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忆4
说起来，要向晚辈问一个这样的问题，真的未免多有些失礼，韩夫人犹豫了很久，还是柔柔开口问了，“很抱歉，我看落儿现在这个样子，想必是对苏小姐你有点儿好感的，所以，我想问问，苏小姐对落儿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呢？”
“呃，阿姨，您千万别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真的只是朋友。我对阿落没有那种……那种爱情之类的想法。”苏敏吓得浑身寒毛都炸开了，不会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吧。
韩夫人听到这里，淡淡垂下眼去，脸上神色不定，也看不出悲喜。
“阿姨，您要是不放心，我保证从今天开始，我就再也不见韩落了。您不用……不用太担心的，他，呃，他肯定会恢复的。”苏敏绞尽脑汁地撇清道。一个古夫人就够她受的了，再多一个韩夫人，她不如直接去跳楼算了。这种躺着都中枪的事情，她貌似已经中了无数回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韩夫人脸上似乎有着淡淡的忧郁，“那……那我能先麻烦你，在落儿生病的这段时间照顾一下他吗？你也看见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只肯亲近你，想必你的话，他多少也能听进去一些的。医师说需要他熟悉的人多说说以前的事情，逛逛以前去过的地方。我们做父母的，虽然很担心他这个样子，但是，我们家有些事情，总是需要忙的，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所以，苏小姐，就算是我麻烦你了，或者，你需要多少钱也可以商量的，能不能……”
“阿姨，您说什么呀。”苏敏急了，“您如果需要说一声就好了，不需要钱的。这要是拿了您的钱，我都成什么了。您放心，如果您真的需要的话，我会尽量照顾他的。如果您不希望的话，我也会尽量远离他的。”
话虽这样说，苏敏始终拿不准韩夫人究竟是不是试探她，搞不清这位夫人心里到底是真的希望她留下来，还是试探她的意思。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大意，虽然，她也很在乎韩落的。
“恩，那我就放心了。”韩夫人微笑着点点头，貌似好像真的很放心的样子。然后，握着苏敏的手进了病房。苏敏被韩夫人这亲近的举动弄得有点茫然，就听见韩夫人和一脸冷漠的韩落说了一会子话，然后就走了。
呃……走了？苏敏大脑都处于当机状态，“那个……阿姨，您就走了啊！”
“恩，一会儿我会派陈助理过来送饭的，对了，苏小姐，一会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说着，韩夫人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名片，接着道：“或者，你也可以和陈助理打电话，他一会儿会来的，电话也会给你。”
苏敏恭敬地接过名片，就觉得脑子木木的，好像有点……感觉怪怪的。
如此，韩夫人反复嘱咐了些细节，便放心地离开了。
韩夫人一离开，屋子就安静下来。韩落放下手中的书，还是那个温和如玉的样子。
“小敏，坐过来。”韩落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苏敏点点头，不过，听话地坐在韩落的床边。韩落抬起抱着纱布的手，将苏敏鬓边的碎发挽好，脸上虽然看着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呃……”苏敏咳嗽了一声，“阿落啊，你身上伤到没有？”
“你很关心吗？”听到苏敏这个问题，韩落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答非所问道。
苏敏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响，总觉得好像韩落因为失忆，忽然打破了某个禁忌似的，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将话说得这样露骨。如此一转念，便想起了古漠然，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他不认识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嚣张跋扈，冷漠无情，讨厌和远离着身边每一个女生，尤其是‘马子’这种最让她痛恨的称呼。
看着苏敏脸色似乎一黯，韩落笑着拍了拍苏敏的手背，“傻丫头，我没事的。”
苏敏赶紧收起脸上黯然的表情，抬起头来看着韩落，笑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呢？”
韩落想了想，说：“以前的事情，好多我都记不得了，倒是一直记得你。”
