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酸涩的心
蜿蜒的小道上。
乐乐走在前头，一言不发。小丫和大坤紧紧的跟在后面，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丫总感觉前面那小小的身影充满了落寞和悲伤。这是一种本不该属于小孩子的情绪，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乐乐的身上。
“好像真的从来没见过他的爹娘，也没听寨子里的人说过他父母是谁，他来到寨子有五六年了，一直只有祥叔和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照顾她。乐乐真的好可怜。”
小丫静静的想道，她的眼睛都有些红了，看着那小小的背影，眼里充满了爱怜的母性光辉。
“大坤，小丫，我先回去了。”
乐乐转过身，向两人挥了挥手，他的眼睛依旧还有些通红。也不等两人回应，便迈步向不远处的一栋青砖白瓦的房子走去。
“小丫，你说，乐乐没事吧？”大坤有些担忧的看着乐乐的背影，对着小丫这般说道。
小丫摇了摇头，轻声道：“应该是想他爹娘了吧，大坤，我们也先回家吧，等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他。”
“好。等下我们给他带点好吃的。”
两小并肩远去。
寨子的最东边，坐落着一栋青砖白瓦的农家小院，院门是开着的，向里面看去，一位身形佝偻的白发老人正在洗菜。
乐乐径直走了进去。
“啊，啊。”
白发老人刚好抬起头，看见乐乐进来，脸上有些欢喜，却说不出话，只是比划着手脚，啊啊直叫。
一向礼貌乖巧的乐乐，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小口袋里拿出几块碎银递给老人，便直接进屋子里去了。
宽敞干净的大厅里。
一名五十岁许的老人端坐在堂，他的面前摆着一些茶具，显然是正在喝茶。
老人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长眉入鬓，颔下留着三寸短须。他的眼神平静无比，甚至有些冷漠，如果仔细看去的话，还能发现一抹说不出的沧桑，仿佛曾经见过红尘百态、人世浮沉。
“乐乐，你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看见小豆丁脸色不太好的进门，国字脸老人抬起头，轻声问道。
“祥叔，我爹和我娘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他们从来不来看我，也从来没写信给我。”
乐乐萌萌的大眼睛红红的，紧绷着小脸，这般问道。
闻言，名唤祥叔的国字脸老人眼中闪过一抹没人能看懂的复杂光芒，口中却道：“你爹和你娘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啊，他们有很重要的事，等他们把事情办好了，就会来接你了。”
“可是……我现在就想看看他们。祥叔，你能带我去那很远很远的地方吗？我就看一眼……呜呜……就看一眼就回来，不会耽误他们事情的。”
乐乐明亮的大眼睛里，一滴滴晶莹透彻的泪珠滚滚而下。
他泪眼婆娑的看着祥叔，抽噎着，道：“真的，就看一眼就好，您带我去吧，好不好？呜呜……”
说罢，乐乐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想念和悲伤，小小的身躯突然扑入祥叔怀里，大哭道：“祥叔，您放心，就算找到了我爹和我娘，我也会一样好好的孝敬您的。”
“等我长大了，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钱，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给您，让您安享晚年。”
“呜呜……我真的好想我爹和我娘……小丫和大坤他们都有爹娘抱。”
“我会一直很乖很乖的，我会很听话的，绝对不会惹爹娘和祥叔生气……”
乐乐把小脑袋埋在祥叔的怀里，清脆的话语却源源不断的传出。
唉……
祥叔平静而冷漠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乐乐的背，脸上的线条不知不觉变得柔和起来，一声轻叹从口中逸出。
“乐儿，祥叔答应你，等你长大了，学好本事了，就一定带你去见你爹和你娘。”
祥叔的眼中有些黯然，又有一些说不出的轻松，仿佛还有些许愧疚等，不一而足。
乐乐从他怀里抬起小脑袋，泪眼汪汪的道：“真的吗？祥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快快长大的，还会学很多本事。”
“好。肚子饿了吗？快去吃饭吧，你现在有五六岁了，而且早慧聪颖，从今天下午起，我为你铸身。”
祥叔摸了摸他的小脑瓜，轻轻的点头道。
与此同时，黑风寨靠南边的一处土坯房里。
“哇！今天怎么这么多好吃的。”
大坤刚回到家，眼睛首先扫了一眼饭桌，不由大喜。
只见原木制成的饭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一股股食物的香味飘进他的鼻孔。
饭桌边，一对身穿粗布衣裳的夫妻安静的坐着，正是大坤的父母——伏壮和简小黎。
伏壮三十多岁的年纪，是典型的农家汉子，黑壮粗实，半卷着裤腿，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泥巴。
而简小黎，面容却很是姣好，娥眉黛眼，皮肤较为白皙，只是嘴唇薄薄的，颧骨略高，眼角也有些上翘。她虽然也身穿粗布衣裳，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是在田地里干活觅食的村妇。
此时，这对夫妻相对而坐，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男的紧闭双唇，腮帮子鼓起，仿佛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情绪。女的眼睛也有些红，但眼中却流露出坚定的光芒，看向对面的男人，有感激，有内疚，还有一丝丝深藏在眼底的不屑。
“坤儿，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快多吃点吧。”伏壮看着儿子进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招呼道。
简小黎也坐直了身体，眼中流露出一抹爱怜，递给儿子一碗装的满满的饭食。
大坤天性较为粗枝大叶，也没仔细注意父母的神情，看见美食，欢呼一声就直接开工。
“唔，好吃，真香。”
一时，简陋的客厅里，只剩下大坤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哇，这个山鸡腿我要留下来，等下带给乐乐吃，还有这个红烧鱼头，一定要给小丫，她最爱吃鱼头了，嗯，还有虎纹猪肉……”
大坤吃得满头大汗，嘴里还含混不清的说着话。
良久，一桌子菜被消灭了大半，他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抬起头，看见父母没怎么动筷子，他不由惊讶的问道：“爹娘，你们怎么不吃？”
“坤儿，我们先前已经吃过了，不怎么饿。”
简小黎掏出一块手绢，手绢洁白如新，折叠的方方正正，她轻轻的擦了擦儿子那满是油光汤汁的嘴角。
伏壮拿着两只干净的瓷碗，也道：“把你刚才挑出来的鸡腿和鱼头肉块，分两碗装起来，给你的小伙伴送去吧。”
大坤应了一声，便忙开了。不一会儿，他打包好食物出门而去。
“小黎，是我伏壮没本事，赚不到什么钱，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走吧，去追寻你想要的幸福生活。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人待你不好的话，你就回……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见大坤已经出门了，伏壮咬了咬牙，看着对面的简小黎说道。
“伏壮，这些年真的很感谢你，你真的很好，可是……可是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对不起。”
简小黎仿佛松了一口气，看着徒有四壁的家，轻轻地拢了拢头发，继续说道：“你放心，王管事是城里王家的高级管事，他发过誓不会辜负我的，等我安顿好了，就回来接坤儿，让他离开这贫穷落后的地方，跟着我一起过富有的生活。”
说完，她站起身来，从角落里拿起一个小小的包袱，深深的看了伏壮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吼！
空荡荡的土坯房里，伏壮一拳打在墙上，泥土簌簌而下。
“是我没用，半辈子在土里刨食，是我没本事，我不怪她，不怨她……”
男人痛苦的抓着头，低声嘶吼，他的眼眶里，豆大的泪珠滚滚而出，瞬间濡湿了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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