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 兄妹重逢】
梁帝的话让我心头一紧,他说要带我去见“藏在我心里的人”,我心里的人始终只有一个,可是他早已埋入郑州地界的黄土,我一直遗憾当初未能将他的遗骸带到金国。我无声的跟着梁帝的脚步,很快前方出现一个微微隆起的坟头,我定睛看向墓碑,上头黄色字体写着“大金将军凌敖凮之墓”。
我碎步上前,重新看了一遍墓碑上的字,没错上头写着是将军凌敖凮,实在是太意外了,我没想到梁帝如此有心,看着这座坟,我不尽回忆起我与凌少的点点滴滴,我们相识与集市,因为一根项链而结缘相识,之后又向朋友一样相处,彼此交换秘密与心事,我们无所不谈,之后陪我一起去大金营救柔福帝姬,我们陪赵巍一起出使大金议和,我们几次死里逃生,之后我们不得已逃往金国,我和他曾有过短暂甜蜜的时光,可惜我生命的辗转,最终离开了他,而他再南侵的途中战死沙场……
我和凌少的历历往事如同电影一般在我脑海浮现,我控制不住对他的想念,悲从中来,痛哭流涕,我伸手颤抖着抚摸墓碑,泣不成声。
我哭了良久,梁帝上前用绢帕擦试我的泪水,安慰道:“逝者已安息,你莫要再悲伤。”
我抽泣着断断续续回:“谢谢你为凌少做的一切。你是什么时候把他的坟迁过来的?”
梁帝道:“攻打大穆牺牲的士兵,朝廷大臣都将伤亡士兵编辑在册,当时虽无法将所有伤亡士兵的尸体运回大金,但是尽量做到能运的必运的原则,朕开设一方土地,建立烈士陵园,安放那些有功战士的亡魂。本来可以更早带你来这里,可是倔强的你留了张纸条离开了天音殿,还不许朕来找你,之后你又失明又失忆,这才拖到现在。你以后想他了,可以来这里和他说说话。”
我内心十分感激梁帝的善举,这样的君王是的民心的,让天下百姓和士兵甘愿为他诚服。我忏愧道:“原来你做了那么多,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梁帝,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梁帝眼睛柔情似水道:“蓉伊,你为朕也做了很多,朕不需要你说感谢,朕只要你开心就好。以后,你不要再离开天音殿,即便你不愿做我的贵妃,也不要离开天音殿,朕只希望你偶尔能陪陪朕说说话就可以了。”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他,梁晅义是何等气魄的大金君王,此刻面对我居然用如此卑微的语气,我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怕自己会被这样柔情的目光融化。我不是傻瓜,更不是不喜欢他,我拒绝梁帝,只是因为心里牵挂的人一直放不下。
今天,我站在凌敖凮的墓碑前,默默道出心中压抑已久的思念,我心似乎放空了些许,得知凌少能安眠于此,与我在同一片天空,我更是宽心了不少。
我缓缓取下脖子上的黄金腰鼓形契丹文天字刻花串珠项链,蹲下用手拨开黄土,将其掩埋在黄土下。
我心境平和道:“凌少,你一路走好,让这跟项链代表我,让它永久的陪伴你吧。”
我起身对梁帝再次感激道:“梁帝,凌少能在此地安眠,终于了却我的心事。”
梁帝轻轻挽起我的手,漫步离开凌少的墓碑,我们无声的走回马车,在回宫的途中,彼此保持沉默,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的爱怜的目光的同时,还有无奈的表情。
回到天音殿,用完晚膳,我细细回想梁帝下午的话,“朕只要你开心就好,以后,你不要再离开天音殿,即便你不愿做我的贵妃,也不要离开天音殿,朕只希望你偶尔能陪陪朕说说话就可以了”,梁帝这样真心真诚的一番话,让我长叹一口气,吐尽心中所有的惆怅,我又怎么忍心再次离开这里。我都没有一个家,我除了能去满香阁,我还能去哪里。
突然,我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那位与我同样饱经风霜的哥哥,我们长久未联络了,我想我的哥哥了。次日,我便独自带着熙莲去找我的哥哥。
我们来到一方小院,朴素而小巧,哥哥正在看书,百卉正在逗一个满岁的小娃娃。我惊喜的上前与他们打招呼,哥哥惊诧的丢下手中的书,迎面出门。
“你……是?“
“哥哥,我是你的妹妹。“
哥哥上下打量着我,颤巍巍道:“你不是已经……”
“哥哥,我就是你的妹妹,刑秉蓉,蓉儿啊。“
一旁的熙莲也早已泪流满面,悲喜交加道:“少爷,小姐就是你的妹妹呀。“
哥哥看了看熙莲,又看了看我,他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激动得再次问道:“真的是我的妹妹吗?“
我泣不成声问:“哥哥,百卉,你们可好?“
哥哥:“妹妹,你还活着,还活着。“
百卉:”蓉伊小姐。“
