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青皮
青儿说的那些青皮没跟着送灵的队伍出去,几个人蹲一边,看大部队走了没人影了,自顾自的拿了碗去盛牛杂,杜安看着他们的动作,没作任何表示,继续切着剩下的那点肝子。
看杜安挺老实,打算逗弄一下杜安:“哎,这是你做的,味道不错呢?”
杜安没理他们,继续切肝子,刚才说话的人看杜安没反应,端着碗站起来,准备踹杜安一脚,只是他的脚刚抬起来,杜安的菜刀已经带着划过案板的轻吟停在了他的脖子前:“怎么,你觉得我只会做牛杂羊杂?”
“哥哥,有话好说嘛,弟弟只是想跟哥哥打个招呼,您看您这刀使的!”
杜安收回刀继续切肝子:“做青皮多久了?”
“看哥哥这话说的,什么青皮不青皮的,混口饭吃嘛。”
杜安:“不在县里混,回村里干嘛?生孩子?”
“哥哥说笑的了,谁能看上咱。”
杜安:“我就能看上啊,肯定是一锅好汤。”
“哥哥莫要吓弟弟了,县里全是官兵,出不了门,只能回家避避风头。”
杜安:“官兵在县里干嘛?有人围攻?”
“没有,前面不是打仗吗?送尸体回来,县里到处都是臭味,遮不住。”
杜安:“哦,你们没想办法捞点?”
“我可没那个胆子,这要是让皇太子抓住痛脚,我等就不要在县里混了。”
杜安:“李建成去偏远小县送尸体,很奇怪啊!”
“不奇怪,收民心嘛,不然谁给他卖命。”
杜安:“你懂的还挺多。”
“我懂个啥,听那些乡绅说,他们说了,为了这件事费了大力气呢,你说说,这些娃子不知道死了多少天,买了多少渭南石灰,才囫囵个儿抬回来的,李家这么多聪明人,必然是不做赔本买卖的。后面肯定要招募乡勇,收编土匪,把丢的份子补齐,打王世充打这么凶,补不上兵,那不是坏菜了?”
杜安:“确实,他们做事有一套。”
“那可是有一套,听他们说,这种招数定然是出自她妹妹平阳公主,她惯会收买人心了。”
杜安:“呵呵,是吗?”
“这事咱就是听人说一嘴,是不是真事,谁能知道?”
杜安:“县里有油水吗?”
“没什么油水,要不弟弟能厚着脸皮来吃这个?”
杜安:“长安油水多,你们这些青皮敢不敢去混?”
“哥哥说的哪里话?什么青皮不青皮的?混口饭吃嘛!”
杜安:“合着你们是一群废品啊,就会混饭吃?”
“哥哥这话说的,偏激了不是,兵荒马乱的,有口饭就不错了。”
杜安学着他的样子:“有口饭就不错了,真尼玛不嫌害臊,犄角旮旯的破地方能有什么好饭吃?要吃就端最大的碗,宰最肥的羊,长安的姑娘最水灵,你自己说,这种破地方有什么?”
“哥哥不用激则个,上面没人罩着,两天就得出事。”
杜安:“你去长安怀远坊,找张府,跟他说,五里坡的厨子让你去找他的,让他别的地方安排一套宅子。”
“哥哥莫要消遣弟弟,宅子是说安排就安排的?”
杜安:“你告诉他,你是要收编长安所有青皮的,他自然会帮你。”
“哥哥肯定是消遣弟兄们,对不对?”
杜安:“你是吃屎狗还是盘江龙,就看这一下了,现在李唐对长安的管控还没那么细致,等过了这个风口,再想进去,是虎你得卧着,是龙你得盘着,哪怕你是那咬人的狗,也得先拔几颗牙。”
“哥哥是有什么打算,对不对?”
杜安:“要在长安做买卖,做买卖你懂吧?有很多地头上的事儿,你明白吧?”
“做多大?”
杜安:“该你问吗?”
“看弟弟这张臭嘴,该打,该打。”
杜安:“只管放心大胆的去,遍地黄金的地方,跌个跟头也能捡到钱,随便控制几个地方,吃几辈子。”
“听哥哥的,不知哥哥名讳?”
杜安:“你的牙不想要了?”
