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谁的善意
广城市郊，刚刚结束的一场夏雨，让雨后的天空如洗般湛蓝，几朵洁白的云彩悠悠飘过，仿佛在低语着大自然的秘密。
一支由多辆黑色轿车与几辆重型特警车辆组成的车队，在宁静中缓缓驶入了特殊科学研究中心前方的宽阔道路。
一年前，这条公路的两旁还是一片荒凉之地，然而短短一年，好几座恢宏的新建筑拔地而起，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公路的两侧，更远处则是高耸的围墙和严密的安保。
车队在研究中心的主楼前宽阔的广场上缓缓停下，被车轮碾过的水洼反射着天空的淡蓝，泛着粼粼的微光，每辆车都精准地停在了预定的位置，像是重复了无数遍的仪式。
车门被轻轻推开，身穿中山装的胡国臻缓缓步出专车，早已等候多时的靳新城快步上前，啪的一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首长好！”
“小靳啊，好久不见了！”胡国臻满面春风地回了一礼，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靳新城的肩膀，“说起来，这一年里南省一共出现了十三次怪兽袭击，你们南省科特队次次全胜，这份成绩单沉甸甸的哦，不容易啊，真的不容易啊！”
“谢谢首长，那是因为……”
靳新城下意识地想要辩解什么，但胡国臻摆摆手，温和地制止了他。
“直到现在，他依然热爱着这个国家，我想你们是付出了很多努力的。”
靳新城还想再说些什么，胡国臻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自顾自说道：“他们已经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吧。”
靳新城轻轻点头，随即伸手为胡国臻引路。
研究中心内部，一盏盏设计精巧的吊灯悬挂于过道的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细腻地铺陈开来，照亮了整个空间，几间实验房间的门敞开着，实验器材和文件整齐划一地排列在桌面上，在阳光的洗礼下仿佛有着某种新的生命力。
一行人来到主楼深处的一个会议室门前，靳新城将手放在门把手上，透过会议室大门上的一扇小窗，他看到了投影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
他轻轻打开门，特意放轻了脚步，领着胡国臻安静地进入。
坐在前排的文间慧一下子就看到了靳新城背后的老人，她几乎本能地想要起立敬礼，但紧接着看到了胡国臻伸手朝她的方向压了压，示意她不用起来。
胡国臻面带淡然，步履从容地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找到了一个空位，轻轻地落座，而靳新城则像一尊雕像般笔挺地站在他的身后。
会议从正式开始到现在不过五分钟，陈光达站在讲台上，在解释了一番量子收发探测器阵列的基础原理和现场布置后，他的手指在触摸屏上轻轻滑过，屏幕上迅速跳转至最新一轮的量子探测结果。
他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刚走进会议室的靳新城和胡国臻，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注意到胡国臻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就座，并未打断他的报告，便继续着自己的讲解。
“我们在本次大型量子观测试验中，总共获得了四组数据，分别是：
第一组是最初三头怪兽出现时的亚空间或亚空间裂缝的量子波动数据；
第二组是鲸鱼怪兽那种拥有生物催眠能力的异常电磁波信号数据；
第三、第四组则是奥特曼以及黑色人形怪兽躯体的特殊光量子观测数据。”
陈光达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轻轻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屏幕跳转到了下一页。
“对于第一组，我们将量子发射装置两两一组进行配置，然后向鲸鱼怪兽发射量子波动。我们发现，当特定频率的量子波动在现实空间中向三维空间的同一个点传播时，发生了意外的相位干涉现象。”
陈光达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这个干涉现象使得鲸鱼怪兽在现实空间的能量强度大幅下降，对于缺少有效降低怪兽袭击威胁的我们来说，这或许是一个在未来对抗怪兽的新思路。”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低声的讨论，陈光达的声音继续传来：“吴老在昨天专程到上京请教了杰顿，我们得知这可能是某种亚空间量子传输现象。我们猜测，量子波动在亚空间裂缝中传播时，会受到裂缝结构的干扰，从而产生相位干涉。这种现象在现实空间中表现为能量的减弱，从而对怪兽产生影响。”
