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平衡

　　说话的是贺玄雅。

　　无根真人首先响应：“小雅姑娘说得在理，我们应该追根溯源，探寻这场越境风潮背后的根源。究竟是不是有人暗中挑动，还不好说，但秘世种族这接连不断的挑战，必然事出有因。只有找到真正的原因，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希母们又开始议论了。

　　“看来我没有选错人啊！”神仙阿婆满脸得意地说道，“小雅这姑娘果然肯动脑筋。她的想法我也觉得切中要害了。各位可即刻通知各处希母，再遇有越境者，可想办法捉一些活口，进行审讯，弄清楚他们越境的目的。半个月后，将各处审讯的结果收集上来，我们再开会分析其中的根源。各位看怎么样。”

　　希母们纷纷赞同。

　　最后，神仙阿婆站起身来宣布：“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各位就请速速回辖地吧。”

　　这时炼药台边的岩壁上靠近通向地面石阶的地方突然闪现出一个一米宽、一人多高的拱形光门。光门周围布满了五彩缤纷的彩晕，门的另一边，像有盏巨大的明灯，无数道金光从中射出，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十八位希母陆陆续续向光门走去。每个人跨过光门后，身体都瞬间消融在亮光中，消失不见了。

　　当十七位希母穿过光门后，无根真人对神仙阿婆说：“我留下来再陪你两天，回去的这两天，该处理的事也都处理完了。现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身体。”

　　话音刚落，光门开始渐渐变暗，最终完全消失，岩壁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神仙阿婆走下了打坐席，坐在了无根真人对面的椅子上。

　　“威辛姐姐，今天的会貌似有了解决问题的方向，但我总觉得，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未知的大挑战，没那么容易平息。”神仙阿婆语重心长地说。

　　“首座，你能听我说两句吗？”无根真人恳切地说。

　　神仙阿婆略略点了点头。

　　无根真人说：“尘世万物，都有一个规律，那就是此消则彼长，此长则彼消。也就是说，事物都是联动的，联动的结果，就是达到某种平衡。一旦形成平衡之势，一物动则诸物皆动，以形成新的平衡。

　　“万年以来，世间态势总体来说都是平和稳固的。显秘二世、四海诸族，都各安其份、各守其柄。中间或偶有龃龉，也对大局没多少影响。这就是人间的平衡。

　　“如今纷乱四起，且有大变之兆，正说明这种平衡出了问题。

　　“首座你想想，从古到今，世间出现的变局，有那一次是我娲皇族独自应对的、独自解决的？

　　“毫无例外，每一次都是与旱魃族携手应对并解决的。

　　“几十年来，我们两族之间嫌隙渐深，几千年来建立的盟约关系也危在旦夕。

　　“这正是世间平衡出现松动的原因。

　　“一旦两族情谊断绝，或者相互敌对，平衡关系将彻底被打破。

　　“到那时，此消必然会引发彼长，和平的力量减弱了，非和平的力量就会增强，在形成新的平衡之前，世间力量将会剧烈碰撞，人间将会经历旷世劫难。

　　“我们希母，作为维系世间秩序的重要力量，不可不深思而慎行啊。”

　　神仙阿婆认真听完无根真人所说，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我懂你的意思！——唉，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旱魃’二字。”神仙阿婆说。

　　“玉华如今是旱魃之主，她虽几十年与你关系紧张，但最近也有和解之意。这对我们来讲，是恢复两族关系的绝好时机。”无根真人趁热打铁。

　　“我活了这么一把年龄，从来没对任何人低过头。让我向自己的女儿乞和，那我做不到。”神仙阿婆起身离开座椅，向炼药台走去。

　　无根真人还要说什么，神仙阿婆边整理炼药台边说：“小元啊，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我起身下了打坐席，穿好鞋，向神仙阿婆和无根真人告了辞，又跟贺玄雅说：“小雅姐，我走了。”

　　“威辛姐姐，辛苦你和小雅送小元回去吧，晚上夜路不好走。”在我正准备踏上石阶时，神仙阿婆说道。

　　黑暗的山路上，我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贺玄雅和无根真人跟在我身后。

　　“看来师父和旱魃族的恩怨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贺玄雅打破了沉默。

　　“情这个字，是世间最难解的难题。”无根真人叹息道。

　　“上次听您和师父的谈话，好像师父与旱魃族的矛盾和情有关，还跟我大太爷有关。您知道中间的故事吗？”贺玄雅问道。

　　无根真人说：“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说吧。当年首座跟你大太爷，也就是贺郎，互生了情愫。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突然你大太爷失踪了。那时，你师父还不是希母。

　　“你师父等了好几年，都不见贺郎回来，她也就死心了。后来她师父故去，她继承了希母的衣钵。

　　“有一年她去旱魃族的秘境办事，在旱魃王的宴会上看到了贺郎，而且贺郎已经和旱魃王结成了夫妻。

　　“你师父悲痛欲绝，拔剑要杀贺郎，被旱魃人止住。

　　“从那之后，你师父对贺郎和旱魃人充满和深深的恨意。

　　“第二天她从旱魃人的秘境离开时，顺手抱走了贺郎和旱魃王六岁的女儿，作为对一对仇敌的报复。

　　“下山之后，她开始精心养育那个孩子，并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女儿，准备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那个孩子就是水兵的奶奶。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导致首座和水兵奶奶之间产生了矛盾，两人几十年来都互不来往。

　　“就在两个月前，……，算了这个事还是前不跟你讲了，将来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总之就是由于那段情感纠纷，让娲皇族和旱魃族之间的万年互助之谊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多少年来，我都试图弥合两族之间的关系，但首座这个关键因素不发生改变，两族和睦的前景就很暗淡。

　　“这也就是我一次次冒犯首座权威的原因。”

　　贺玄雅问：“那有没有人知道我大太爷离开师父而选择旱魃王的真正原因呢？”

　　无根真人说：“可能只有贺郎自己知道咯。也或许旱魃人中有人知道。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让首座改变。”

　　听到这里，我正想说我知道贺郎离开神仙阿婆选择旱魃王的原因，可转念一想，无根真人不知道事情的缘由，那说明老爹爹没有把旱魃王告诉他的情况告诉给别人，既然他几十年都没说出来，一定有他的理由，我自然也就不能随便说了。

　　“我……”我把还没说出的字又吞回了肚里。

　　“你什么？”贺玄雅奇怪地问。

　　“我，我到了，你们回去吧。”我搪塞道。

　　“还有一段路呢。”

　　“你看，山坡下就是我家窝棚的等，前面各家地头都有窝棚，有窝棚的灯光照着，也能看清楚路。再说了，山阴里的路比背山好走多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太晚了。”

　　说完我径自沿着山路往山坡下的窝棚跑去。

　　当我跑到窝棚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到西坡方向一束光柱消失在山梁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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