“哥哥莫怪嘛,弟弟这就收拾东西过去。”
杜安:“那么着急干嘛,吃饭哪儿有吃一半的?”
“听哥哥的。”
这几个青皮,一顿胡吃海塞,吃的差不多,大队的人回来了,把碗往箱子里一丢,拿起铁桶里的大勺,主动招呼起回来的人吃饭,七八个人负责三个桶,情形一下子大好,一点都不乱,不像昨晚上,吃到最后差点打起来。
杜安收起刀,挂在身上,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拉着青儿出去,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跟青儿说:“青儿,你干的不错,有大人样子了。”
青儿一句话没说,直接抱着杜安大哭了起来,哭了许久才渐渐止歇,杜安没有劝,只是静静的等着。从昨天见到这孩子,一直到刚才,没掉过一滴泪,没哭过一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家里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哭,撒泼打滚都是轻的,可就是一口气顶着,不失控,想尽办法照顾着家里,娘哭倒了,爹像木头人一般,剩下自己能怎么办?肯定一直告诫自己,青儿,你不小了,一定要顶住,不能倒下,你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真的完了。
青儿:“师父,我没事。”
杜安:“没事就好,有大人样儿了,不错,事虽然难,过去就不觉得难了。”
青儿:“恩,师父,你要是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问阿爷,他一句话不说。”
杜安:“他太伤心了,不能怨他,我这就走,五里坡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青儿:“师父,那家里这一摊子?”
杜安:“很简单,什么都不要管,他们要吃什么,就去吃,够不够的,反正事情已经弄完了,也不会再添东西了,至于那些破木头碗呀什么的,全都不要了,本来想着烧火的,没来得及烧了,拿来应急正好,小马车给你留着,你只需要把那三个铁桶装车上,带着你阿爷阿娘回五里坡。”
青儿:“我不识路!”
杜安:“喵仔认识,不要怕,男子汉大丈夫了,师父相信你!”
青儿用力的抱了一下杜安:“我会的,师父。”松开,杜安从后面扯开一个冒着黑烟的披风,整个人漂浮而起,极快的速度消失在青儿视线里。
慢慢回神,用力擦干泪水,露出笑容,回到房前,招呼已经吃过饭的人帮忙套马车,几个青皮十分热络的帮忙。
带头的青皮,咯吱窝夹住青儿说道:“青弟儿,那个做饭的厨子是什么来头?”
青儿牢记这老大的交代,关于师父的事一句不能外传,今天的事已经印证了老大告诫的重要性,一脸不屑的说道:“我敢给你说,你敢听吗?”
带头的青皮一脸便秘之色,怎么特么谁都这个口气说话,一个小屁孩儿都敢吓唬本大爷了?不可能,既然不可能,那就说明真的不能问,只能悻悻的松开青儿,心不在焉的帮着套马车。
青儿也不客气,直接招呼他们帮忙,把阿爷阿娘请车上,说是请,其实就是连搬带抬的,三桶吃的只剩桶底儿,招呼人全添碗里,大小桶正好套在一起,大勺塞桶里,装车上,一声驾,赶着马车离开了,几个青皮一看,门都不关,直接跑路,这是多想的开?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离谱,你越是门都不关,就越有人帮你锁上,越锁的紧就越有人想砸开,众人看着青儿赶着马车离开的烟尘,看这样子,剩下的东西,肯定是不要了,于是纷纷抢夺碗筷,场面一下喧闹起来。不到两分钟时间,人群消散,几个老邻居,把房门锁上,清扫一下原本应该是院子的位置,就此尘埃落定。
小院书房
小云:“师父,你去找老陈了?”
杜安:“这都能想到?”
小云:“你能牵挂的,无非就是长安的狗叔,再有就是前两天赶回去的陈大匠。”
杜安:“呵呵,去看了一眼,老陈那家伙,别看让他做事的时候,叭叭能说,真到了戳心窝的时候,不如个孩子呢?”
小云:“青哥儿没事吧。”
杜安:“没事,灵儿小蝶呢?”
小云:“出去玩了,哎,我说师父呀,你教的那是什么玩意儿,昨晚上他们点着火堆,一直嚎到深夜,要不是婆婆说了他们,他们能玩到天亮。”
杜安:“呵呵呵......”
小云无语的摇头。
杜安:“早晨吃的什么?”
