上面画满了奇怪图案的黑色宽大袍子，一头黑发高高扎成马尾，完全露出的脸棱角分明，冷戾里又透着诡异的狠辣和邪气。
那双眼睛，是黏稠的血红色，盯着他的眼睛看久了，就会生出令人作呕的感觉。
他看着雪千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那双眼睛仿佛饥饿千年的厉鬼：“雪千零，我们又见面了。”
雪千零静静地看着男人，他并不意外这个结局。
男人显然看出了雪千零的心中所想，忍不住嗤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当初，你如果不把你的天地棋盘浪费在云海念中，或许，我不会出来得这么快。
雪千零啊雪千零，一群蝼蚁，也值得你以身入局？”
雪千零冷脸：“屁话少说。”
“哦，你这话倒说的是事实。反派死于话多，好好好，我不说了，我还有正事要忙呢。”
男人无奈地耸了耸肩，
“不过雪千零，你给我找了这么多年的麻烦，我也要讨回一点利息。”
“你不是喜欢救人吗？那我就要你……亲眼看到你身边这些人，去死！”
“哈哈哈，再也不能使用天地棋盘的你，还能做什么呢？”
说着，男人抬手一滑，可怖的魔力从他的手中溢出。
魔力所过之处，房屋倾塌，草木枯萎，雪千零被筑起高墙遮挡的身影，完全出现在了周遭人的视野之中。
“千零大人！”
所有人同时朝着雪千零的方向跑来，还未靠近，半空中的黑影便朝着它们攻击而去！
黑影是所有人从未接触过的力量，比魔窟中的魔种更为诡异，惨叫声很快在周围响起。
雪千零声音沉沉：“诸位，还请速速离开！”
“不，千零大人先走！”
“对，千零大人！深渊裂缝守不住了，现在该我们守您了！”
“顾狼，护送千零大人先行！我们断后！”
周围声音不绝于耳，雪千零目光一顿，很快，他听到一个和蔼的声音。
“顾狼，带千零走吧，他已经做得够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这个父亲来做。千零，父亲是一个无能的父亲，你小小年纪，便要你担如此重任，如今……以后的事无须你再操心，现在，该雪家为你做点什么了。”
“对，千零大人！还有我们！千零大人，现在该我们护你了！深渊裂缝我们没有能力镇守，可是我们可以尽微薄之力，护您！”
“顾狼，带千零走！”
顾狼一扫四周，狠狠咬牙，毫不犹豫将雪千零打横抱起。
他不是怕死之人，只是，他不敢，他不敢让雪千零继续在这里待着！
就在这时，一团比周围飘散更为恐怖的黑影直接朝着雪千零的方向攻击而来，顾狼还未动手，前方突然多出一道黑影。
擎彻挡在顾狼和雪千零身前，嘴里叼着点燃的雪茄，肩上扛着加特林，对着黑影一顿猛扫！
然加特林的念能子弹扫过，黑影却又快速分散，最后化作一根根黑色尖刺，狠狠刺入了擎彻的体内！
擎彻双膝一弯，跪倒在地，血染红雪茄，但他却笑得畅快！
“爽！”
他也没有前去盛献的婚礼，就是因为深渊裂缝最近不太安分，上面有令，让特殊调查局许多强者前来护雪千零，也在其中之一。
擎彻一点也不后悔自己来了！
“哈哈哈，顾狼，你这个臭小子，这一次，老子终于赶在你前头了！”
妈的，追人好难的，在醉梦对雪杞一见钟情后没多久，他就对雪杞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结果当天就被顾狼狂拽地堵在了小巷。
顾狼不是用武力值打败他的，而是伸长脖子给他看了看上面的小草莓：“看到了吗，哥哥种的。擎彻，哥哥是我的，你来晚太久了。”
擎彻深受打击，来晚了，这件事真的很伤人，他喵的他也想早点认识雪杞啊，可他又不能让时光倒流！
可是就在今天，他终于赶在了顾狼前头！
擎彻拔出体内黑刺，吐掉雪茄，擦掉嘴角鲜血：“顾狼！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带他走！”
顾狼手指用力，带着雪千零继续狂奔。
风吹起雪千零雪白的发丝，他轻轻偏头，白眸映出这个世界。
“小狼，你知道吗？曾经，我是一个很恶劣的人。”
雪千零小时候不爱这个世界，也不爱世人。
雪家的人越是教他要以守护这个世界为己任，他就越不喜欢。
他对人类的态度其实挺恶劣的。
他可以看到天命，似乎有了上帝视角，这些人类，对他而言就是卑微的蝼蚁，他总是以轻蔑的目光去看他们。
他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雪千零恍然想到那个瞬间。
那天，他遇到了一个老奶奶，老奶奶也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雪千零，递给他一个果子。