我们三人乱世他乡再次相逢,人人喜极而泣。
哥哥同我一样,泣不成声问:“妹妹,你的事情哥哥略有所闻,传闻说你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经历那么多离奇的事情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索性不准备给哥哥讲了。我坚定语气道:“哥哥,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妹妹我经历太多离奇的事情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就是你的妹妹,你就是我的哥哥。“
哥哥抹着眼泪不再疑惑我,心境渐渐恢复平静。我们回到屋内,我们纷纷坐下,百卉沏了茶。在经历了人生遭遇后,哥哥苍老了许多,我环顾家里的环境,日子过得相对平淡,百卉也成熟了不少,她怀里的孩子正是他们刚刚满岁的长子刑子墨,我欢喜的将他抱在怀里逗乐。
“姑姑并不晓得你已经降临我们刑家,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样好不好,姑姑把满香阁送给你,等你长大了再把满香阁做的更大。“
“妹妹,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当初我老是霸占你的名画,我说过要加倍偿还你的,如今就当是我还你的吧,可不要跟妹妹客套了。“我把孩子交还给百卉,郑重其事道:“这里是我送给子墨的,必须收下。”
哥哥看着我说话霸道的样子,道:“蓉儿,你跟以前还是一样。你好吗?现在住在哪里?“
我如实回:“我现在住在宫内。哥哥,从此以后没有人再会欺负你,我会保护好你们。“
熙莲在一旁补充道:“小姐现在是大金的皇贵妃。“
哥哥诧异的望着我,没想到接下来哥哥说的话如此体贴暖心,他缓缓道:“妹妹,哥哥虽不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人生在世千万不要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没想到,你现在已是大金的皇贵妃,哥哥真心替你高兴,爹娘若是在地下有灵,知道自己的女儿能有今天的荣耀,定能瞑目与九泉之下了。哥哥替你高兴,也希望妹妹你能幸福。“
我感激哥哥的祝福,很想为哥哥做点什么,于是问道:“哥哥,你有什么愿望未实现得吗?妹妹我可以帮你。”
哥哥眼神淡然看空一切道:“哥哥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如今只想安稳过日子,把子墨培养好,谢谢妹妹的好意。你只要过得开心,哥哥这里你不要担心。”
“只要我过的开心”,这句话梁帝也跟我说过,也许只有至亲至爱的人才会跟我这么说吧。
哥哥想要平静的生活,我就尊重他的意见吧,毕竟没有什么比得上一家三口温馨的小日子了,现在我把满香阁交给他打理,富裕的日子应该能有保障了。我的哥哥,你也要幸福。
我依依不舍离开哥哥的家,临走时留下准备好的银两。我们兄妹同在一方土地,以后兄妹相见也容易。
我和熙莲乘坐马车回到天音殿已是黄昏,才到殿门口就听安雅和晓微对话,说是宫里请了法师正在开坛施法。
晓微好奇心重,偏要拉着安雅一起去看法师如何做法,见我和熙莲回来,连忙拉着我道:“姐姐,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好奇眼下快到中秋了,宫里应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才是,怎么会在宫里开坛施法呢?这梁帝在搞什么花样?我好奇心也重,于是就和晓微看个究竟。等我们前脚跨出去,熙莲和安雅也跟随在后头。
我吓唬她们道:“小心法师看见美人把你们变成小白兔。”
安雅机灵的回:“我们才不怕呢,要变小白兔,也是娘娘您先变,我们陪着您就是了。”
我们一路小跑来到奉天殿外,说起这奉天殿,是大金后宫供奉历届帝王祖先的神主牌位、举行祭祖活动的场所。
奉天殿内站了一屋子的和尚,我们远远观望也看不清里面在做什么,看见里面走出几位宫女,便喊来询问,才知道原来梁帝为祈祷国运昌盛,国富民强,创造太平盛世而开坛做法,一来祭祀已亡的有功战士灵魂,二来向历代祖先传达一统江山的喜讯,并希望大金的祖先地下显灵,保佑大金永久传承。
我知晓了梁帝开坛祭祀的用意,便无心逗留此地,正决定离去,突然熙莲拉着我的袖子,指着里面的僧人道:“小姐,此人好面熟,好像是南阁寺的广元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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