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王朝篇(八)
慕启斯眼见着面前的女子那瞬间苍白的脸,眼神中流露出的忧色是掩盖不住的,他的眸色也是渐渐深重了,宫闱之事向来隐秘,这后宫他虽然交由皇后管理,可是在皇后手中似乎并没见到想要的成效。
面前的女子自十六年前入宫选秀,一步步从主子走到被封封号的身份,这其中所经历的事情,大抵上是每一个后宫女子所面对的,而皇后更是在他身为太子时便陪在身边之人,她的手段也是见过几分,后宫不太平,就算表面风平浪静,也不过是为了做给他看的,可以说后宫比之朝堂或许还要凶险几分。
而二十年前的后宫,也曾发生过一些事情……
齐家家主当年与后宫之中某一妃子私交甚密,虽只是在如今那女子被打入冷宫之前才有的事,但那妃子进宫后与二皇子的母妃交情匪浅,因着当年宫中谋乱,二皇子与其生母先后离世,对外宣称二皇子不幸夭折,之后其生母也是郁郁寡欢离世,但个中实情……唯独几人知晓。
那妃子如今身处冷宫之中,是当年其自愿请居此地,而他当年顺其心意,不过是想着当这件事需要揭开隐瞒的那层幕布时,有一个思绪可以入手,亦或者说……留下了一个认证。
而此刻他已然猜到的,关于这件事还有另一个人是知晓内幕的……
“臣妾不知皇上为何如此相问,臣妾心知哥嫂十分恩爱,凉意也绝不会是臣妾大哥在外与其他女子……”齐良妃说这话时,若是身边有侍女在左右,或许还不会显得如此紧张,连声音中都能感觉到颤音,何况那温和的脸上有些大惊失色的神情。
慕启斯听之是微微皱眉,仿佛不仅是对于这话本身,更是因为眼前回话的女子同样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的担忧,良妃一向温婉的很,倒是从未在其脸上见过这副神色,看来是他今日所说的话着实有些吓人了。
不过这吓人的缘由……他还是想弄清楚的。
“朕无此意,只不过是想着齐家乃商贾之家,竟能养出如此学识渊博、洒脱不拘的才子,能入沧澜与天靖两大书院教书,想来确实不是一般人。”这番话中的感概有些来的没有由头,站在眼前的女子那拿在手中的手帕已经浸染了手心的汗,女子的面容像是逐渐安静下来,只不过因为这感叹的语气,心中又是升起了另一般滋味。
刚才一瞬间,她竟是怀疑……皇上或许早就知晓实情。
“臣妾……臣妾也不敢欺瞒皇上,凉意年幼时被抱养回齐府,自小在齐家长大,哥嫂待其如亲子一般,只是这孩子尚且还不知自己身世,哥嫂也是有意隐瞒,还请皇上替臣妾保守这个秘密,臣妾心知这个要求无理,但……”
“良妃不必过虑,朕刚才只是随口一提……今日召你前来,是从皇后那里听闻你这几年中常去冷宫见故人,朕倒是不知,这故人一说是何缘由?”屋内的气氛像是缓和过来了,齐良妃微微安了下心,只不过眼底依旧藏着几分冷光,皇上既然提起此事,说明确实是派人调查了一番齐家,至于是否有查到凉意的身世,眼下看来大概还是没有的,这也算是齐家守着的最大的一个秘密了。
而眼下座上的人所说,其实还是与这件事有关……
“皇上今日莫不是只想与臣妾话家常?”女子脸上的温婉再次出现,如同刚才两人之间或许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并没有说出,那神情中的淡笑将一切都恢复如初,座上的人眼神浅淡了些,眉眼间仿佛也是有笑意了。
“朕只是想起许久没与你下棋了,趁着今日朕有些空闲,下盘棋罢了。”
“臣妾自不敢推辞。”
“来人……”殿门立马打开,从外头进来两侍女,恭敬的走到了在座的两人面前,慕启斯一扬手,两人便知晓该如何做了。
“良妃可是还没有回答朕刚才的话?”笑谈中确实是已将刚才的沉闷抹去,侍女端来了棋具并摆上,齐良妃的眼底有了黑白棋子,等着眼前人将黑子夹在指缝间,她那只白皙的手才去拾起一粒白子,就眼前这一幕,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她刚入宫的那会,也是……她也许久没有碰棋子了。
慕启斯是见着眼前的女子淡淡一笑,那视线落在了手指中的棋子上,眼底也是有着一片深思,他们之间……还是生疏了许多。
明月酒楼这三日大摆宴席,酒水供应都是不取分毫的,便是今日的酒楼比之昨日更为喧闹几分,一楼人满为患,一派热闹景象,小二已是忙到顾不过身来,二楼倒是显得冷清不少,楼上的包间今日也只有两人入住,加上已经住了五六日的小公子与其侍从,二楼的客人反而是不比以往的客人多。
