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竹林小屋遇梁帝】
我举着酒杯,全神贯注与杯中棕色液体,缓缓道:“区区这点酒,你觉得我能喝多吗?你可知道,同样是五谷杂粮酿出的酒,这酒为啥叫黄酒?”
凌少茫然地摇摇头。
我道:“酿黄酒本用的是洁白的小米和糯米,它们在锅中不断的搅拌、受热,颜色随着温度的升高不断的加深而转为浅黄色再渐渐到褐红色,再加以发酵,使得酿出的颜色如同我们杯中的这般棕褐色,故叫做黄酒。这酒,如同我和王爷,我本以为我和他是单纯无暇可以天荒地老的爱情,哪知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感情竟如同被发酵般,渐渐失去原来的纯洁与痴迷,变得浑浊,变得冷漠,变得让人捉摸不透。最终,究竟是我对不起他,还是他对不起我,凌少,我捉摸不透。”
“蓉伊,你不要那么悲伤。”
“刚刚我问你权力最终能换来什么?你不敢说,但我不怕,在我们现代言论自由。我告诉你任何一种权力都是受到限制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还参不透。王爷这样无情将我处在危难之地,他独自逃离,早就把我和他情分断干净了。若是没有你,也许我早就归西了。原本我以为自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我不愿提他,是我不愿想起他,只要一想起他,我万念俱灰。”说完,我泪眼朦胧,泪花又在眼眶打转。
凌少见我情绪低落,和声说道:“我本想劝劝你,可是你这样悲观,我的话你是听不进去了。在那天的情况下,王爷是不该留下你独自离去,可是他留在这里亦或是不走,后果更难以设想,我朝完全被金国的行为蒙在鼓里,九王身上肩负着宋朝的安危,朝廷需要他,国家需要他。”
我极其反感的冷言道:“一个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人,谈什么保护国家!我对王爷的情,随着他那日的离弃,不在存在了。”
我们喝干最后一滴杯中酒,凌少劝我不要多思,我因喝了那酒的因素,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呼呼一觉睡到天明。
次日醒来,天才蒙蒙亮,我回忆着昨天方老板的一些话,捕捉着他言语中的行为痕迹,疑点太多。我想尽快离开这里,便下床开始收拾行装。因伤口右侧锁骨,我的右手也不太好使用,全靠左手慢慢打理。
凌少进屋看到我已经起床,知道我去意已决,便与我迅速收拾完行囊,悄悄驾着马车离开了方氏钱庄。
走了片刻须臾,远处有一座小山头,山脚下果然有一片墨绿的竹林,远望层层叠叠,分不出枝竹、枝干和枝叶,连农舍、小径和小桥流水都看不到,全淹没在一片墨绿竹海。当风吹过,竹林泛起柔静的沙沙声,倒是有世外桃源的幽静。我很喜欢凌少选的这个地方。
一早忙着移动,我颇感到有些疲惫,伤口又隐隐作痛了,凌少安顿我躺下,他便出门去买点食物。
我的伤口养了第三日了,自那老郎中当日给我拔剑上药包扎后,连着两日没有更换,也不晓得这伤口的药是多久换一次,凌少也没给我讲这药多久换一次。现在觉得伤口隐隐疼,我很想拆开看看伤情到底如何。
我,坐在床沿,退去服侍,裸露出右肩,轻轻把一层层纱布退去,还未见到伤口,小屋的外破门进来一位壮士,他柔声呼喊着:“蓉伊。”
我感觉奇怪,怎么凌少那么快就回来了,我本能的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忙侧头抬眼望去,竟然是金国皇帝梁晅义,我惊讶道:“怎么是你?”
他看着床沿带血的纱布,依然柔声道:“你怎么受伤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抓我和凌少回金国去做人质。我紧张而又惊恐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缓缓坐在床榻边,拿起鲜红血迹的纱布,面有怜惜问道:“你伤哪里了?给我看看好吗?”
我见他一筹莫展,神色不同寻常,我遮住右肩的手缓缓落下,衣服轻轻滑落在棉被上,这时我才看清自己的伤口。褐红色食指般大小的洞口,血肉模糊,表面一层黄色的粉末混合在一起,因纱布的退去,伤口又重新溢出鲜血,从一滴渐渐汇合成一条,缓缓滑落下来,十分恶心,我几乎不敢再看下去,闭上眼睛别过头去,心情沉重,来到这里,我几乎每季度要受一次伤,我的命折腾不起啊。
他忙拿起纱布为我擦拭,他问:“药在哪里?”
我只抬手一指,他飞速取来,我静静坐着,他静静为我包扎伤口,时不时地他会问我:“疼不疼?”
