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一梦

　　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大量的空白，洛南失魂落魄地望着前方，试图寻觅什么，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丢失了什么东西。

　　“小天，你在做什么？”背后忽然有柔若春风的声音传来，洛南回过头，看到原本空无一人的石室中竟站立着一个少女。少女的模样四分柔弱，却又带着三分的优雅和三分的出尘气质，如同从画中走出的高贵仙子，明明美好到让人想要去呵护、心疼，又偏偏叫人不忍心触碰，仿佛只是简单地用眼睛多看几眼都是一种亵渎。

　　少女一身偏古代风格的衣裙，长发过肩，又有部分向上梳起，绾作一个髻，两侧分出两缕从肩膀前自然垂下……而除却这些，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少女的那双璨若辰星的眼眸，只一眼，洛南便感觉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又看着人家发呆了。”

　　少女似娇嗔的语气响起，洛南这才从失神中恢复过来，他定定地看着少女，神色间有太多的迷惑：“你是谁，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我是月儿啊！”少女很认真地回答道：“叫我这个名字吧，我喜欢这个名字！”

　　“月儿？”洛南轻声念着，努力搜寻着记忆，万分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他又无比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见到过，并且，不止一次。

　　忽而，洛南又看向了手中的那缕发丝，将询问的眼神投向月儿：“我忘记了什么吗？”

　　“当作一场梦就好。”月儿却是低下了头，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很想知道那些吗？”

　　没有来由的，随着少女的动作，洛南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一下子加快了许多，心里无缘无故变得沉重起来，想了想后，他用尽量轻柔的语气问道：“是因为，提到这些，你会不舒服吗？”

　　“嗯……”月儿轻轻点头，声音却变得很小很小，细若蚊鸣。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打败李余尘，然后回家。”月儿重新抬起头，眼神中闪烁起不一样的神采：“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洛南猛然感觉心里“咯噔”了一下，眼角微微湿润，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心湖里情感的汹涌却是那么的真实，他不由含泪微笑，抓住月儿的手，无比认真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好，到时候月儿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洛南记得李余尘，他在进入这个山洞的时候看到了这个人，虽然一时想不起和李余尘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李余尘必须死，既然如此，杀掉就好了。

　　很快的，他们就在山洞中找到了李余尘，李余尘一见到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手中的剑直接脱手飞射过来，仿佛他们已经是多年的死敌。

　　“小心！”眼看着剑已飞至，洛南整个人还有些发懵，月儿惊呼一声，慌忙挡在了洛南的身前，却已经来不及防御，剑尖从月儿的胸前刺入，深入了整整一寸才停了下来。

　　“啊……小天你快打败他啊！”月儿惨呼一声，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额头上的汗珠快速渗出，一滴一滴地淌了下来。

　　洛南的身体一个激灵，他看着面前的一切，眼神中很复杂，但当他的目光与月儿因疼痛而泛起雾气的眼眸碰触时，他的心中所有的混乱情绪都消失了，只余下一味心疼。洛南没有愤怒，因为他只是一挥手，对面的李余尘便化作了云烟，彻底被抹杀在了天地间，这样的人，不值得他去愤怒，他只怪自己为什么想那么多，想那些明明是“梦”里的东西，却忽略了眼前的人儿，让她受到了如此的伤害。

　　所幸，伤未至要害，洛南从身上摸出了许多的药材，很熟练地解开月儿的衣带，将那些不知名的药材敷在她的伤口上，缓解她的疼痛。最后洛南带着月儿回了家，在他的细心照顾下，没用多长时间月儿便完全恢复了，伤口也完全消失，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样子。

　　就这样，生活忽然变得奇怪起来，有种让洛南说不出的感觉，他带着月儿走过这个世界，看遍所有的凄凉与繁华，无论是怎样的风景都有两人一起走过，明明生活看起来美好到无以复加，却总有一种无法说出的忧虑在洛南的心间弥漫。渐渐的，像是心里生出了魔障一样，洛南茶饭不思，只有在面对着月儿时脸上才会露出笑意。

　　“我们就这样，不已经很好了吗？以前……这种生活都是一种奢侈的。”终于有一天，月儿忍不住轻轻地说道。

　　洛南点头，他明白月儿的意思，可是心中的那道忧愁却怎么也化不开，紧紧缠绕着他的灵魂，让他身心俱疲。

　　许久过后，洛南起身，在心里下了决定：“月儿，让我尝试一下好不好？不然的话，我真的会一辈子心里不舒服的……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我保证不会再去想那个梦，永远都不会再去想。”