随后他将手掌摊开，指向下方首位坐着的吴明华，吴明华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言。他的目光在会议室中扫过，每个人都专注地聆听着。
“对于这个亚空间量子传输，我们并没有从杰顿方面获得更多有用的资料，只能从现场的数据和名称分析，这是某种能利用量子技术在现实空间与亚空间传输信息的技术。”
“目前我们正在抓紧解析产生该现象的量子波动编码和反编码，至于能否复现该现象，或是其他时间、地点能否产生数据传输，向亚空间传输量子数据会不会引发严重的后果等问题，我们至今无法得知。”
陈光达点头感谢吴明华的补充，随即将目光转向另一组数据：“对于第二组数据，我们的实验室进行了多次对照实验，在其频率与体型较小的实验动物脑电波高度相似的情况，特殊电磁波有较好的催眠效果，但对体型较大的动物其效果则是大打折扣。”
陈光达的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讲台下注视着自己的江雨晴说道：“我们正在与江雨晴博士合作，分析其中的原因。江雨晴博士，能否请您补充一下您的观点？”
这时，江雨晴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位物理学家白净的脸，脑海中闪过前天他勇敢攀上废墟最顶端的身影，心跳突然有些加速。
她开口补充道：“我认为这种干扰可能与实验动物的体型有关，我们正在尝试通过调整量子波动的频率和强度，来寻找对不同体型动物产生催眠效果的最佳条件。”
陈光达点点头，并没有察觉到江雨晴稍纵即逝的异样，随后他将投影墙的内容翻到下一页，继续说道：“对于接下来的两组数据，奥特曼与黑色人形怪兽的观测数据都是此前从未见过的，其中黑色人形怪兽的数据中有着第一组数据、即亚空间裂缝的波动痕迹，我们重点来说说奥特曼的。”
他轻轻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大屏幕瞬间亮起，十三条关键数据以图表和波形图的形式展现在众人眼前。
“受现场的恶劣天气等环境干扰因素影响，我们在排除环境干扰并在多重去噪后，最终得到了十三条关键数据。”
“首先，我们观察到奥特曼光之躯体的量子态异常稳定，即使在高速移动和能量释放时，其波函数也没有出现明显塌缩，这违反了传统量子力学的某些基本原则。”
“这表明奥特曼的光之躯体或许拥有我们尚未理解的能量调控机制。”
“其次，当我将这些数据进行函数展开后发现，其中一些数据与爱因斯坦质能方程完美吻合，说明奥特曼还有着某种独特的能量转换模式。”
陈光达轻触屏幕，一张图片立刻跃入眼帘，上面是一个有着娃娃脸的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书卷气。
“同样在昨天，我针对这些数据与主攻大统一理论的方成博士进行了讨论，我们一致认为这些数据与大一统理论中的某些假设相吻合。如果我的猜测正确，那么奥特曼的光之躯体可能就是实现能量与物质之间高效转换的实例。这样的发现，对于推进和完善大统一理论的意义，无疑是划时代的。”
“对于大统一理论，在座的各位应该不会陌生，这个理论通过将万有引力、电磁力、强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四力统一，以解释宇宙中所有的物理现象。”
“因此在我离开的时候，激动的方成博士曾对我说：这是完善大统一理论的曙光！”
此次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围绕量子观测试验数据的汇报，因此议程相对紧凑，时间并不长。
会后，胡国臻坚持要靳新城陪同他参观实现了这次亚空间量子传输技术重大突破的量子收发探测器阵列。
一开始是由陈光达担任解说，他十分详细地向两人介绍了各项技术细节和探测器的运作原理，然而他很快就因为一些实验的事情而不得不先行离开。
随着陈光达的离去，胡国臻的警卫们也似乎在不经意间悄悄隐去，使得原本热闹的场馆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最终，偌大的场馆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与靳新城两人的身影。
“小靳啊——”胡国臻忽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目光落在了一直站得如同松树般挺拔的靳新城身上。后者正凝视着眼前庞大的量子收发探测器阵列，眼神中流露出深思的神色。
“你似乎有些话想要对我讲。”胡国臻再次温和地打破了沉默。
“你知道的，我这把老骨头跑一趟南省可不容易。”他继续说道，“有什么疑问，尽管说吧，我在这里听着。”
靳新城微微一愣，随后低头沉思了片刻，仿佛在内心深处进行了一场斗争。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关于这次针对奥特曼进行的大型量子观测试验，是您的提议吗？”
胡国臻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对靳新城的提问早有预料。
