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本心的赤诚
提出疑问的年轻老师沉默，他确实年轻，眼光没有长辈长远。
或许是出于旁观者的角度，他觉得卢迪安说得有道理，但不可避免，他还是会怜悯沈烨文。
沈烨文的成绩是正70分，他迷茫，无助，找不到自己的道，或者说是人生目标，但面对天梯的乱象，他却能够冷静分析局势，避让战斗，同时给与身边人力所能及的帮助。
在客栈居住时，看到了告示牌，他会照做，还会可可爱爱地在告示牌前比手势，看到身边有不遵守的人，他会在他们走之后帮助小二收拾残局。
他是个好孩子。
但天云神界的权谋争斗，被卷进去的学生，老师是不会管的——那是孩子们的天命。
能避开，是福分，避不开，是本分。
时间过得飞快，不多时，整个天梯上已经没有能继续走下去的人了，沈烨童走了550阶，还差10阶就走到头，薇娅是蓝光天赋，走到了503阶，沈烨文488阶，穆雷哲480阶。
放眼望去，能爬到高层阶数的，基本都是顶层王朝或世家直、嫡系的孩子，也只有他们，天赋和资源门槛都比普通人高，能够达到这样的位置。
当然，也有特别的，473阶有一个黑发男性，样子在20岁出头，466阶有一个黑发女性，十八九岁的样子。
黑发，是本源驳杂的表现。
此时，两人正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黑发男性甚至还想继续往上，但已经支撑不住了。
已经没有人能够继续前行了。
监控室中，卢迪安老师起身，走向虚拟世界的总控制台，进行最后的评分核查。确定无误后，便按下了结束虚拟世界的开关。
一时间，整个天梯试炼，天旋地转，规则仿佛在收敛，将天梯上的人们向外面推去。天梯上，大多数人都失去了意识，少部分人见状，却是吓得面色苍白，惊呼出声。
“这……这居然是虚拟世界！”
“天哪，我们要被传送到哪里去！”
“救命啊！”
沈烨童面色镇定，她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便由着吸力将她传送进后方的旋涡。她的身边，也有不少人对此早有预料，但很大程度上，都是顶层势力的直、嫡系的孩子。
一般的虚拟世界只是用作工具，根本不会做得这么真实，只有在顶尖势力，才有这么大的手笔去建造类似的虚拟空间。
监控室前的一大群疗养台，在试炼结束之后，一个个如爆炸了一般。受惊的散修和小型国度的天骄像一个个窜天猴似的，从疗养台原地起跳，飞到了四面八方。
此时，考生一片混乱，有的瞬间拿出刀剑向身边挥舞，应该是“死”在了虚拟空间，记忆还停留在打架的阶段；有的则原地起跳，抱住了飞在空中的灵能监控，瑟瑟发抖，大喊“救命”……
一时间，整个监控室乱成一团。
冷静的人不在少数，但慌张的人占大多数。还好监控室足够大，成绩屏幕也已经提前聚拢到了上空，这才没有造成“学生因受惊而撞击屏幕，导致头破血流”的惨状。
沈烨童冷静地躺在疗养仓里，透过透明的疗养仓，看着外面的乱象，又看了看旁边的疗养仓中，和她做了一样决定的穆雷哲，两人对视，同时决定晚一点出去。
他们可怕被误伤。
“好了，入学考试已经结束，大家感觉怎么样啊？”
就在考生各生百态的时候，一道清雅知性的女性声音传来，一众考生齐齐向声源方向望去，却只见一大群桌椅，其中零零散散地坐着一群人。他们有的年轻，有的年迈，有的只要十五六岁，有的却年过七十。
但无一例外，他们身上都带着极为强悍的势压，便是在场所有人的见识加在一起，也没见过这种境界的势压。
那势压，温厚，平静，让人心安，每一个人身上的势压都是如此，考生们感受到这些人的善意，受惊的精神也缓缓平静了下来，纷纷停止了手中的各种动作。
是文宇仙学院的老师们。
有的学生瞬间安下了心，顿时痛哭流涕。
“哇啊啊啊！终于安全了！我被追杀了好久啊！”
“我也是！我本来在认真上天梯的，突然就有人偷袭！”
“你还上了天梯呢？我连上天梯的机会都没有，死在客栈了！”
“救命，终于安全了！”
然而，有的学生安了心，另外一些学生却瞬间面色惨白——他们在天梯试炼之前，为了争夺有限的名额，暗中杀了不少人，直到最后才知道这是虚拟世界。
他们做的那些事，怕不是全给老师看到了！
而且，他们杀的人还没死，虚拟世界不可能死人！
见考生们安静下来，沈烨童才面无表情地从疗养仓中出来，来到了穆雷哲身边，却发现穆雷哲此时竟正痴痴地坐在疗养仓里，双手抚摸着晶莹剔透的疗养仓，像是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口中还喃喃自语：
“这疗养仓，竟然能随着虚拟世界的进展调节疗养程度，恢复人在虚拟世界消耗的精神力，以契合现实世界的精神消耗……”
得，这孩子，又开始痴迷未知的科技了！
求知欲有那么强？
沈烨童见状，瞬间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转过身，也不指望现在叫他了。
