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看不见的敌人
会友楼对面的茶棚里。
丁亮好奇问道：“你说的那个绝味楼，是谁家的买卖？他们为什么要让你将目光转向绝公子？”
赵不安道：“那个绝味楼，是镇国四姓的买卖。因为楼层高，可以看到王府内前院的事情，好方便他们对五府进行监视。这件事情，我在几年前进京为大商皇帝祝寿的时候，就发现了。”
“只不过，因为景和皇帝的默许，赵某也不想与四姓人家在京城起冲突，所以便忍了下来，反正他们也不会瞧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由着他们吧。”
丁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赵不安微笑道：“不去管，想必岳永兴会给我一个交代。”
说着话，赵不安站起身来，丢下几文茶钱，便与丁亮一起离开，准备回转安乐王府。该看的戏都已经看了，是时候回去继续招待那些客人了。
瞧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赵不安脸上依旧带着高贵的笑容，看着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温和的微笑中却隐隐夹杂着俯视的目光。
他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观察市井的感觉，所以他的步子便变的十分缓慢。
而他脑子里，却一直在琢磨着，动用四姓人家安插在府里探子的人到底是谁呢？不会是岳永兴，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交手，赵不安十分了解岳永兴的性格。他喜欢赌，但却不会这么没有城府。
在今天自己刚刚进入王府之后，便立刻发动安排进来的眼线，这不是他的性子，他应该更有耐性，在“买定离手”之后下手，而不是荷官还没有摇盅，他便急着下注。
更不会是绝公子，以赵不安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收到的有关绝公子的消息来看，绝公子是一个喜欢全面布局，纵向跳跃的人。他更喜欢将所有的一切后手安排好之后再发动。
就好比去年吞青花那样，吞掉青花之后，打出神刀与万马两张牌的威风，压住七派八帮的蠢蠢欲动。
然后再开始细嚼慢咽，彻底消化掉青花以及所有与青花有关的江湖中下层势力。这才是他的做风，而不会像今日这样，急匆匆的用移花接木的方法，将自己的注意力引去四姓。如果这种拙劣的手笔真的出自绝公子之手，那自己以往就太高看他了。
既然不是四姓，也不是绝公子，那会是谁呢？董家可以排除，此次来京的目的，就是暗中观察董家有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从而判断是否应该与董家结盟。而董存柯应该以为，自己就是为了结盟而来，所以，他不会这么干。
看来，在这京中，除了太子玄衣，镇国四姓，朝堂董家，以及自家王府这四个势力之外，应该还有一股势力。那么，这股势力又会是谁呢？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提前挑起自己与镇国四姓以及绝公子的矛盾？
不会，既然选择隐藏在暗中，那么想必他们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手段。是在宣告他们那一方将要入场，还是……
想到这里，赵不安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心下笃定不少。接着微微叹息，看来，此次进京十分凶险啊，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危险的。
这样想着，赵不安在将将快要到达王府后门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问跟在他身后的丁亮道：“丁兄，我能信任你吗？”
丁亮面无表情道：“信不信任我是你的事，但是我既然充了世子，那么在别人要杀世子前，肯定先要杀了我丁亮。”
赵不安微微点头，笑道：“那赵某之安危就拜托丁兄了，话说，丁兄那无比凌厉的一刀，到底叫什么名字？”
丁亮摇摇头，道：“家传刀法，没有名字，父亲怎么教，我就怎么练。”
赵不安又问：“那令尊如今……”
丁亮面无表情道：“死了，我亲自杀的，然后将他的尸体剁碎，喂了野狼。”
赵不安内心一紧，对自己的父亲都如此绝情绝性之人，他的心到底有多狠？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微笑问道：“难道令尊对你很差吗？”
丁亮摇摇头道：“不，我父亲对我很好。深山里的生活十分贫困，好长时间都吃不到盐，父亲总是将珍贵的腌肉留给我。除了练刀的时候很严苛之外，他对我真的很好。”