他轻轻笑了笑，然后缓缓开口：“这个想法嘛，其实并不完全是我的主意。”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量子发射装置那银白色的基座：“最初，这个想法源自一份提案，有学者向我们提交了一份关于利用量子技术探测奥特曼所用能量的特性的可行性报告。然而，鉴于奥特曼和怪兽出现的突发性和短暂性，这些大型仪器根本无法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部署，因此这个提案最终被搁置了。”
“然而，扎拉布提供的情报让亚空间怪兽出现的地点被锁定，使得这个试验成为了可能。”
“你要明白，高层对于奥特曼的态度历来都有分歧，尤其是在是否应该对奥特曼进行深入研究这个问题上……”
胡国臻的话音渐渐低落，似乎在回味着某些复杂的往事。靳新城则耐心地等待着，尊重老人的沉默。
但过了一会，老人似乎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他开口问出了他认为最关键的那个问题：“我记得，当时他曾向我们提出三条底线，第一条就是禁止未经同意对其进行任何身体研究……”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慎重，像是在试探某些敏感的领域。
“是啊！”
老人将目光移到窗户外，落在了那即将沉没的天际。夕阳如同一轮火球，正缓缓地沉入地平线之下，然而一片浓厚的乌云不偏不倚地挡在它的身前，将万丈金辉尽数拦下，只留下了一个朦胧的金色轮廓。
“一，禁止未经我同意对我进行任何身体研究；”
“二，禁止在我对抗怪兽时对我背后下手；”
“三，我需要确保我家人的安全，并禁止利用我的家人对我实施威胁行为。”
斜阳下，老人缓缓背诵出了当初琛辰给出的三条底线。
“我记得啊，我都记得的。”
老人缓缓走到窗前，斜阳的金光染上了他花白的发丝，脸上的褶皱一块块地形成了起伏的光影，靳新城在这一刻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位老人，似乎比他记忆中的模样更加苍老了一些。
“可是小靳啊，我们不能白白守着身边的宝藏而什么也不去做。”胡国臻转过头来，目光重新落在靳新城的身上，双目里饱含着夕阳的金色余晖，“古语有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如果我们停滞不前，眼睁睁地看着西方的科技力量在希波利特星人的帮助下日新月异，将我们远远抛在后面，那么单靠一个奥特曼，又如何能保护我们十四亿同胞呢？这样反而可能将他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他才二十来岁啊，正是最青春的年华，怎可以被一个只能存在三分钟的不明力量困住他的一生？”老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更何况，他也是我们华国的孩子啊！”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许久，其他的老家伙也催促了许多次，最终我还是同意了他们的计划。”
“虽然由于观察者效应，我无法亲自向他解释，但我们的想法是，在这把老骨头还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尽可能发展我们自己的力量，直到我们能够独立抵御那些威胁我们世界的怪兽。这样一来，人类对奥特曼的需要就没那么强烈了，这难道不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吗？”
“你可以去向他解释，这不过是一次常规的基础物理实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不会对他造成任何身体上的伤害，同时，我们将会始终坚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对他的底线保持最高的尊重。”
“如果他连这个也无法接受，那么我们可能需要考虑其他的途径，寻找新的解决方案了。”
随后，老人缓缓转身，眺望着远方的天际，城市的灯火在山峦的轮廓的另一端渐渐亮起，如同夜空中初升的星辰。
在这一片静寂得深邃的黄昏中，这位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老人竟莫名叹了一口气：
“十三头怪兽，十三条关键的数据，这究竟是奥特曼的善意，还是他的善意？”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自嘲地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又或许都不是，仅仅是这广阔天地对我们这些渺小人类无端猜想的嘲讽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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