苏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说话，就等着韩落自己说。韩落看着苏敏的反应，笑了笑，继续道：“原本，医生不放心，觉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现在，你来了，我觉得，应该出院问题不大了，可能现在需要在医院里过夜吧，不过白天的话，申请一下应该也可以出去的。说起来，我真是在里面躺了好久了，很无聊啊。”
韩落小撒娇的表情像是一只小猫咪一样，毛茸茸的，看着人心里痒痒的。
苏敏闻言点点头，道：“那过两天，我们出去走走吧。”
听见苏敏说‘我们’，韩落的眼睛再度眯起来，亮晶晶的样子，看得苏敏赶紧转移视线，免得一会儿扛不住就迷晕了。
韩落看了苏敏一会儿，才柔柔道：“好。”
还是一样的格局，可是，冥冥中，好像有种感觉变了，叫苏敏说不来。从没想到，再次踏入韩落住的房子，竟然会是这个时候。屋后的小竹园还是那样簌簌清丽，屋子里的格局依旧是素净简约的，连摆在桌面上的茶具都没有变过，却似乎再也找不到南宫茉的气息。苏敏忽然想起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句子，人果然容易被自己的感觉所影响。当时，她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只是觉得好像四处都环绕着南宫茉的气息和影子，而眼下，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却又似乎什么都变了。当东方涑他们得知韩夫人要求苏敏二十四小时照顾韩落的消息时，均是微微一讶，却又是掩不住的怜悯。毕竟，韩夫人并没有给任何承诺，过河拆桥这种事情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实在不是苏敏想要把人想的太坏，只是，这些日子她经历得太多，容不得她不多想。
韩落站在这间屋子的门口，微微蹙眉，“这是我的屋子吗？”
“是呀。”苏敏点点头，“你看，这里是你的茶几，这里是沙发，你很喜欢坐在这个角看报纸的，这里是……”当苏敏眼神转到韩落附近的地毯时，多年前一个吻的景象猛然恍过她眼前。
“这里是什么？”看着苏敏怔忪的模样，韩落不由凑近看了看苏敏。
“呃，没什么的。”苏敏赶紧摇摇头，轻巧地转移话题，“其实，我对你这个房子也不是很熟悉啦，那时候，也不怎么经常来的。”
“你不熟悉吗？”韩落闻言脸色顿时有点儿阴郁，“没关系，你以后常来熟悉熟悉吧。”
“恩。”苏敏点点头，从今天开始就要住这里了，想不熟悉都不行啊。看来，要等着韩落介绍自己的房子是不行了，苏敏叹了口气，自己开始探索起这个房子起来。之前，韩落很讨厌人打扰，所以直接把客房改成了仓库，还好陈助理之前来好好布置了一下，给苏敏提供了一张床。或许，所有的改变起源于这个客房吧。总觉得，这个客房的改变，将整个房子的格局都改变了似的。原本，苏敏是希望自己住回苏城的房子，但是在韩落的再三坚持，以及韩夫人不放心韩落的情况下，苏敏只好勉强答应这种‘同居’生活。
而韩落也随着失忆，好像性子也有些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总觉得，好像慢慢喜欢撒娇了。
苏敏几乎把屋子里里外外地毯式参观了一遍，而韩落也在她身后跟着一起熟悉一下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如此一转，便是大半天，等两个人消停了，都已经下午了。苏敏很饿，韩落也很饿。于是，韩落直接给陈助理打电话，叫了一堆吃的，从主食到甜品，几乎赶上当时在迪拜的时候用餐车了。
“呃，别叫这么多，吃不完的。”苏敏赶紧打断道。
“吃不完就慢慢吃。”韩落拍拍苏敏的手背，“反正，我是很饿了。”
等两人吃完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晚上六点了。苏敏觉得冷汗层层，怎么吃个东西吃了四个小时！韩落倒是一脸满足地坐在沙发上。韩落家的布局很奇特，沙发的扶手边是一个透明玻璃的小茶几。茶几上的细瓷描金茶具很精致，清一色青绿茉莉图案。苏敏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玄机，想来，是当年因着南宫茉的缘故买的。
韩落的目光果然被那套小巧的翠绿茶具吸引，微微俯低了身子，一只手臂曲在沙发扶手上，下巴放在肘关节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那套茶具，微微蹙眉，眼里的目光却是清澈无比。
“阿落，你还记得茉姐姐吗？”苏敏看见了，笑着问道，“就是南宫茉，和你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姐姐呀。”
“南宫茉……”韩落慢慢跟着苏敏重复这个名字，缓缓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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