“在我成人那天，父亲走了几十里山地，从山下的县城里抓来一个非常美貌的女人，对我说，男人应该知道女人的乐趣。”
“与那女人相处了一个月之后，父亲让我杀了她。虽然心里百般不舍，但我出刀时却没有任何犹豫。父亲说，刀，为绝情之物。让我体会女人，便是让我有情，杀了那女人，我的心就会更狠，更绝。”
“再然后，在我二十岁那年，父亲提着刀要来要杀我，并且告诉我，他和我，只能活一个。然后，父亲便死在了我的手上。”
说到这里，丁亮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笑了一声道：“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他在临死前告诉我，绝情一刀，便是斩断自己过往所有的念想，我能将他杀了，就证明我可以离开山里，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然后，让我把他的尸体剁碎，不要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痕迹。于是，我便将他喂狼了。世子，我这样的回答，可以打消你心里的疑虑了吗？我现在可以成为你信任的人了吗？”
赵不安微笑道：“可以了，那么从今往后，你将随侍在我左右。”
丁亮微微点头。
赵不安转身，向着府里走去。突然间感觉到心里升起一阵悲哀，如今自己手里，可用之人竟然如此之少。半路上捡了个不知名的丁亮，就让自己珍惜若此，何其可悲。若是此刻在杭州，他绝对不会有如此窘态。
可惜啊，原本打算在这一路上，将霹雳堂少主杜清源收服，可是他到如今还是摇摆不定，心里总惦记着玄衣手里那威力比较大的火药。
而溟海派派遣东方九月来京，也有她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自己也不可能让东方九月惟命是从。
至于那些随行而来的江湖客，不过就是应景而已。
赵不安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心累。
……
李乐洗完澡，换了一声轻薄干爽的天青白公子衫，坐在铜镜前，让青娥帮着自己疏头。一边的脑子在琢磨着，这镜子太暗了，连样子都瞧着模糊，是不是应该把制玻璃的法子琢磨出来，整一面玻璃镜子？说不定还能发一笔横财。
可是，玻璃该怎么弄呢？听说是用沙子烧的，到底怎么烧，鬼才知道，上辈子也没接触过这类东西，看样子只能先提出一个概念，让将作院慢慢研究了。
另一边的脑子却专注着青娥的话：“奴婢在家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出什么纰漏。家里有妹妹盯着就行了，又何必要让奴婢一直守在家里呢？再说了，二夫人治家有方，肯定也不会出现什么麻烦。”
李乐哼哼笑了两声道：“那你来给我说说，家里被外人安排进来多少眼线？”
青娥自信道：“八个，有两个管事的是董家派来的，有四个杂仆是最近林首阁派过来的，还有两个花匠，是赵次阁的人。他们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却不知这一切都逃不出奴婢的法眼。若不是小公子说随意让他们安排，奴婢早就将他们拿下了。”
李乐笑道：“还不错，你都记得清楚。可这样细心的事情，你觉得青梅那个笨丫头能办的来吗？”
青娥轻轻一抿嘴，道：“这八个人，奴婢已经让妹妹去注意了，只要盯紧他们，不就行了吗？这又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妹妹足以应对了。”
李乐摇摇头道：“那要是他们再安排进来其他人，该怎么办？”
青娥白了一眼道：“不是有赵管家吗？人老成精的，什么事情他应付不了？”
李乐哼哼两声，道：“青娥，赵叔如今的反应已经很慢了，他不可能将事情全部做好。就好比，今日来的那班贵妇所带的仆人，就曾与咱家的某个杂仆接触过，这些赵叔都是不知道的。你觉得，留青梅一个人在家，我放心吗？”
青娥颓败叹道：“那奴婢留在家里，小公子把青梅丫头带走行不行？您身边少了伺候人，奴婢心里不服服。”
李乐再次摇头，道：“不行，她跟着我，就留你一个人，本公子也是不放心的，青梅虽然起不了多大作用，至少与你在一起时，可以安抚你的情绪，这样你做起事来，才不会乱了分寸。”
青娥道：“奴婢最近也在写故事呢，可以排遣压力的。”
这样死皮赖脸的样子，李乐立刻明白了她是什么目的，道：“是我嫂子的意思吗，最近是不是训你们俩了？”
青娥闪了下眼睛，沉默不语。
李乐无奈道：“那就让青梅跟着我吧。”
青娥欢喜的点了点头：“是二夫人的意思，却也是奴婢们自己的意思，总归是舍不得小公子的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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