　　月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洛南，很久很久过去，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么，或许你今天就要离开我了吧。”

　　“什么？”洛南愣了足足有一秒钟才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月儿，眼中有光芒在颤动：“你的意思是，那个梦是真的，它确实是真的！！”

　　“没错……她是真的，我才是虚幻的。”月儿转过身，眺望着远方：“你不用怀疑，你知道的，如果你认真问我，我不会骗你的。

　　“不管你怎么做，我也都会支持你。”

　　一阵风儿吹过，摇落无数的枯叶，洛南忽然沉默了，他隐约间明白了什么——或许，他一直以为的那个记不清的梦才是现实，而现在的他，才是在一场真正的大梦之中！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舍得这里？秋风萧瑟，洛南依稀记得，这是他和月儿在一起的第23个年头了，回首过去，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洛南也更加确定了自己是在做一场大梦，但无论如何，23年的情感，23年的不舍，又怎么可能完全是假的。

　　“月儿，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洛南轻轻开口，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人，一边是记忆里模糊的那个背影，另一边是眼前的心上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又怎么可能让当事人代为做主？

　　可偏偏，这个人是月儿……

　　“回去吧，我是你的一缕执念，如果有可能，我们还会再相见的。”月儿转过了身，努力让声音变得平淡，却总有些许压抑的悲伤，让洛南的心跟着揪痛起来：“回去吧，那个人应该也等你很久了，记得，不要辜负她……”

　　说完，月儿低着头小跑了出去，跑到了庭院外面，这里是他们生活了23年的地方，也是月儿原本的家。看着远去的月儿，洛南的心里宛如堵上了一块巨石，他紧跟着跑了出去，却在哪里也寻觅不到月儿的身影，他明白，这是月儿用自己决绝来为他做出了选择，让他放下这边，重新回到原本的那个世界。

　　“真的要离开了吗。”洛南心生落寞，他知道，在他回到那个世界后，会有另外一个人等待着他的归来，可是这边的23年叫做什么？黄粱一梦吗？

　　可是如果不回去，又置另外那个等候他的人于何地……

　　洛南终究是取出了那缕保存了二十多年的发丝，如果说这是一个虚幻的世界，那么除了他自己之外，这缕发丝就是唯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了，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关键的地方应该也在这里。洛南将发丝竖起，放在眼前，要唤起脑海中某部分被尘封的记忆，他仅仅是将这么静静地看着，心里就会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翻涌而出，可是却总是在快要露头的时候再次沉寂下去，总是差一点什么。

　　鼻尖有一缕清香传来，这是发丝上的味道，即使过去了很久，这缕发丝依然如故，没有任何的变化，透过这抹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洛南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那道身影似乎要从迷雾中走出来，可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只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就在这时，洛南的背后忽然一沉，一个温暖的手掌压在了他的后背，洛南心里一颤，想要回头，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制止。

　　“闭上眼睛，用心感受，不要说话。”月儿轻轻说道，掌指间有无形的光芒跳跃，她一直没有说出口，其实她才是那个关键，基本上，也只有她才能将洛南送回去。

　　在月儿的力量下，洛南只觉得脑海之中的那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有一部分记忆开始松动，一些零碎的记忆首先溢散出来，让他的思绪有些乱，这些记忆本就属于他，可现在重新掌握消化，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迷茫中，伴随着那道身影，关于那个人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地浮现，慢慢地，洛南想起了那个人是谁，想起了他们是如何相遇，相识，相知，也想起他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又是如何身中“幻术”而陷入那场虚幻的梦境。在洛南的周围，原本的世界开始消散，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甚至连吹拂的晚风都开始融化，破碎为星星的光点，又在飘飞舞动中完全熄灭，彻底消失在虚空中。

　　最后，洛南的身边还存在的，只有他手中的那缕发丝，这是在他进入幻境前落到他的手中的，本质上说，这是打开幻境的钥匙，也是将他推入大梦的源头。只是如果稍稍注意一下的话，会看到洛南的身后有空气微微扭动，似乎有一点点无形的光芒在无声绽放。

　　在这一刻，洛南的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一道声音随之在他的耳边响起：“哼，你还知道出来啊！”

　　“筱郢……”洛南轻念，心中百味杂陈。

　　只是在不经意间，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一道轻柔到不用心听就会被忽略的声音还是被他不小心遗漏掉了。那道轻柔声音的主人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是轻轻道了一句：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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