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山贼与和尚

　　“四大王回山咯！四大王回山咯！”还未进寨门，便是有人呼喊道，其他三位首领也是见怪不怪依旧在桌子旁不肯起身。

　　王安康边走边回头，他可并不是怕被偷袭，在看他来，少有人能够在他们四兄弟手下活着，他害怕的只是这个小秃驴逃掉。

　　“大哥，二哥，三哥。”王安康进了聚义厅之后，便逐个向各位三位哥哥请安。

　　这三人每一个都是人精，看到了王安康身后的小和尚都意识到情况有几分不妙，纷纷站起了身。

　　“四弟啊，这位是？”光腚的汉子笑眯眯地看着小和尚。

　　“大哥，这位大师佛法好生了得，小弟特邀上山来歇息片刻。”王安康使了几个眼色，那三个兄弟立刻明白了这个和尚是个扎手的点子，王安康一人无法拿下。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光脚的老大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只是偶尔瞟小和尚一眼。

　　“大师大师，快请上座。”光腚的汉子十分好客地引着小和尚落位。

　　只是在小和尚转身的刹那，那光着身子的老三眼中闪过一缕狠色，忽然抽出一把短刀，落刀干脆利落，目标也是无比明确，就是那小和尚的滚圆光头。

　　只可惜这一刀竟然落了个空，小和尚不知何时已经转过了身，而这一刀贴着小和尚的僧袍落在了小和尚的胸前。

　　“施主？你这是？”小和尚带着几分疑惑道。

　　所有人都是为之错愕，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同的念头，不知这和尚到底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儍。

　　“这夏日蚊虫真是恼人！”那光着身子的老三拿着短刀挥舞了几下，似乎在驱赶蚊虫一般。

　　那些看热闹的喽啰都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三大王，不过每个人都是悄悄地摸到了刀鞘上，只要是个明白人都应该看出来了，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和尚可是个硬茬。

　　“施主，众生平等，还是饶了他们吧。”那小和尚竟真的将三大王的话当了真。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大大王这次站起了身，仔细打量着小和尚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只是一无所获。

　　“敢问大师此去何处？”光腚的汉子眯着眼睛笑道。

　　“小僧此去少林寺，还望各位施主指引方向。”小和尚双掌合十道。

　　“大师难道不知少林寺已经不在了？”光腚的汉子随口问着，脚下的步伐却是不停，平顶山四人配合多年，对于这点计俩还是颇有默契的，只是两步，四人便不知不觉将小和尚围在了正中间。

　　双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这正是他们这四人赖以生存的江湖本领。

　　小和尚似乎还沉浸在那汉子的话中，似有几分不解，疑惑问道：“敢问不在了是何意？”

　　“小和尚，你该不是在山里长大的吧？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屹立江湖几百年的少林武当早就成为了没了，那嵩山之上的不是少林寺而是浮屠宫，那武当山之上的也不是武当派而是天策门，你要找的少林寺即使成了灰也被吹干净了。”裸着身子的三大王阴阳怪气道。

　　“少林寺早在二十年前明月楼动荡之时便覆灭了，这么一说原来二十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老大开口的同时也出手了，四人几乎同一时刻出手，老大的一拳，老二的匕首，老三的短刀，老四的板斧封住了小和尚所有的退路。

　　不过很快他们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住了，他们的兵器拳脚堪堪抵到小和尚的身前，然后便停在了那里，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在周围所有人眼中这一幕颇显滑稽，好似传说中的点到为之，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是出现了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向来心狠手辣的四位首领今日竟是如此温吞。

　　“你们这是要，”小和尚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像极了那欢喜佛陀，“杀我。”

　　不知为何从这个看起来谪仙人一般的小和尚口中说出‘杀’字之时，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已经出手的四人更是憋屈，他们出手之后便是发现自己好似陷入了泥潭，无法前进也无法收回，只得维持如今这尴尬的局面。

　　“少阳神功？”光顶山四人中的老大忽然开口了，不过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惊奇，只有他才知道这少阳神功代表的到底是什么，他再次开口道，“你真的是少林寺的弟子？”

　　小和尚似乎也是因为听到了少阳神功的原因，劲气稍卸，四人这才收回了兵器，不过看着小和尚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忌惮。

　　“小僧正是少林弟子，法号三妄。”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和大师好好聊一聊。”光顶山的老大扫了所有人一眼，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道。

　　得到了命令后所有人立刻退出了厅中，只留下了小和尚一人。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那光顶山的老大却是跳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莫名的神色，其中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少林寺当年所有僧众俱是被屠杀干净，之后更是被纵火烧毁，我看大师年纪轻轻，当时恐怕尚还年幼，如何躲过那场血雨腥风的呢？”

　　“我自幼便跟着师父在山中修行，从未上过少林。”小和尚倒也未作隐瞒。

　　“哦，原来如此。不过少林早就没有了，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是曾经的江湖了，明月楼如日中天之时对江湖势力做了多次清剿，一些帮派都是名存实亡了，后来虽然有了玄逸阁，鬼不灵多方势力以及流星剑这般侠士之人的相助铲除了明月楼，可是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势，玄逸阁在风老阁主去世后分崩离析，最为瞩目的叶流星也是不知所踪，在一流高手与绝世高手近乎死绝的情况下，江湖变成了我们这种小鱼小虾的地盘了。”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小和尚，光顶山的老大打开话匣子便关不上了，说着说着更是老泪纵横，若是让寨中的人看到了那定是觉得自己眼花了。

　　光顶山的老大，在以前那个江湖的时候，他有另一个名字，长风，俗烂的名字也正配合他俗烂的武功，用师兄的话来说就是‘你这武功卖弄一番欠缺几分花哨，对阵一番欠缺几分底气，不若做个捧剑侍童如何？’正是因为这句话，他做了三年的捧剑侍童，捧了三年剑，他很开心，由衷的开心，从小孤苦的他只有捧剑的时候才觉得原来有一个人需要他，需要他在师兄需要剑的时候把剑送出。

　　绝剑门，现在的江湖没有几个人还记得这个名字，可是他却是刻在了骨头上。绝剑门剑无邪捧剑侍童李长风，这便是他的名字。

　　“师兄死了，我活了，呵呵，也许在那些人看来我根本就算不上绝剑门的人吧。不过那个时候我真的开心，至少那个时候的江湖更纯粹，更有人情味。”李长风絮絮叨叨说了将近半个时辰，在这期间小和尚都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李长风自绝剑门覆灭之时，自师兄身死之时便不再穿鞋，不是为了练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我这一生穿鞋的日子只有在绝剑门之中，只有在师兄面起。”到了最后李长风的声音已经有几分嘶哑了。压抑多年的情感在这一刻完全爆发，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时的他只想再捧一次剑。

　　“阿弥陀佛，逝者已矣，施主节哀。”小和尚在山上也见过师父这般模样，他记得师父的眼泪将僧袍前襟完全打湿，师父的眼眶通红，出家人五蕴皆空也被师父批判了一通，最终定下了狗屁不通的评价。

　　李长风发泄一顿之后，这才拿衣袖拭去了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大师，少林已经没了，你还是回山上吧，你的武功虽高，但是如今的江湖阴诡手段层出不穷，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的师父已经走了，临走前师父求我将他的骨灰洒在少林寺的那棵菩提树下，师父的最后一个愿望，徒儿又则能不满足呢？”

　　李长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能开口劝阻小和尚，或许他的心中还记挂着那个充满人情味的江湖吧，或许在小和尚的身上他看到了曾经的江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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