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p>京都的寒冬来临，朝中反对出征的声音越来越多。楚煦本每隔三日举行一次朝议，后来直接气得宣病停朝三月。我可不想明着搅入这场帝王和丞相之间的权力博弈，所以早在此前，我就以入军营训练士兵为由，避开了每次的廷议。</p>

<p>我本就是女辈，只空有爹爹当年的爵位，既无外交，战功也没有实质性的。所以楚煦自然是点头同意的，有事也是直接派人召我入宫面谈，后来面谈的人之中，又多了几位大臣。这几位大臣自不用说，都是楚煦上位以来提携的。</p>

<p>一日下午，我和几位大臣在宫中和楚煦商议出征之事，入宫之后，我刻意吩咐载我的马车直接回去，这样各自散了之后，便有了机会和其中一位年事较高的大臣单独说话的机会。</p>

<p>我选的人，乃是廷尉高斯。</p>

<p>这个人，和沈国公大致一样。但细数不同的是，他侍奉了两代的楚越国王。我心中想的是，他一定非常清楚当年卫国灭亡的事情，更甚于，他必定知道，我爹是被哪个奸臣所害。</p>

<p>“高廷尉，今日有劳了。”我拱手作礼，身手麻利地上了他的马车。刚才还直接拒绝了前面几位大臣的盛情邀请，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也是我最想从他那里打探到有关卫国和我爹爹的事情，我还在暗暗担心他会拒绝我。</p>

<p>“哪里哪里！”他也拱手作礼，皮笑肉不笑，在小童的搀扶下上了车，我还顺带拉了他一把。从他坐得直挺的身子和一点都不想挨着我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乐意，又或是他知道我想从他嘴里套话。</p>

<p>只可惜他是读书人，看到我在门外未走，又是一个姑娘家，是不可能不闻不问的。</p>

<p>“咳！！”高斯假意咳了一声，用手扶了一下鼻子，实则是在偷窥我的动作。</p>

<p>如果第一次见面，就大追特问，一定会让他反感和有所警惕。是以这一次我并没有主动和他说过一句话，多亏了那时在宫中，公主的耳濡目染，我端正的坐姿，到最后下车的拜别，我肯定，自己第一次给他留了个奇怪但深刻的印象。</p>

<p>第二天，我又以同样的模式上了他的马车。这回他稍有松懈，但还是没有开口同我讲多余的话。</p>

<p>“耐心！”在下马车拜别的时候，我暗暗对自己说道。转过身便是天真的笑容对着他，而后微微一拜，我拱手道：“多谢先生。”</p>

<p>第三天，我仍旧在外面守着，这次他却没有刻意走在最后，糟糕，我惊呼大事不妙。前两日问我的大臣，我皆说过会便有马车来接，但是这回要怎么办才好？高斯拄着拐杖，笑呵呵问道：“要捎带一下你吗？”</p>

<p>几个大臣一齐盯着我，我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廷尉，一会自有马车来接我。”</p>

<p>于是他们就真的一齐走了。我看到高斯在上马车之前，回身看了一眼我。我知道，这件事，还有机会。于是我便伫立原地等待，果然，其他马车都驶出中门之后，高斯的马车跟在后面，但慢悠悠的，等到其他马车都拐个弯不见了，他的马车停了下来。</p>

<p>他亲自下了马车，站在寒风中等待我。那一日的傍晚，天上忽然飘起小雪，我捂住冻僵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p>

<p>“你究竟想找我说什么呢？”马车内，高斯虽闭着眼睛，却第一次开了口。</p>

<p>“我想向先生讨教兵法。”我诚恳说道。</p>

<p>“嗯？”高斯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捋了捋长长的白胡须，脸上映出几分欣喜。我打听到，他虽然是文官，家中却藏有许多兵书，这应该是个套近乎的好法子。</p>

<p>“笑晏诚心想向先生学习！”我看着他，再一次说道。</p>

<p>高斯这回却又闭上了眼睛，直到马车到了我府邸门口，他仍旧没有说一句话。唯独我下马车拜别时，他才又应了一声。我实在摸不透这读书人的心思，难道是在考验我的诚心？还是要我送些金子？</p>

<p>可他不是个非常有风骨的老先生么......</p>

<p>上次楚煦赐我的金子和珠宝，都还原封不动放着。晚饭时，我正想着要不要派人给他送点金子过去，第二天清晨，守门的小兄弟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口放了一个大大的木头箱子，我拆开箱子，发现里面是一箱子的史书。</p>

<p>“天呐。”我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个高斯真的是个才人，以史为鉴，授予兵法，先明史理。他如此这番，正踏踏实实中我下怀！</p>

<p>“你去仓库，将王上赐予我的金银财宝全部取来。一会我就去军营了，你将书清出，把金子全装进这箱子里，若是装不满就从家里贴一些进去。明日天未破晓之际，送到高廷尉府上，放置在门口。”我对旁边的小兄弟交待道。</p>

<p>交待完毕，我便直奔军营。</p>

<p>想想一会又要看到沈茗煊，就忍不住想放肆逃开。但在楚煦那儿都开了口，怎么也要做做样子。正想着，不知不觉间军营已到。我刚进到木栏闸口，远远就听见沈茗煊爽朗的笑声。</p>

<p>“不必！隔几日将你府上好酒送几坛到营中与将士们一起喝，这样才是。”</p>

<p>“嗯……沈将军既有要求，我必达成！”</p>

<p>这是……</p>

<p>我走近了，便瞧见丞相由廉和沈茗轩在有说有笑的，旁边站着的那个个头小小的，不正是那日在街上想把公主买去做陪读书童的由是么？楚煦商议出征没有让丞相和沈茗煊知道，他们两现在走得这么近，看着关系还挺好。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楚煦想暗中除去这两家势力，扶植新的力量。而这两家一文一武，若真是关系好了，相得益彰，楚煦实权只会越来越小。</p>

<p>我拐了个弯，躲在一个营帐后，决定还是不要让由廉撞见我和沈茗煊在一起。我如今已经和他们站在政治的对立面上，这样对沈茗煊来说并不好。也许沈家和林家真的有过恩怨瓜葛，但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不想误会他。这个人，毕竟救过我的性命。</p>

<p>“林将军，你怎么不过去？”一名小兵见我在营帐边上探头探脑，一直往沈茗煊方向看，忍不住上前问道。</p>

<p>“嘘。”我将他拉到一旁，“沈将军和丞相在商议要事，我不想打扰。”</p>

<p>“没有啊，丞相今日特意将自己最得意宠爱，也是最小的公子由是带到军营中，要他向沈将军学布阵。”小兵转了转眼珠，想了想，又小声补充道：“听说今日公主也在营中。”</p>

<p>“哦......”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兵也心领神会。他接着说道：“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妹妹，如今年十四，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我看她和相府小公子十分般配。”</p>

<p>我点头笑道：“嗯，你很有眼光。”</p>

<p>这个小兵，知道得够多的啊。可惜，公主肯定不是为了由是而来，她应当为的是沈茗煊吧。</p>

<p>“将军，将军？？”小兵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p>

<p>“啊？”我方才想到公主在这里，却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丝醋意。</p>

<p>“沈将军过来了。”</p>

<p>“什么？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p>

<p>我莫名其妙朝那边看了一眼，沈茗煊却笑盈盈朝我这里走来。他脸上明明带着欠揍的笑容，此刻我却有些挪不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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