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我在意
“其有生焉，亦有死焉！”
玄奘低语，生灵生死，他本不该干涉。
可是此间……
说什么十方，那作恶的无法无天，把一切看成了理所当然。
似那牧羊一般，用两条细犬，便让无数生灵浑浑噩噩，不生反抗之意。
是以作恶的愈发猖狂，受苦的以为本是应当。
哪有什么该与不该！
无形的力量弥漫，八百里狮驼岭，生了霞彩，瑞气升腾。
如云似海，那一个祥云不尽。
一道道人儿，逐渐凝实，蕴藏蓬勃生机。
被小妖处理后的人皮，血肉，五脏六腑，那些遗骸，尽是消失。
有妖只觉嗓子眼发干，喉咙上下浮动。
他昨天还捅死的人儿，如今已经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好似只在安眠。
要活过来了！
诸多小妖心中涌起了这样的念头，不是借尸还魂，是真的要活过来了。
场间，他们清晰的感知到了，那一道道人身中。
跃动的心跳，更像是在他们神经上跳动。
“本无十方界，本无十方劫，佛，也不该滥造生杀，我佛，你错了！”
玄奘转身，透过山石阻碍，直面如来，镇定说道。
佛的慈悲，不应该只在口头上。
人心诡谲，故生出诸多嘴上正义之辈，只要没被发现，只要尚能遮掩，在那人前，端是一腔热血，正义凛然。
有人在行，不说，为人所不识。
有人逐利，大喊口号，粉饰太平，愚弄百姓，容不得半点不好，做得，却不让说。
说了，便是重罪。
做了，藏起来，就当作没发生过。
这合理吗？
这正常吗？
“他们的命运，不该是这样！”
玄奘又道。
他求不来公道，众生难平等，却也该做些什么。
玄奘平静的立在那里，与如来视线交汇，其身形依旧，也未高大半分。
只是一瞬间，一念通十方。
其周身光辉流动，神秘而妖异。
尽显晶莹，而后散向四方。
咚咚……
那光华没入一个个身躯，被那神秘的力量牵动，进而响起齐有力的心跳声。
像是闷鼓，微而沉。
那是生命的乐章在奏动，在欢呼雀跃。
有人，苏醒了。
片刻的茫然后，是极致的喜悦与庆幸。
“他们会死去，会消亡……但是，绝不该被人供献，以求利益交换！”
玄奘的言语铿锵有力，这是他的回应。
啪啪~
清风明月刚想鼓掌，为玄奘贺上两句，便觉得场合不对。
抬起的手没个动作。
几个小家伙却是不懂，见瞅见清风明月的动作，立马拍起小手。
这鼓掌声，异常刺耳。
呵呵！
清风明月尬笑两声，便一边抓头，一边东张西望，这动作，略显忙碌。
玄奘心有悲悯，他深知，有些事，难更改。
这天下，不会只有一个狮驼岭，更不会只有一个巫楼国。
可做，总好过不做。
如来眼帘低垂，佛光生灭，紫气氤氲，其面上不见表情变化。
却也不阻止玄奘逆转生死。
“先前我有所疑问，悟空说时机未到，他说了，我未必明白！”
玄奘走出一步，出现在洞外，向佛而行。
既是说与如来，也是说与自己。
纵是明白了，又能如何，无力改变，明白比不明白要痛苦。
“如今我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请我佛解答一二。”
玄奘立于山腰，微微合手。
“于长安时，弥勒菩萨曾言，西土有佛，有大乘佛法，可度亡者升天，能使人脱苦解难，修得了无量金身……
如今，佛安在？”
玄奘轻声问道。
“何谓大乘，何以脱苦？”
玄奘之言，直抵人心，如今，灵山诸佛不在，哪还有什么菩萨，罗汉，那各洞圣僧，道者，皆化十方。
如此，不可谓不讽刺。
“玄奘，我之真经，自是大乘教义，正善法门，悟之，自可超升，脱苦，然吾并非万能，并不能赐众生解脱……
经开悟，无须度！”
如来终开雷音，平静说道。
若不是那猴子横插一脚，使事情有了变数，依他之法，大劫可过，取经可成，何须他亲自设劫。
又何须灵山大众出灵山，入十方。
“就算不能赐，也不至于此，菩萨之兽，也听得法门，修持善门，佛导人以向善，是为世人所敬……
何以在此大行生杀！”
玄奘归来，已明前后诸因，便更无法理解。
佛之行径，何至于此！
文殊，普贤两位菩萨，于世间扬慈悲之名，难道不知手下之兽秉性。
他西行取经，就真的那般重要？
“玄奘，你何必执着于诸相，以你之能，当知此间，本为佛国所化，所谓苦难，尽是虚妄，待你功成，诸佛自当归位……”
如来平淡开口，显庄严之相。
玄奘却是微微摇头，他也修持，他也参禅诵经，礼佛拜佛。
可此间，尽是实相，何来虚妄？
是诸佛所化又如何，是西土佛国又如何，于当世受当世苦，何敢期来世？
人生几十哉，一时痛苦，难道就能忽略不计？
“你可以不在意，别人可以不在意，所有人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你不能让我也不在意，我在意……
很在意！”
玄奘一字一句说道，神色极为认真。
那坚定的目光，让如来有一刹那的怔愣，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玄奘的执着。
世间苦海如棋局，一盘失误，推倒重来便是。
诸佛不过是到世间走一遭，归来时，佛还是佛，菩萨亦是菩萨，并无半点损失。
何须如此？
天地间，祥云金光不尽，当世如来显化，与玄奘之言语，却也入了众人耳间。
山间，是各妖王，神色各异。
谁也没想到，今日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不过是赴宴而已。
好些个妖王丢了性命，皆因红孩儿要带走那和尚。
更出乎意料的，是有人竟然会帮他们。
不说牛魔王，那白衣魔头，不请自来的臭道士，都让他们始料未及。
后和尚突兀消失，又突然出现……
更是连如来都出现了。
他们的脑子，此刻也是云里雾里，不大明白。
见玄奘对上如来，有人茫然不解，也有目露轻蔑，更将玄奘此举，视为找死。
一个和尚，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眼前的，可是如来佛祖。
亦有少数妖王，面色凝重，心中忐忑，不知道，有个家伙，会不会来。
“玄奘，你本为佛门弟子，十世苦修，难道还堪不破，悟不透吗？”
良久，如来轻叹一声道。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让金蝉子轮回苦修，是对是错了。
“大家都说我是十世修行的好人，我要是什么都看透了，又怎会是十世修行的好人！”
玄奘淡然开口。
好人短命，是有缘由的。
“堪破什么的，贫僧都不在意，我佛，你在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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