他低头看着果子，果子上有灰尘，没有接，人也很没有礼貌：“我不要。”
那个时候，尊重他的人很多，想杀他的人也不少。
说话时，他就感觉到侧面有杀气，可他没躲。
他是谁啊，他怎么可能会被人暗杀呢？
可是，就在对方剑刺过来的一瞬间，眼前行动不便的老奶奶竟然挡在了他的跟前。
鲜血喷出，染红了他的白衫，盛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血梅来。
他瞬间秒杀对方杀手，人却瞬间怔住：“为什么啊？”
老奶奶笑道：“老婆子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娃娃受伤呢？”
“可我不会受伤。”
“可是万一呢？更何况你可是千零大人啊！”
老奶奶虚弱地从兜里掏出一颗棒棒糖放在他的掌心：“我孙子爱吃这个，千零大人不喜欢吃果子，那就吃这个吧。”
……
那天，雪千零将老奶奶送去医院，亲眼看到医生给她盖上白布，一个人转身，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终于在一片竹林里，痛哭出声。
……
现在，老奶奶的脸和周围保护他的这一张张脸重叠在一起，雪千零忍不住喟然长叹。
“小狼，放我下来吧。”
顾狼狠狠一抖：“哥哥！”
“小狼。乖。”
顾狼不想放手，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他只能看着雪千零默默流着血泪。
“哥哥，你不要小狼了吗？”
雪千零轻轻摇头：“抱歉了啊小狼。我原本想……留自己一命，以前没能好好陪你，以后，把全部的时间和自己都给你，可是小狼，我好像，还是做不到。”
世人爱神，可是神可以不用爱世人，因为神终究是神。
可是小狼，雪千零只是人。”
雪千零踮起脚尖，在顾狼嘴角轻轻落下一个吻：“小狼啊，真的，把我忘了吧。哥哥没有把你放在首位，哥哥不值得。”
顾狼哭得撕心裂肺：“哥哥，我不要！”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要就不要吧。不要，就带我的骨灰去看这个世界，要是遇到喜欢的姑娘和新哥哥，你就”
“哥哥！我只爱你！”
雪千零灿烂笑开：“小狼，下辈子，我也只爱你。”
说着，雪千零拖着病弱的身体缓缓朝着前方走去。
周围正在和黑影交战的人看着他前来，纷纷回头：“千零大人，快走！”
“顾狼，带千零走啊！”
“顾狼！”
“千零大人，走！”
顾狼没有动，他恸哭跪在地上，他别无他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哥哥离开。
就如雪千零说的那样，他没有被他排在首位，所以，他甚至连强制让雪千零离开都不行！
“哥哥，哥哥……”
顾狼目光所及之处，雪千零走到了人群中央。
他轻轻笑开，像一朵在冷风中飘扬的残败百合。
“不能再使用天地棋盘？”
“抱歉，这是误会。”
“我说过，只要我在这里，我，就是天地。”
雪千零轻轻抬手，手指在头顶打了个响指。
“天地棋盘。”
下一秒，雪千零的身体突然变得虚幻，他的灵魂在所有人面前片片碎裂，灵魂交纵伸长，覆盖这片大地，驱散所有黑影！
雪千零最后的天地棋盘，消耗的，是他的灵魂！
这一刻，夏华大地本无处飞雪。
然而大雪，却猝不及防从天掉落。
普通人停留驻足，张皇失措，而夏华念师，却在雪落肩头的瞬间，同时落泪！
所有念师，齐齐转身看向雪千零的方向，抬手作揖，九十度鞠躬。
和雪千零消失周围的念师们，同时开口——
“恭送国士大人！”
“恭送国士大人！”
“恭送国士大人！”
……
天地静默，顾狼朝着雪千零的方向疯狂跑去，什么都没有。
连骨灰都没有。
“哥哥，你心疼心疼我啊，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留给我？”
“哥哥！哥哥！我好痛啊哥哥！”
-
银色火焰熊熊燃烧。
火焰里，一只手陡然伸出，瞬间撕裂火焰，等火焰消失，露出了里面身形修长的两人。
穿着黑色西服，一头长发的季戾，还有一袭红袍，一头银发，一双银眸的盛献。
盛献静静地看着雪千零的方向，抬手作揖。
“学生，恭送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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