然而此时，异变凸生，就在沈烨童身边，便有一个壮汉一斧头砍了过来，沈烨童瞬间警觉，一把抓过穆雷哲的胳膊，原地跳起，飞行器瞬间出现在脚下，朝着那一排排密集的座椅飞了过去。
大抵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壮汉拎着斧头，开始向四周乱砍，口中大叫：
“反正我也无法入学了，不如都给我陪葬！”
监控室中再次炸锅，考生们刚安抚下来的神经再次跳动，四散而逃。或许周围也有类似心态的考生，他们挥动着武器，对着周围的考生疯狂攻击，仿佛泄愤一样。
“啊——救命啊！”
“不是吧，又来？”
“谁来控制住他们？”
乱象四起，卢迪安老师双眼瞬间冷凝，一道势压打了过去，直接扣住了疗养仓区域的所有人。不过眨眼间，还在那片区域的考生便弯腰驼背，倒了一片，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烨童两小只动作快地跑了出来，穆雷哲立刻反应，配合着沈烨童翻上了飞行器，两人也不顾周围都是什么人，投射来了什么样的目光，直接在卢迪安老师身后刹车。
卢迪安老师见状也是一愣，但下一秒，却直接笑出了声。那笑声，似乎是觉得有趣，又似乎在惋惜。
这两个小家伙倒是机灵！
以最快速度，最冷静的头脑，判断最合适的计划，最安全的位置，并以最快的速度付诸行动。
这样的头脑，这样的行动力，这样的果决，和沈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够了，虚拟世界已经打成一团，现在还要继续打？”恍惚只是一瞬，卢迪安老师瞬间面色凝重，看着被压制的学生渐渐失去了攻击的心思，这才放开了势压。
考生们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再动不该动的心思了。
见考生们安静下来，卢迪安老师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你们可以看看你们的手腕，那里有一个小型记录器，当你们进入虚拟世界的时候，成绩已经自动同步到里面了。”
话音未落，考生们便纷纷看向自己的手腕，沈烨童和穆雷哲也低头看去，果然，在左手的手腕上看到了一个手环，神识潜入，手环蓝光突显，荧光屏幕瞬间凝实。
“正400？”沈烨童愣怔地眨了眨眼，似乎很吃惊的样子，立刻回身趴到了穆雷哲的肩上，“你多少分？”
“正300。”穆雷哲也一阵惊喜，看着面前的分数，喜笑颜开。
“童，我们过了！”他一把抓过沈烨童的手，兴奋得甚至原地跳了起来，“太好了，不用被流放了！”
沈烨童原本也很兴奋，听了穆雷哲这么一说，瞬间老脸一红，默默低下了头。
“童，你怎么了？”穆雷哲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着沈烨童突然低头，颇有些奇怪，“你……脸红什么？哪里不舒服吗？”
“你看看周围……”沈烨童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仿佛做了什么很害臊的事。
穆雷哲一愣，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除了前面正在主持秩序的老师之外，后面的座位上还坐了一大群老师，此时，他们正玩味地看着他们两小只，甚至有的老师还在窃窃私语，不知在议论什么。
向来腼腆地孩子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瞬间低下了头，不敢再兴奋地跳高高了。
他们刚才慌不择路，却不想直接闯到老师的位置来了！
而此时他刚才那句话，就像是学生在考试的时候，找不到考场，错进了老师的办公室，还在老师面前谈论该怎么作弊一样！
沈烨童是知道周围都是老师的，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这边跑路，但穆雷哲那句“终于不用流放”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此时她面色羞红，脚趾甚至能抠出两室一厅。
流放啊！丢人啊！
虽然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做错，但这话一出来，让老师怎么看他们啊！
救命！
然而，老师们此时却是玩味地一笑，甚至有的老师不嫌事大，还开始调戏起沈烨童和穆雷哲了，只见其中一个老师挑了挑眉，直言不讳道：
“没事，不就是被流放吗？懂得都懂。”
沈烨童和穆雷哲瞬间更加缩脖，什么叫懂得都懂啊！
他们可什么都没做，谁知道那个狗皇帝脑子里装的什么，非要流放！
这边两小只被调戏得面红耳赤，监控室前方却是严肃一片，考生们看着自己的分数，有的面如苦瓜，有的面露气愤，还有的直接摔了手中的兵器，大骂文宇仙学院。
“为什么我是负分啊！”
“我也是负分！什么情况？”
“我明明天梯登得那么高，为什么负这么多分！”
