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徐徐子来的时候我正盯着一株花在发呆。
他绕个弯子到了我身后,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在想些什么?如此入神。”
我这才陡然回过神来。
“林笑尘为什么这么急匆匆就去卉城了?”我问道。
“他是联军统领,自然要前去。”徐徐子答道。我点点头,对他道:“他今日走得急,只给我留了一封信,让我来寻你。说你会带我前去。”他听后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向前一步道:“你根本不会带我去,对么?”
徐徐子看了我一眼,“你想听实话吗?”我没有回答,我心里已经知道,林笑尘又一次骗了我。他总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展现对我的在乎,此刻心中五味杂陈,十分不是滋味。
徐徐子道:“笑尘唯一的软肋就是你,他原本交待我将你关起来。但我不愿意这么做,我知道你总有你自己的选择。”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该说什么,若这真是林笑尘希望的,我不去便是。“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而不是一上来就将我绑了。”我道。
徐徐子只是浅浅一笑。
告别了他之后,我独自回到了鸿儒茅舍。一路上听到许多人在议论此次卉城的战役,我猜想楚越无非也就是派出管捷和虞什两位大将。可沈茗煊怎会被关进牢房之中?
他们畏惧沈茗煊,所以沈茗煊入狱这件事,恐怕和徐徐子等人脱不开关系。
“可这现在又与我何干?”手撑着脑袋,我一时失了力气,整个人趴到桌子上。
东去春来,天气逐渐回暖。对于陈国和辽国来说,他们已经从寒冬中熬过,卉城一战只打了三个月不到,楚越三十万大军损伤惨重。他们被迫从进攻转为逃亡,灰溜溜地被赶回了楚越,但出人意料的是,林笑尘率领的联军并没有就此停住脚步,在辽国国主的支持下,他又带着辽国的军队和一部分联军打进了楚越,时年六月,楚越青山失守、川地大半失守,林笑尘夺回了原本西卫和宋国的土地,战况急转直下,楚煦将已经关押近半年的沈茗煊从狱中放出,联军在原本是大卫国土的川郡受阻,无法再前进。
徐徐子和李珩以及辽国国君准备前往百、源两地请求支援。正是这样的一个时刻,原本在山野间闲适的我,忽然间被徐徐子的来访给吓到了。
他说明来意之后,我将手里刚抓来还活蹦乱跳的鱼扔进水池中,转身惊讶道:“你让我与你们一同去百、源两地?”
徐徐子点点头,又道:“其实去百、源两地只是顺道,我们想让你去前方的战场上出谋划策。”
我立即道:“可林笑尘不是不让我在这里好好呆着,况且你们五国之中,有的是谋士,为什么偏偏要是我。”
徐徐子叹了口气:“楚煦又重新重用了沈茗煊,这一仗,我们还是打得太急了。原本我是主张等到楚越的沈茗煊被处死之后,再去反攻。但是林笑尘和辽国国君都太心急了!这样表面上看上去是联军赢了,实际上楚越转攻为守,我陈国又是夹在中间的,这样对于陈国来说损耗最大。”
“你曾经在楚越的军队中待过,我听闻你与沈茗煊私交甚好,想必你对他的了解一定是比我们要深。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场战役,不能少了你!”
我望着水池中自由游走的鱼儿愣了半晌,徐徐子的话听一半丢一半,只知道这一次,我和沈茗煊是真真切切站在了对立面。
“林笑尘也同意么?”我问道。
徐徐子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看着我认真道:“这次就是笑尘让我来的,不然我怎么会来打扰你?”
