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蜀天冰影飘长歌2
邋遢汉看得满心欢喜,不住拍手,笑道:“好好,十年不见,没想到小娃娃还记得我。”忽见她胸前挂着一枚桑叶状的银坠饰,自当年却没见过,想来是她母亲为了纪念其父,才让她佩戴的。
青衫少年怯生生问道:“师姐,这个人是谁呀?”少女瞥了她一眼,却不说话,俯身在巨石旁一拉机关,那块桑叶状巨石登时响起一阵轰隆声,其中夹杂着机括转动的摩擦声。
邋遢汉趁机一拉青衫少年衣袖,嘿嘿轻声笑道:“小子,适才你一口一个‘师妹看茶’、‘师妹捶腿’、‘师妹哼曲’叫得甚是亲热,此时见了活蹦乱跳的‘师妹’,你却怎地变得羞答答怯生生了?”
青衫少年闻言,心知自己砍柴偷懒时的自言自语定是教他听了去,登时羞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趁着机括轰鸣声,瞪了邋遢汉一眼,低声道:“你、你可不、不许胡说!”
邋遢汉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蹦出来了几滴,一直用手拍少年肩膀。青衫少年生怕被师姐知道,忙伸手要去捂住他嘴巴,不让他笑,一老一少两人登时嬉戏打闹了起来。
少女开动机关后,妙目瞥了他们一眼,心想这两人倒是一见如故,片刻间便成了忘年之交,巨石缓缓移开,下方露出一方大洞来,少女朝那邋遢汉道:“娘在等你。”随即转向那少年,一双宝珠似澄澈的美眸满含笑意地打量着他,道:“今天是不是又偷懒了?”
少年心怦怦直跳,望着师姐眼睛,不敢承认,但也决不敢撒谎,急忙陪笑道:“师姐,你声音真好听。”少女眼中笑意忽然带了三分清冷,一揪少年耳朵,嘿然笑道:“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他要在十岁前学会生肖剑的前六招,结果到现在却连马步也扎不稳。这也算了,居然还天天偷懒,不知道勤能补拙么?”
少年高声叫道:“师姐……我错了……师姐……我偷懒了,你别揪我耳朵……师姐……哎哟……师姐好疼……”三人便在少年的哀嚎声中走进了山洞,百步九折,曲曲折折来到一处石室,那石室虽然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中间一张石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碟小菜,筷箸却从未动过。
邋遢汉若不是十五年前曾来过一次,也决不信这深山之中竟然别有洞天。只见石室周围按八卦方位开了八扇门,正南乾位的石室们开了一丝缝隙,透出点点灯光,少年清秀双目凝视那扇门良久,道:“师姐,师父又没吃饭吗?”
黄衫少女站在乾位的石室前,轻叹了一口气,白皙手掌推了推门,低声道:“娘,他来了。”良久,石室内方才传出一声“噢”,随即便又没了动静。
少年望着桌上虽不丰盛但一看便知无比可口的菜肴,鼻中嗅着那醉人香气,忍不住吞了两口唾沫,腹中也雷鸣阵阵。但随即想到自己今天十有八九是吃不成晚饭了,心中追悔莫及,右手拇指食指不住揉搓着衣袖。
“楚儿……”又过了半炷香功夫,石室内传来一声清冷如薄雾寒霜的女子声音,少年周身一个激灵,瞬间便将腹中饥饿抛却脑后,应道:“徒弟在。”石室内女子道:“你砍了一天柴也累了,你和客人先吃饭,我替你大师父运完了功就来。”
少年应了,嘿嘿笑了两声,挪身到桌旁大大方方坐下,笑道:“让我来尝尝今天师姐的手艺比昨天好了几倍。”说着便要动筷,忽觉一双有如猛禽般恐怖的双目正瞪着自己,少年抬头望向那清水出芙蓉的漂亮师姐,干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我想帮客人尝尝咸淡来着。”少女瞧他仿佛饿死鬼投胎一般的模样,不禁掩口轻笑,又朝少年连连做手势。
少年见师姐双眼秋波流转,瞧她手势意思是现在别急,等客人和娘谈起话来了再吃,他年少无知的内心只是微微一荡,朝师姐递了个神色,随即故意苦着一张脸,道:“我明白了师姐,我这就面壁思过去。”说着走进了正北坤位方向的石室。
邋遢汉见状不免有些担心,这少年不过十岁出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只因没砍够柴便要面壁思过不准吃饭,未免有些太严厉苛刻了。斜身探头朝少年“面壁”去的石室望了望,忽然意识到黄衫少女正打量着自己,朝她尴尬一笑,捋了捋乱发,道:“灵儿,你还记得我啊?”