小云:“喝的粥呗,天慢慢凉了,没什么好吃的青菜了。”
杜安:“恩,让你规划的暖棚,你做的怎么样了?”
小云:“初步出稿了,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你说的滴灌,做不了,只能人工浇,还有就是用来肥地的酒糟,全让牲口吃了,蘑菇大概是做不了了,婆婆找人收的鸡蛋,收的不多,只有一百多枚,按您教的办法看过,一半多都不能用,孵不出来,只能煮了加餐,隔壁院子新搭了一个草棚子,用来孵蛋,因为疏忽,草棚子烧着了,剩下的鸡蛋全是熟的了,所以孵蛋这事,暂时告吹。因为酒窖的工程过于巨大,暖棚的砖需要等,不能立即开工,现在已经没有地方住了,再来人,只能挤在一起。”
杜安:“这都不挨着呀。”
小云:“还有更不挨着的,婆婆早上来跟我说了,有成婚意愿的已经有超过二十对了。”
杜安:“什么意思?”
小云:“就是说,如果让他们立春成婚,你所谓的让大家跟着乐呵乐呵,就得再盖二十多套房子,现在暖棚和房子在争资源,就这个意思,照目前外面嚎叫的情况看,可能二十对打不住,根据我预测,符合您标准男女十六岁,身体健康,头婚的最少超过三十对,这里面有外村要嫁过来的,尤其是尤老头那边,最多,他们跟外面交往比较密切,所以很多女子看上了那些烧砖仔,咱们内部有许多想重新组合成家的,都是那些曾经的土匪家眷,一些夫妻因为外面有家族关系,多半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寡妇带着大儿子,或者大哥带着妹妹,最少的是婆婆这种,祖孙两人,还有寡嫂子带这小叔子的,柳家那边比较稳定,也有适龄的青年,总之,你做好准备吧,对了还有,邓锤。”
杜安:“邓锤怎么了?”
小云:“安娘子看邓锤有些不对劲儿,婆婆说的。”
杜安:“这怎么了?”
小云:“还怎么了?邓锤那个死木头,根本不应这茬口,算了,不说他,你安排武有三要带适婚的女子来咱们这儿,话说也过去这么久了,只要一冷,你等着吧,有你受的。”
杜安:“云啊,我就走一天,你怎么折腾出这么多事儿?还点了鸡窝子?”
小云:“怪我咯?”
杜安:“一件一件解决吧。住房跟暖棚争砖头这事,让老倔想办法,继续加窑,给他再送一批粮食,保证他能正常运转,其实暖棚可以直接用土墙的,我不是想着干净点嘛,既然这样,直接夯土。至于成婚人数多的事,由着他们吧,把重点放在老倔身上,把水泥的事提上来,让制衣那边准备好配套的口罩,务必在天冷以前出一窑水泥,人不够就招,活多,不怕吃饭的嘴,邓锤那货,先不想。还有什么事?”
小云:“暖棚的事只能在尤老头身上发力,还有就是五里坡商会集团的事,您要把传统的师徒工坊,改成公司制的结构,中间有很多细节没法敲定,第一件事,工艺的流水线化和可复制化,这事只能靠陈大匠,柳大匠,他们懂技术,第二,还是关于技术的,就是您要实施的技术考级,还是得靠几位大匠,没跟他们谈过,事情定不下来,第三,扫盲问题,您要求整个集团,必须全员识字,这个可能需要点时间,按您给的企划,开夜校势在必行,需您忽悠,额...做一下他们的思想工作!夜校呢,需要很大的地方,这种巨大的场所建设,水泥绝对还会卡脖子。第四,发电站,您打算什么时候搞呢?没电,很多新的项目做不了。第五,由于识字率太低,根本没人能做会计,我自己会累死。第六,您要做全产业,现在人数众多,一个明显的漏洞需要补,那就是医疗,等着吧,天只要一冷,肯定会受影响。目前外面打仗,根本吸不到需要的资源,结构性贫瘠是必然的。第七,企划里关于财产收归的事,肯定大多数都反对,咱们的文化里,从来都是子承父业,最后那么多财产,全归集团,我想着,多半都是行不通的。”
杜安:“小云,要不,我找个山头打坐吧?”
小云:“哎,没事,我帮你想着,需要做什么,直接告诉您,对了,我有个疑问,前几天没去想,今天需要问一下。”
杜安:“说。”
小云:“你为何要把一些不利的消息说出去?”