我淡淡一笑,转身道:“你容我准备一下,要收拾一下东西。”
徐徐子道:“好。三日之后我派人来接你。”
我点点头,许久之后再回身,偌大的庭院中仅有我一人。收拾东西根本不用三日,徐徐子应当是看出我的犹豫才会给我三日的时间让我自己做决定。但第二天,他便差人送来了林笑尘写与他的书信,心中果然有提到徐徐子说到的这些。
林笑尘含蓄而隐晦地道出了我是沈茗煊的软肋。
池中的鱼儿仍旧在游着,我轻轻松了手,信落尽池子中,被水润透,在水面飘着。
他既想用我来对付沈茗煊,却为何自己又不告知我,却绕了这样一个弯子?我蹲下身子,手伸进池子里面拨了一下水,原本游到岸边的鱼儿立即钻到了底下。
“本来今日还想烧了你,看来你并不想死。罢了,你就在这池子中好好活着吧。”我站起身子,转身回到房间中收拾东西。
整理柜子时,压在衣服底下的卷轴啪嗒一声落入地面铺开,刃心二字仿佛一把尖刀直刺双眼。
高斯写的这二字,原本应当是让我在陈国学会“忍”。
叹了一口气,弯腰将卷轴卷起收好。
花了半天的时间收拾好,又将院子里的东西都收好,第三日一早,再次换上男装,往身上藏好暗器时,我竟有种忽然陌生的感觉。
徐徐子的马车这时候便到了,我拍了拍衣袖,利落锁好院中的门。临别之际又转眼看了一下这间我独自一人居住了将近半年的院子,忽然有种一去不复返的强烈预感。
放下帘子,眼泪不知为何落下。我一直想不通,原本我不是这样软弱的人,可现在连离开一个住了点时间的地方,都变得这么诸多愁绪。
抬袖擦去眼泪,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马车跑得飞快,中午之分便到了宫中,我和李珩、徐徐子用完午饭后,徐徐子却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他将我们送到马车边上,定住了身子。我正疑惑,此时却出来了另一个女人,我定睛一下,却正好是那时候陈国国主招待宴会上,那个与我分庭抗衡的女子。
“玲儿见过徐公子。”她在徐徐子面前欠了一下身子,徐徐子伸手扶了一下她,对我们道:“这是玲儿,她和你们一同去辽国,然后再前往白、源二地。”
我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徐徐子又道:“叔父病重,我暂时无法离开陈国。”
原来是这样......这个陈国国君已经病了许久了,没想到还活着,不过从方才玲儿对徐徐子的称谓上来看,就知道徐徐子绝对是一个十分注重气节之人。
马车上,我和玲儿两人都沉默不语。她一上了马车之后,便直接将脸沉了下来。我心知她对我存疑,便也不轻易开口,到辽国的一路,两人一句话都没有。
夜间歇息,第二日再启程,我在李珩上马车之前直接将他拉到一边:“喂,你今日和玲儿同乘一辆马车如何?”
李珩迅速摇了摇头,我道:“为什么?”
李珩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说罢又朝着玲儿在的马车上瞥了一眼:“她看上去比你还凶。”
我嗤笑一声,直接钻进他的马车内,他却没有阻止。
马车动起来之后,他急忙道:“你也受不了那个冰块脸吧?”
我笑道:“你小声点,等下被人家听到就不好了。”
李珩动了动嘴巴,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倨傲:“怕什么啊,隔着这么远,哪儿能听到。”末了,他又皱眉问道:“你跟她有什么恩怨啊?这会子都宁愿坐在我身边也不要与她同一辆马车。”
我如实答道:“此前我还在楚越的时候,曾经出使陈国时,与她在宴会上有过口角之争。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倒是没放在心上。至于她有没有在意,我就不知道了。”
李珩“嘶”地抽了一口气,思考半晌后,一手摸着下巴道:“你这么说来,我跟她也无冤无仇,她对我也还不是板着一张脸。这说明,她原本就是这样的呀!”李珩说着笑逐颜开,我都不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
在我看来,无论是和李珩、还是玲儿同乘一辆马车,都不是什么好事。李珩话太多,玲儿似是与我有仇的表情......
马车停下来歇息的片刻,李珩下了车时不时朝着玲儿的方向撇去,他不由自主道:“我观她样貌,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我算是知道这个人刚才在高兴些什么了,便推了他一把:“快去吧,同乘一辆马车,说不定就能见她笑了。”
李珩抵着身子往后挪,脑袋回侧道:“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亲。”
我使劲将他往前推:“哪里授受不亲了,你与我不也照样同乘一辆马车!”李珩定住身子大声道:“那哪儿能一样啊!”他转过身,眼神在我的身上上下扫射一番:“你说你穿成这样,不开口,谁知道你是女子啊?像个小太监似的。”
我眯着眼睛笑了笑,李珩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举止也十分粗鲁。对,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啊!!!”
片刻之后,李珩的惨叫声久久回响在幽幽山谷之中,拉车的马儿歪着脑袋嗤了一口气,像是在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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