我只摇头不做声,顺从地让他为我换药。
他悲情的问:“这伤是怎么来的?”
我冷言道:“还不是拜你所赐,你有一批好战士,打起仗来,个个伸手了得,如狼似虎,直接索命。”
他黯然伤神道:“我得知宋朝九王要带王妃来我金国议和,我很难受。我派朱顷去金营确认你的身份,你为何对他说你是第一次来金国?我给你的玉佩和佛串呢?你只要拿出任何一样,他们都会善待你的。后来,姜大人上朝启奏,说宋朝派了假亲王。我十分愤怒,便下令追击。不想却伤了你。”
我面无表情道:“不管真的还是假的,你现在是金国的梁帝了,要我们宋人的一条命简直易于反掌。”
他再次问道:“我给你的玉佩和佛串呢?”
“离开金国那日,被守城门的乔将军搜走了。”我如实的回答着,可心存好奇,我前脚才来此地,为何他梁晅义后脚就跟来了,于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本以为这样鲜血淋漓的伤口处理起来会很疼,可是他在处理的过程中如此温柔,我竟未感觉道丝毫的疼痛。他轻轻为我披上衣服,双目柔情看着我道:“我并不能确定一定是你,我的手下送来一支金色箭头,报在追击宋国议和亲王时伤到了一个女子,这类箭头是我们金军追缉重要人物才使用,是对要犯进行标志,凡是医者见到此类箭头,必须如实向朝廷汇报伤者背景。我本以为射中的只是假亲王和假王妃,没曾想,前来汇报的医者和当铺老板提起受伤女子的名字时,我才知晓,伤的竟然是你。我今天一早赶到方氏当铺,店老板告知你们一早来到这里,这才一路寻来,蓉伊,请你原谅我,我并不知晓是你,否则我绝对不会派兵追击。”
我愤然道:“哼,果真是商人无情,这个方老板人品果然有问题,这样的人不配做我哥哥的朋友。那么,你现在找到我了,你是不是要抓我回去做人质?好让九王为营救我而来个回马枪,你好一箭双雕?”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呢?当我知道宋朝派九王和九王妃前来议和,你知道我有多为难吗?可我一想到是你蓉伊来了,我又转为欣喜。这种感觉你是体会不来的。”他炯炯卓光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在确认眼前人的真假,“蓉伊,我让你受罪了,你比上次离开金国憔悴了许多,这次让我来照顾你吧,这里条件太差了,我现在带你回宫养伤,那里还有你的柔福帝姬和潘邵阳,你在金国不止有我,还有他们。”
我扪心自问,我能不憔悴吗,在金国皇宫受了一顿乔妃的私刑,回到宋朝又受到刘佳怡对王府一个多月的禁足折磨,接着,在金国受到王爷的误会而使我连夜不得安眠,最后好不容易要离开金国了,却被一箭射伤右肩,我能不憔悴吗?我觉得我还活着就不错了。想着想着,我情不自禁落泪道:“我还活着就不错了。”
他疼惜地揽我入怀道:“蓉伊,不要哭,有我在,你不会在受罪。”
我伏在梁晅义宽厚的肩膀,感觉自己的凄惨而泪流满面,觉得自己这一年活得好辛苦。
仿佛中,我听到屋外凌少挣扎的呼叫声:“放开我,让我进去!”
我看向梁晅义,他心领神会地对门口把守的侍卫喊道:“放他进来。”
梁晅义看着眼前脸型四方、额头饱满、体魄魁梧、正气凛然的凌少问:“你是宋朝的九王?”
凌少疑惑地看想我,我忙介绍:“凌将军,这为是金国梁帝。”
凌少忙叩首行礼:“宋朝九王手下末将凌敖凮拜见金国梁帝。”
梁晅义让凌少平身后,诧异地望向我,问:“他不是九王,那九王人呢?他怎么没有在你身边?”
我平静地回道:“九王此刻应该到宋朝边境了,我因受伤无法同行,只好让凌将军停留在金国为我先治病。”
梁晅义听了我的解释觉得不妥,但又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便责备凌少:“怎么没有保护好王妃,竟让他受伤如此严重,身为军人却不能维护自己主人的安危,你们九王要是知道了,非杀了你。”
凌少忙又跪地叩首道:“末将罪该万死,未能守护王妃的安全,我回去自愿领罚。”
梁帝起身命令的语气道:“收拾一下,随我回宫吧。”
凌少莫名地看我一眼,而我倔强道:“我不去,这里很安静,很好,我很喜欢。我休养几日便回宋朝了。你的皇宫,不适宜我一个宋朝九王妃住在里面,上回已经遭过罪了,这回万万不敢再去了,谢谢梁帝的好意。我的伤能自己解决,不劳您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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