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暴雨来临
水下堵漏工作，如今已不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技术。
虽然这次是意外的支出了一笔不小的费用，但与可能引发的灾难相比，这些投入都显得微不足道。
不管是人员还是设备，几乎没有一个休息的，施工团队奋战了两天，终于完成了任务。
当他们撤离时，李明启已经在堤坝上坚守了整整三天三夜，未曾离开半步。
他的眼窝深陷，满脸胡须，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苏瑾在最后一天赶到现场，看到李明启像个憔悴的老人一样坐在堤坝上，心中五味杂陈。
因为到现在，李明启至今仍未同意提前排水。
这个被固定让他背的锅，李明启有抵触的情绪，谁都能理解，也没人敢下这个命令。
“明启，别再固执了。明天强降雨就要来临，提前一天排水又能怎样呢？”苏瑾劝道。
李明启的嗓音已经沙哑不堪，但他仍然坚定地摇了摇头，“时间到了，我第一时间通知开闸。别的错我可以担负，但我不能让自己背负一生的罪孽。”
“哎！”苏瑾看了看周围，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轻声说道：“今晚会特别凉，你别在堤坝上待了，找个屋子休息一下吧。”
李明启抬头望向天空，乌云密布，星光黯淡。
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苏书记，不，苏组长。人，或许没有那么多远大的理想，但有些坚持是必须要有的。”李明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人活着，总得有些信念和原则。”
苏瑾叹了口气，“你太固执了。这样下去，你的未来……”
“芸芸还好吗？”李明启突然问道，打断了苏瑾的话。
苏瑾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她去外地了，你不知道吗？”
“哦，我还真不知道。”李明启淡淡地说完，便挺直了微微弯曲的背脊，走下了堤坝。
苏瑾站在原地，足足过了几分钟，这才跟了上去。
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最大差别吧。
李明启太过坚持自己的原则，他可以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绝不会明知是错还要去做。
然而，对于错的判断，从来不是某一个人认定的，甚至还不是绝大多数人认定的。
在孙红的陪同下，李明启回到了镇上家中，洗了个热水澡后终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凌晨的暴雨并未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这一觉他睡得格外安稳，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看到孙红依然守在家里，外面暴雨如注、天色昏暗，李明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嗯，我怕你半夜醒来饿肚子，这几天你也没好好吃过饭。”孙红温柔地说道，“昨晚下雨的时候小雨也来过，还陪我说了会儿话。”
李明启坐起身来，感觉身体状况好多了，伸了个懒腰。
带着些调侃的说道：“你都照顾我两次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没有询问孙红昨晚是如何度过的，哪些都不重要。
甚至对于郭小雨的出现他也并不感到意外。
“主任，这哪儿算是照顾！别太委屈自己了。”孙红是唯一知道李明启坚持是为什么的人，也知道他心里有多苦。
“我睡了多久？”李明启问道。
“从昨晚到现在还不到一天呢！”孙红看到李明启神色平静终于松了口气，“你饿不饿？我给你熬了粥一直热着呢。”
吃完饭后，李明启带着孙红又返回前山水库。
在堵住渗漏点的堤坝下，就近找了一户农家借住。
这里离堤坝最近，一旦发生险情可以迅速应对。
而乡长邓恒达安排的防汛物资也都堆放在这个村子里，他本人却没有在现场。
冒着大雨李明启再次登上堤坝查看情况，一切都还好，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七天的降雨量前山水库能否承受得住，而是防汛总指挥部的命令——分担截流洪水的任务。
到了暴雨的第四天，李明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因为前山水库可以开始排水了。
当通知水闸放水的那一刻，他几乎要跪下感谢天地和自己的坚持。
为了不给洪峰增加压力，水闸的水量一直控制在最低限度。
头上暴雨倾盆而下，而水闸的排水量却始终维持在一个平衡线上。
第五天，省防汛指挥部打来电话询问前山水库是否提前泄洪了，面对这个三方连线的问题时，市长徐智在市防汛指挥部显得异常紧张，而李明启反而轻松了许多。
“报告指挥长，”他镇定地说道，“由于前山水库周边的水渠倒灌现象严重，为确保泄洪安全，我们目前在与雨量相等的基础上开闸放水。”
这是一个可以自由裁量的空间，最多只能算是自私的行为吧，李明启心想。
果然，在被训斥了一顿之后，前山水库的闸门被再次要求关闭，徐智也松了一口气。
李明启承担下了这个自私的恶名，并没有把真实的状况说出来。
而苏瑾则是强忍着泪水，她明白李明启为了大局放弃了个人的前程和利益。
苏瑾却是强忍着没让自己流泪，这个傻蛋！自己千辛万苦的为他铺路，就因为一点点的风险放弃了。
她可以理解并尊重他的选择，但是她并不赞同。
第五天，省防汛指挥部打来电话，前山水库开闸蓄水，承担起截流洪水的任务。
第六天，水库的水位越过了安全线，李明启电话通知了邓恒达，得到同意后动用了防洪物资，组织村民加高堤坝的最低处。
看着水位还在不断上涨，李明启的心是真的悬了起来，这就是他不提前排水真正要承担的后果了。
但这一次老天并没有眷顾他，水库的水已经浸湿了沙袋的底部，情况十分危急。
李明启站在最低的位置，伞被丢在了一边。
周围是孙富贵召集而来准备清淤的工人，大家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主任，开闸吧！”孙红几乎是哭着说道。
但李明启还是摇了摇头，“再坚持坚持！”
他回头看了一下堤坝下的农田，心如同被人拉扯起来再左右的撕扯。
还有一天他还想再等等，七天不可能一直不间断的同等雨量，只要雨量降低他就可以开闸放水了。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降雨量并没有减少。
下午三点，雨量维持没变。
第一层的沙袋已经完全淹没在水中；
傍晚六点，雨量依然维持没变。
第二层的沙袋已经淹没在水中；
晚上九点，雨量没有丝毫降低。
第三层的沙袋已经全被淹没，李明启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了。
孙富贵已经上前好几次想要拉他到高处，但李明启固执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晚上十一点，徐智市长打来电话，“李明启，雨量在半小时后开始减少，预计明天凌晨就会停下，我现在代表东源市防汛指挥部正式通知你，开闸放水。”
放下电话，李明启扯开了嘴角，干裂的嘴唇大声喊出：“开闸！”
李明启仰头对着天空的这一声怒吼，将他所有的压力和情绪都释放了出来。
随着泄洪闸门的缓缓开启，汹涌的洪水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奔腾而出。
水库的水位迅速下降，危机得到了缓解。
而因为前山水库纠结了多年的好多人，都可以安稳的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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