黄衫少女微微一笑,将怀中长剑取下放在一旁,说道:“魏伯伯,这是你第二次问我了,我又不是林楚那个傻子,怎么会不记得你。”
这邋遢汉便是魏东林,清婉动人的黄衫少女则是莫日月双侠莫倾凤和叶采桑之女——叶潇灵,而那砍柴的少年,则是蜀山“白侠”林宝轩之子,只不过当年那个秘密,魏东林到现在也没告诉任何人。
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十年前,雪夜一场激斗,明王明安乌勒吉和白侠林宝轩不打不相识,互为其子取名,不料数日后,蜀山派却遇强敌突袭,一代英豪、剑法宗师林渐之为保护门派战死,蜀山弟子也伤亡过半,林宝轩身受重伤,被强敌逼入绝境,又不忍妻子受辱,于是双双跳崖,生死未卜。魏东林和穆清夫妇从侥幸不死的蜀山弟子口中得知,他们是碧眼高鼻的西域人,而领头的却是个江南口音的丑脸汉子,他们武功诡异,每杀一人必饮其血,直如恶魔鬼怪一般。
穆清两眼发黑,那人定是慕容辽无疑,不想他为了复当年之仇,竟迁怒于蜀山派,更令她震怒的是,当年方一创建便受尽打压、实力不足蜀山派两成的西域血教,二十年来非但弟子武功大进,行事作风之歹毒也更甚当年数倍!
听说当天情急之下,少掌门被藏了起来。魏东林夫妇在已是断壁残垣的蜀山派中四处寻找,终于在厨房的米缸中找到尚未断奶的林楚,将其带回了日月镇。莫倾凤听说蜀山派被灭,师父师弟死于非命,急火攻心,险些走火入魔,她来到日月镇抱走了小师弟遗孤,并决意收他为徒,传他烈日刀、暗月剑的武功。
但祸不单行,林楚被莫倾凤带走的第五天,慕容辽再次来到日月镇,魏东林拼斗不过,胸口挨了一掌,西域血教武功歹毒,魏东林当即昏迷,醒来之后,穆清已没了踪影。
魏东林悲愤交加,对慕容辽更是恨之入骨,不顾身上伤势,孤身奔赴西域,但他方出函谷关半个月,便倒在了大漠风沙之中,若非沿途商旅正巧碰见,将他救了回来,魏东林已葬身荒漠。
这十年来,魏东林时时刻刻不在思念妻子,本来这份深邃入魂的思念可以令他剑法更上一层楼,但蜀山的血海深仇又不断滋生着魏东林心魔,后来终于变得疯疯癫癫,在日月镇乞讨为生。
魏东林此次来找莫倾凤,其一是来看看林楚近况如何,他本是蒙古皇族之后,因被慕容辽报仇雪恨所牵连,出生未满十天便遭遇两劫,魏东林对他是十分愧疚。傍晚见他生龙活虎,神采奕奕,更怀有一副侠义心肠,心中甚是喜欢。
其二,是魏东林打听到今年来猖狂嚣张的西域血教,召集了在中原武林的各分舵,准备在终南山顶举行“祭刀大典”,峨眉山一战后,烈日刀下落不明,看来果真被如日中天的西域血教夺了去。
叶潇灵看了看桌上一点未动的饭菜,又望了望母亲所在的石室,一缕缕寒气正从门缝中透出来,依稀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具冰冷的冰棺前,不断输送着内力。
叶潇灵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从自己记事开始,母亲每年只有腊月正月,晚上会坐下来和师姐弟二人一起吃饭,其余时候都是待在父亲的房间内,要么呢喃细语地对他说话,要么运功维持冰棺原态,十五年如一日。
正思索间,石室门被轻轻推开,从一缕缕寒气中缓步走出一端庄清雅的美妇人,正是莫倾凤,她素手轻抬,关好石门,蓦然瞧见身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邋遢汉,心中一震,朱唇微启,一句“你怎地变成这副模样了?”方到嘴边,忽然意识到此言失妥,便改口道:“是不是西域血教又有动作了?”
魏东林满是污泥下的瞳孔一缩,道:“正是。苏鉴烟那女魔头召集了中原分舵弟子,要在终南山巅举办什么祭刀大典。”
莫倾凤闻言便知烈日刀是被西域血教抢了去,娇躯剧颤,叶潇灵见状大惊,慌忙上前扶住母亲,入手处只觉她周身僵硬,一缕缕寒气从手臂渗透出来。莫倾凤突然仰天长笑,笑声凄厉悲愤,但因带着面纱,瞧不见她脸上神色,那双眼睛中却已是滔天杀意,半晌才道:“好个苏鉴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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