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犹疑不定
“颜颜,你就再听听话吧,别再闹了好吗!”
“颜颜,妈妈不容易的,你也谅解谅解妈妈好不好?”
“颜颜……求求你了,别报警,不要报警!没了他,我们两个都活不下去!”
昏暗逼仄的小房间里。
女人的面容被血迹模糊,她的眼球显得浑浊,双手紧握着床上女孩的肩膀,用力之大以至于手指深深地嵌入女孩肩膀的肌肤中。
头顶投射下来的灯光是黄色,墙壁是白色的。
记忆里的画面又急速旋转,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混乱,又有一道浑厚的男音刺破耳膜。
“你们这对讨债鬼!你们现在一切都是依靠我!!你妈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听到了没有,不许反抗——”
“你个臭女人!”
男人的怒吼、物品撞击地面的破碎声,以及女人的哀求,糅杂在一起。
构成了秦颜的童年。
秦颜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
但只是单单见到眼前的这个人,那如同噩梦一般的回忆又像斩不断的海草一样,死死地缠住她的脚踝,一直用力地要把她往下拉。
拉到那喘不过气的海底深渊。
——“秦姐?!”
常言言附在秦颜的耳边,喊了一声。
秦颜猛地回过神来。
常言言关切地询问道:“秦姐,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好差啊……”
秦颜攥紧了文件。
她喉咙艰涩道:“我没事。”
秦颜目光径直落在此时正在往她走过来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身材有些发福,脸上的肉挤着他的五官,一如记忆中的那样令人嫌恶。
“好久不见啊,”男人眯着眼睛笑,眼神中仿若含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上下扫量着秦颜,“颜颜。”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这两个字。
常言言清楚地看到秦颜好似因为这两个字,手臂紧绷,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她听到秦颜的呼吸越来越重。
她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声:“……秦姐?”
秦颜浅浅吸了一口气。
片刻,她快速她敛下所有外露的情绪。
大步地迈了进来,和男人轻轻握了握手:“你好,金总。”
打完招呼,她就要将手抽了回来,谁料金宗合完全不想松手,就这样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秦颜眉头没忍住狠狠抽了抽。
金宗合竟然用手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掌心——
秦颜胃部抽搐。
不是上次空腹喝酒的那般。
而是纯粹的反胃,恶心,想吐。
秦颜闭了闭眼,对上金宗合挑逗的神情,她神色不变,“言言,还不快给人倒茶?”
常言言连忙反应过来,应着快步走来倒茶。
这时候,金宗合终于松手。
秦颜垂下眼,把手收回来后,在衣服上狠狠擦了擦。
随后,抬头,淡声道:“金总,请坐,我们接下来谈谈项目的具体事项。”
她不想在公司惹事。
金宗合自然也看到了秦颜堪称嫌弃的表现,他眯了眯眼,心怀不甘,但是这个项目他又格外重视。
只能忍下内心的蠢蠢欲动,顺着秦颜坐了下去开始洽谈。
会议一结束。
秦颜一走出来,连头都没回,将资料交给常言言后,直接奔向洗手间。
常言言看出秦颜状态的不对,想要跟上去问问,但却被秦颜摆摆手,“你先回去,顺便帮我请下午的假。”
“哦好的!那秦姐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啊!”
常言言抱着文件,看着秦颜脚步不稳地离开,担忧地叹了口气。
总感觉秦姐在见到了匠木公司负责人后就不太正常。
是她的错觉吗?
……
此时,北城。
“常言言说秦颜在见到匠木公司的负责人后,感到十分不适,随后便请了假回家……”
陆北川坐在书桌后,戴着副金框眼镜,目光始终落在电脑上,直到耳边听到了陆平的话,他神色一怔,抬起头来。
“……匠木?”
陆平这边已经调出了关于匠木公司的所有资料:“我这边显示匠木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姓金,叫金宗合。”
陆北川想起来了。
匠木公司……
就是秦颜的继父创办的公司。
陆北川眸色变暗。
……
秦颜从公司离开后,回了陆家。
她进浴室后,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洗了一遍,尤其是将手。
把被金宗合紧握住不放的部位用力地反复刷洗,洗洁精、洗手液、沐浴露轮番上阵,直到她的手被搓红,甚至隐隐泛疼的时候她才停了这将近自虐一般的行为。
窗帘紧阖。
她将自己缩在了沙发上,房间里昏暗得只剩下手中屏幕的亮光。
秦颜手指迟疑地顿在手机上。
想要摁。
却又不知道该不该摁下。
倏而,她苦笑一声,她现在也别无选择了。
电话铃声只响了一遍,那边就已经接通了。
“陆北川?”
陆北川:“我在。”
在听到陆北川的声音后,秦颜心下莫名一定。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电话了。
自从陆北川出差第一天,他们短暂地打了一通几分钟的电话,此后一个月,就没有再联系过。
——“陆北川,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怕狗吗?”
陆北川默了默,随后轻轻一笑,声音柔和下来,说道:“你想说,我就听。”
“以前我妈没有嫁给继父的时候,我们是住在一个小巷子里。”
秦颜头靠在沙发上的扶手上。
她的眼睛微微闭着,说:“巷子里有好几家的人养有狗。”
那些狗一只比一只看起来凶猛,通常被拴在门口,每当路人经过时,它们总会发出几声吠叫。
秦颜搬进巷子时,就注意到许多邻居对她和她的母亲窃窃私语。
说她妈妈不检点。
去给人当了小三,生下的她也是个私生女。
邻居家的小孩听大人说多了,连对着秦颜都非常嫌弃。
于是每次上下学,她每每经过那条巷子时,那些狗总会听从他们家小主人的话,围着她叫,追着她跑。
秦颜刚开始还会哭着回去找妈妈。
后来,就不会了。
秦颜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她,不在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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