“%*￥！这仙学院是不是就是不想让我们散修进去啊！”
然而，即便哀嚎声遍地，也没有考生敢造次。卢迪安老师的实力摆在那，谁也不敢触她的霉头。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惊喜，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大多数人都在哀嚎，为了不拉仇恨，主动选择了沉默。只有沈烨童和穆雷哲两个跑到老师身后去的，没第一时间注意到那边的动静，这才兴奋得跳高高。
“咳咳！”眼见考生一阵大乱，卢迪安老师清了清嗓子，而清嗓子的声音中，隐约传出阵阵势压。
考生感受到老师的势压再次来袭，纷纷停止了哀嚎，转过身去，看向站在座位前的卢迪安老师。
“想必你们从能够得到的数据中，都知晓只有正60分以上，才能成功进入文宇仙学院。”卢迪安一边说着，一边随手翻开了一道蓝色屏幕。
“每一个参加考试的考生，无论结果如何，都要以灵魂血誓为契约，在此发誓，不可向未参加过考试的人，以任何一种方式透露考试相关的任何信息。”
“其中包括：场地、考题、同场考生、教师等——你们在招生时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经历的一切，不可向外透露分毫。”
“至于为你们的分数，若是正分，却没有到60分，是因为你们道心未定，没有达到入学最基本的标准，若有机会，可以重新来参加考试。”
“若是负分，则永远失去入学资格。”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
几乎所有人的面色都不好看，甚至不服，但胆怯于老师的势压，没有人敢顶嘴——在场千百万人，除却那么几十个人是正分之外，基本都是负分。
卢迪安老师自然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刻意在此停了一停，看了看考生们的反应。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考生们虽然面如菜色，却依旧选择了沉默。
实力为尊的世界，弱者没有说话的权利。
很多几百年、几千年的小宗小派、小国小家，即便有人蒙受冤屈，没有实力，也没人愿意为他们说话，而有实力的人，则通常自己用拳头说话。
久而久之，散修、小势力的弟子、小家族的庶子，以及类似地位的人们，他们为了自保，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忍让。
而在一次次沉默之中，大多数人，也渐渐丧失了本心。甚至有的人忘记了曾经蒙受不公的痛苦，将爪牙伸向和曾经的自己一般境遇的人，伤害发生了传递，一次又一次的循环。
这也是为什么，顶尖的势力永远顶尖，而且会越来越强，因为他们在强者的保护下，不会像散修和小国修士那般算计这，算计那，他们懂得友谊，懂得团结，有着凝聚力，有更多的选择去追求本心。
没有本心，则没有道，没有道，便永远无法成器。
这便导致，弱者恒弱，强者恒强。
卢迪安老师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负分的考生们，你们大可以回忆一下，自己在仙学院的领地内做过什么。”
“乱丢垃圾，不顾卫生整洁，对提醒最基本素质的告示牌视若无物，更有甚者，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甚至通过谋杀同场考生的方式，企图独占入学名额和修炼资源。”
“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破坏了考试的公平性，违背了仙学院招生的本意。”
“仙学院不可能收这样的学生。”
话音未落，所有学生的手腕便齐齐发出光芒，光芒牵动每个考生的本源和灵魂，牵引着灵魂的律动，律动之中满是安全和温厚，律动之外，却带着危险的势压。
强迫血誓！
负分的考生面如死灰，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修炼资源本就不多，甚至很多考生在外树敌颇多，报考仙学院是来避难的，文宇仙学院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但此时，他们知道，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老师们知道，这种安排一定会有人不服，但没有本心，没有道的人，是不可能达到能够消除强迫血誓的实力的。
天云神界的修行一道，境界越高，越注重本心的赤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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