一楼的热闹被此时站在栏杆处的人看在了眼底,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带出的笑意,却是当延伸至眼底之时,像是被故意挡出的一层纱布,隔绝了太多数情绪。
“听闻花家二公子回来了……”
“什么二公子,那是花老爷多年前与其他女人所生……”
“那无疑是私生子了。”
看得出似乎不止一处聚在一起的人在商谈此事,栏杆上的人显得百无聊赖的听着底下人的话,要说这凡间人还真是爱凑热闹的,倒是两三人聚在一起便可以从天黑谈到天亮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花家虽不算是大家大户,但如今与顾家定了亲,这成为亲家也是钉在板上的事情,岂是你我平民百姓可以招惹的。”
“此话说的有理,还是不好招惹的好。”于是有一些人也附和起来,倒是刚才信誓旦旦言明的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原本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那花家找回来的二公子确实是另有身世……
尧翼眼底的眸光是幽深了不少,原来这二公子是他……没想到这一世的身份如此的,不一般。
说起来那只白虎也算是沧浪湮灭之后唯一与他有关的存在,至于那个孩子……暂且还是不要下结论的好。瑶华是一心认为这孩子是沧浪所生,可是从未听过当年驻守北荒的沧浪神将有与哪位女神仙有过来往,说是沧浪的性子闷,这几万年来也只与白祈上神打过交道,不过这白祈上神也是个性子极冷的,沧浪神将湮灭之后,呆在池祈山上几百年的时间不出来,所以说……惦记着沧浪的也只有她那个一心念着他的妹妹了。
呆在房中五六日,算是耐不住性子出门了,这几日连席在外做了何事,他可操不了那么多心,他那妹妹虽犯糊涂这么多年,但也不傻,多少分寸还是有的。
前任妖尊匪青与瑶华之间的纠葛,哪是一时半会可以说明的,九重天与妖界和平共处几万年时间,虽则在两千年前的那场北荒战事中有所变动,但两千年前这一战,九重天与妖界是站在同一战线,但当时已有一部分神仙表示不满,沧浪神将叛乱是九重天的事,妖界插足进来,当时身为天君的他也是多有不满。
“公子,那人将瑶华神君带到了妖界的领域,应该是发现了属下。”连席那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二楼栏杆处的人斜眼瞥了一眼已经不再议论的人,转看向另一边的热闹,那眼底有笑意浮上来了,这热闹比之九重天的可是让人心悦多了。
连席不入妖界,算是明智之举。
如今那前妖尊卫阳回来,这九重天与妖界的关系可就说不定了。无名老者即是曾经的妖尊,不得不说这其中的际遇还真是让人不禁深思。
当年渊清古神到底在无望海留下的是什么,而堂堂妖尊又是如何被困于此,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依着传言中妖尊卫阳的性子,怎会守在一个破地方……十几万年的时间,当真是一人孤寂的十几万年。
“公子……属下是否要……”
“神君看着办的好,只不过在这妖族的地盘,神君小心为妙。”心中传话就此中断,尧翼撇了撇嘴,就像是三岁孩童因为不满什么而生气,他刚才的话若是连席听进去了是好,若是没有听进去,也是会跑回来一趟问他的主意,要说这些人心中明明已有主见,偏生还要前来问他,不过是因为他身下的这个位置……九重天上的天君,也不见得有多么稀罕。
二楼与底下的场景相比确实显得冷清不少,尧翼有些不满现在的身躯,还是要等上几日……若是底下有人往二楼所在看的话,倒是能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孩童那满脸的嫌弃。
正当人是打算回房时,隔壁房间内走出一人,那黑色的衣袍掩住了大半的身躯,自是面容是看不清的,尧翼的脚步一顿,大概在外人眼里是以小孩子的目光来打量他人的,黑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生装扮的人,这书生……尧翼微微皱眉,浑身散不去的血腥味,便是不愿多看一眼。
推门进屋之后的尧翼脚步又是一顿,那回头看向身后关上的门,刚才的两人已经下楼去了,他的眼底幽深许多,那黑衣人便是江安王……眼下这可是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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