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纠结

现在他与斯马特生疏了许多，他总是刻意避开斯马特，虽然这个猪圈并不算太大，想躲也躲不开。斯马特总是一副长辈看叛逆期的眼神看着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每次看见斯马特，他总有种“自己是不是错了”的困惑，虽然他并不想去道歉。或许他真的有伟大的计划，伟大到足以改变一切的宏伟理想，但他却连个猪圈都走不出去，再伟大的理想又有什么用呢？

      他现在越来越适应如今的生活了，那些猪们也越来越崇拜他了，毕竟他的故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那些奇思妙想、新奇的故事、天马行空的想法是这些一生生活在猪圈中的猪们永远也无法想到的。总有猪们问那些故事是否真的正在发生，他总是会斩钉截铁的告诉它们，没错，那些都是真的，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叫叶潜的人，还有他的匪夷所思的经历。

      或许这样也不错，当一头猪，快快乐乐地生活在猪圈中，一生也没有什么烦劳与负担，而不是像故事中的叶潜一样时时刻刻都为自己的生存而担忧。那些美好的想法真的该忘掉了，他真的就是一只普通的猪，是一颗猪圈里的螺丝钉，卑微而渺小，但正是这些卑微而渺小的螺丝钉们，才让“社会”这个大机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斯马特给了他时间，给了他空间，不再来烦扰他，给他机会创造自己理想中完美的世界，但他所能做的，似乎除了讲故事外就没什么了。

      “生命是猪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我们这些活着的猪都是幸运之神的宠儿，不可思议般的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了自己宝贵的生命，给了我们机会实现我们的理想，我们猪生的价值……”

      “嗯没错，我的理想就是每天吃吃睡睡。”一只猪嘀咕道。

      “看来我们运气真的不错，几万亿分之一的机会耶，如果每天吃一个苹果的话，要吃一万一亿个苹果才能到一万亿呢。”

      “不知道天堂是不是遍地都是苹果。”

      “又可能在天堂里吃苹果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会有上限，有饱的概念。斯马特爷爷不是说了吗，天堂是物质与精神并存的世界。”

      “你知道什么是物质，什么是精神吗，你懂完了？”

      ……

      “潜哥潜哥。”一只猪提问了。

      “说吧。”

      “那我们活着究竟是为了干什么的呢，既然我们是命运之神的宠儿，那我们活着应该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我们活着，是为了实现我们猪生的价值。”

      “那究竟是活着重要，还是实现自己猪生的价值重要呢？”

        他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猪居然会有这样高大上的想法，毕竟他可是一直有种凌驾于众猪之上的优越感的。

        “嗯……我觉得……应该是实现自己猪生的价值比较重要，如果一头猪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目的的话，活着也是浑浑噩噩的，还不如死了痛快。”他就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那些痛苦的回忆，那些遗憾的追忆，但每当他想去深入思考时，强烈的痛苦总会中断这个过程。

      “潜哥说的对，如果一头猪的猪生价值只是吃吃睡睡的话，那也太悲哀了吧。”

      “那你呢，你有什么高大上的猪生价值呢？”其他的猪起哄道。

      “哼！我的猪生目标——”它高傲的抬起了头，“那就是像潜哥一样创造出足以流传千古的故事——然后通过故事赚无数的苹果……嘻嘻嘻……”它毫无形象的流着口水，似乎已经在幻想苹果像座山一样堆在它身后了。

      “切……潜哥都说了，每头猪都是要死的，这是不可逃避的命运，既然如此，还不如把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享乐过程中呢。反正猪都是要死的，还不如现在爽爽，以后也不会后悔嘛，你就算再厉害，像潜哥一样创造出流传千古的故事，故事可以流传千古，你猪该是要死的嘛……”

      听着这两头猪斗嘴，其他猪也开始吵闹起来。他有印象第一头那只想要创造故事的就是之前问自己问题的那头猪，它叫猪牛掰，应该算是整个猪的世界里最有经商头脑的了，通过传播潜哥的故事，它已经赚了数不清的食物了，据说它现在储存的食物足够一头猪吃一年了，它也是潜哥最忠实的粉丝和小弟，每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身旁，然后给其他猪爆料一手消息，而且它也算是整个猪圈里最“强壮”的猪，毕竟它的食物储藏实在是太多了。

        而另一头和它斗嘴的猪，叫猪大壮，没什么追求，一天只知道吃吃睡睡，听潜哥讲故事，是猪圈里的最平凡也最常见的猪的类型。而就是这样的猪，却能与猪牛掰交上朋友，也算是神奇了，毕竟猪牛掰在整个猪圈中无论是地位还是财富都算是第一梯队的了，每一次猪大壮因为听故事没东西吃时，猪牛掰总要接济它，虽然说好以后一定会还给它，但现在欠下的债，除非它一天不吃不喝，否则想要还债只能是痴心妄想。

        潜哥在那儿发着呆，却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什么生死，什么轮回，快快乐乐的活着就好了，他不过是一头猪，除了讲故事，他还能有什么追求呢？应该说他现在的生活已经美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只要他能放下心中的高傲，抛下对自由的渴望，对什么干净的向往，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他不过是一头猪罢了，其他所有的猪都不像他一样多愁善感，它们从来不认为狭小的铁栏限制了它们的自由，它们也从未苛求什么高于生命的追求，它们想要的，应该只是活着吧……不对，应该说我们想要的，不过只是活着吧。

      只要融入它们就好了，只要甘于平凡就好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它总是这么不甘呢？他到底忘掉了什么，能让他觉得那是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呢？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人生的追求吗，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小确幸重要，还是那些宏伟遥远的人生目标重要呢？

      每每想此，他总是会头疼，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的头却不疼了，似乎只要不触碰那段回忆，一切就是安好。一切安好啊，一切安好啊，你还有什么值得追求呢，为什么你非要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难道那些东西就真的比如今的生活更加美好吗？那些你的猜疑，你的对猪心的恶意揣测，对世界自以为是的判断，难道真的都是真的吗？

    他有泪如倾。

    又回到了那个感觉，那个让他厌恶的感觉，总感觉自己不属于这里，自己不属于这个黑暗、扭曲的世界，但这个世界为什么在他眼中是黑暗扭曲的呢？这个世界不应当是光明圣洁的吗？可恶，到底怎么了，到底是他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斯马特悄无声息地出现，看着仿佛被世界抛弃的他，低声叹了口气，然后又再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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