杜安:“你是指屠了蛮子,还有毒杀张楼他们?”
小云:“对啊,还有,让新文庆大张旗鼓的送人回去,不怕招来旁人的目光?”
杜安:“这件事呢,你不妨换个角度去看。”
小云:“换什么角度?”
杜安:“以我对西门庆的了解,他极大的可能会,把人送回去的事情当做他自己的光荣事迹,咱们一块的时候,是没杀人的,大家都知道没杀人,所以人死不死不能算我头上,大概率是算在新文庆头上,从这个角度看,事情的关注点就在西门庆他个人身上。所以这一面是没有漏洞的,那咱们身上呢?我说话的场合是咱们五里坡,在座的也都算自己人,那么问题来了,我杀人这事,到底能不能传出去呢?这就像一个大木桶到底漏不漏水,也就是咱们五里坡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卧底,探子,只需要给桶里装满水,说一个比较大的秘密,然后等着,只要有水漏出来,秘密传出去,那就说明五里坡漏风,桶漏水,至于是谁,以什么样的方式获得消息,传出消息,并不重要。”
小云:“所以这是试探?”
杜安:“你可以换个词儿,服从测试。”
小云:“服从测试?指鹿为马?”
杜安:“对,都是一个意思。做一件傻事,看谁会向着咱们,收归遗产,也是这个意思。得罪人的事说出去,除了专门的探子,多半为了饭碗是不会往外说的,因为咱们这个摊子散了,他们有可能会吃不上饭,这应该是大部分人,少部分是真心要跟着咱们,愿意休戚与共,不管是恩情也好,钱财也罢,轻易不愿意改旗易帜。如果杀几个人这种事都搂不住,干脆散伙得了,图什么大事?”
小云:“师父你是真不怕人多嘴杂?”
杜安:“为什么要怕,师父有重来一百一万次的机会,谁敢炸翅,全拍死。”
小云:“哎呀,忘了这茬儿了。您这明显是要欺负人呀。算了,不纠结了,师父,咱中午做什么好吃的呀?”
杜安:“你想吃什么?”
小云:“蛋糕做不成,没鸡蛋,做点小食?”
杜安:“好啊,家里有点糯米,挤的蔗糖还有百十斤,做米团?”
小云:“师父,什么口感呀?”
杜安:“香香脆脆甜甜。”
小云:“很期待嘛,还有别的没,一起弄了!”
杜安:“你能不能像个小孩儿一样?还很期待嘛,人家小蝶肯定会说,我要吃,我要吃。”
小云:“我不是小蝶,师父快说嘛,还有别的可以做吗?”
杜安:“大米很多,糯米有一点,应该够今天用的,小米也可以弄,主要是糖,只有百十斤,算了,全用了吧,我再去老乡那搞点甘蔗,明年种点甜菜,解决糖的问题,有时候我都在想,我是不是挺笨的,明明有好的办法,不去用。”
小云:“师父呀,不用想太多,您啊,不是笨,是太过专注,挺好的,只要专注在你喜欢的事情上,大方向我给你把握,合适的时间地点,帮您安排合适的事情。”
杜安轻轻推了一下小云:“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走,开整。”双手握在一起,闭上眼睛,周身轻轻震了两下。
来到厨房,取了两包盐,小云抱在怀里。
杜安:“沉吗?”
小云:“还行,几斤盐不算沉。”
灵儿从外面跑了回来,大声的说道:“师父,你回来了,想着让你i做好吃的呢!”
杜安抱起灵儿,转了一圈,说道:“哈哈哈,你想对了。”放下灵儿,扯下手镯,双手扣住,突然消失,又出现。
灵儿:“还可以这样?”
小云:“怎么了?”
灵儿:“师父把镯子送到南方,又弄回来了,跑的真快。”
小云:“拿糯米?”
灵儿:“拿糯米做什么?”
杜安:“当然是做好吃的!”走到院子里,一挥镯子,院子里堆满白花花的大米,还有五六袋糖。往灵儿方向一扔,灵儿一个伸手,直接抓住,戴在手上。杜安抓起一袋子大米放在肩上,提两个袋子糖,往院外走,灵儿看袋子不大,直接提起两个,跟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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