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进宫
南俊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他怒视着肖青青,“这又是何必呢?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母亲已经同意了依依作为平妻,依依肚里怀的是南家的嫡长子,父亲还特地修书一封,托狱卒送给我,说是千万保住南府的嫡长孙。”
“依依极其尊重你,还让我好好跟你说。她不看重那些俗物,只是,我不想依依太委屈。”
“你的意思是我看重俗物?嫡长子不是应该是正妻之子吗?什么时候妾的孩子也是嫡子了?”肖青青慢悠悠地说着,眼底没有一丝愠意。南俊出征的两年将军府上下,包括店铺田地都是她在打理,当初公公南尚书被人构陷进了诏狱,本来王上下了旨意要将南尚书处斩,是肖青青跪求王后,王上这才从轻发落。
王上又念在南尚书一直勤勤恳恳这才没有株连到家人,又加上南俊有战功,日后匈奴还得靠他击灭,于是保全了将军府,可是尚书府却被抄了家。
南俊的兄弟姐妹,包括尚书和夫人都得靠将军府这边的店铺田地支撑着过活。
南俊的脸因愤怒变得通红。
“就知道你冥顽不灵,跟你说了不是妾,是平妻。你为何咄咄逼人?将军府对你不够好吗?”
“府里都是你在掌家,我出征的这两年将军府的一应事务也由你说了算。”
不由我说了算行吗?南俊的官职其实只是从四品,将军,说上去好听,大乾王朝光是将军就有数百位。
戈将军,伏将军,护军,骁骑,左右及前后将军,中将军,上将军。
镇国将军,骠骑和车骑将军。
南俊不过就是个地位中下的左将军。
可因为他年轻,骁勇善战,懂得一点阵法,所以王上尚算重用,可南俊的俸禄并不高。
一个月也就四十石,一年不过才几百两银钱。
她与南俊成亲原为南夫人与她的母亲是闺中密友。
肖青青的父亲在朝中得罪了权贵,此人是皇室宗亲。
母亲与当今王后是远亲,父亲这才没有入诏狱,于是被贬谪。
肖青青的父母在贬谪途中被歹人所害,车上的珠宝细软悉数被抢。
母亲出身大家族,加上持家有道。
先前便替肖青青准备了不少嫁妆,各种珍贵的首饰头面,紫檀雕花箱子与福寿连三镜,还有书法大家王羲之的字画,世上罕见的夜明珠,双凤耳坠,金累丝发簪等等。
还有一本兵法书,并不在嫁妆的单子里。
肖青青带着丰厚的嫁妆,十里红妆绵延数里嫁到了将军府。
肖青青的母亲在贬谪之前便修书一封给闺中好友南夫人,让身在京城的她照顾自己唯一的孩子。
肖青青的父母出事后南夫人悲痛欲绝,于是让自己的儿子南俊与肖青青成亲。
肖青青靠着自己的嫁妆操持着将军府,还有形同空壳的尚书府。
南俊见肖青青神色冷淡,于是没了耐性,遂冷着一张脸扬长而去。
临走又回头看了肖青青一眼,眼底藏着厌恶。
“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就是想让依依不进门罢了,反正你说了也不算,若再不配合,小心我休了你!”
说完这句后,南俊才面色微霁地走了。
肖青青的眼里含着讥讽。
见自家的小姐被欺负,一旁的嬷嬷恨得牙痒痒,她撸了撸袖子。
“小姐,姑爷太不像话了,这是欺负咱肖家没人啊。当初南夫人跟咱夫人是闺中蜜友时,夫人给过南夫人不少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可现在南夫人居然让姑爷纳妾,还说是平妻。”
“嬷嬷,你的话太多了。”
嬷嬷见肖青青这样,越发愤愤不平。
“幸得小姐与姑爷还未圆房,这种人家不要也罢。将军府都是小姐在撑着,姑爷舔着脸要纳妾,还说要什么聘礼,这不是欺负人么。”
“我说过你话太多了,赶紧收拾吧。”
“收拾什么呀?小姐。”嬷嬷一脸的莫名其妙。
随即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刚才她在旁边伺候着,听到南俊说的话,如果不是顾及到身份,恨不得冲上去骂南俊。当然,如果能够打就更好了。
她可是干力气活的,想当年在地里种田那是一把好手。
夫人心善,见她家相公死了,就让她到府里当了小姐的嬷嬷。
“将那本兵法书收好。那是肖家世代之宝。父亲虽是文臣,可祖父一生戎马倥偬,曾祖更是大乾朝的开国功臣,兵法乃无价之宝。”
“小姐放心,老奴早已将兵书放妥。”
“夫人那么心善,对待南夫人情同姐妹,可他们却是白眼狼。当初除了嫁妆,夫人还给了一笔钱南尚书,数目不小,因为夫人早有将小姐许配给将军的意思。”
肖青青的眼角有些湿润。
她高贵端雅的母亲似乎未卜先知,知道父亲会遭贬谪,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
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她的闺中蜜友却原来是白眼狼。
吞了他们家的金银珠宝不说,还拿她的嫁妆支撑尚书府将军府,让南俊纳妾。
南俊的俸银根本不足以维持将军府。
每个月四十石勉强够两个人的开销。
大乾朝是历史上有名的俸禄低。
只因大乾朝的皇上是平民出身,以前曾经饿过肚子。
肖青青的父母就她一个孩子,将女儿当成了儿子来养。肖青青只有堂兄,表兄,自她嫁进南府后便没有了来往。
她自小父亲便亲自教她读书习字,练武,包括弯弓射箭无一不通。
琴棋书画女红当然也学过,这是贵族女子的必备。
管账理家的技能也学过。
因为母亲的身体不好,生下她后父亲就没让母亲再生。
肖青青想到父亲被贬谪的那天,她因为被王后留在宫里住了几晚躲过了这场劫难。
可父亲母亲却在途中被歹人所杀。歹人连马都没放过,将马连刺了数十刀。
马车上都是刀砍剑劈的痕迹,装金银细软的樟木箱子被刀劈砍开,里面连装金银的丝绸也被洗劫一空。
父亲倒向一边怀里抱着母亲,腿被卸掉了一只,另一只腿则护着母亲,眼里充满了惊愕,母亲的一只胳膊被䣃掉,另一只胳膊紧紧地搂着父亲的腰,两人脚边流淌的鲜血染红了青草。
肖青青只觉一阵心窒,呼吸差点在这一刻停止。
歹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府衙哪怕派了最有名的捕快和猎犬,也没有查询到歹人的踪迹。
王上感到痛心,毕竟是在朝为官几十载的忠臣,于是令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审理此案,虽然是一桩无头案,可势必要找到蛛丝马迹。
当肖青青赶到现场,血迹虽然已清理掉。
可从现场的凌乱,及还未来得及干涸的青草仍可看得出当时的状况是多么的惨烈。
肖青青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乌鸦在上空盘旋着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良久也不愿离去。
肖青青扶着树,她没有晕倒,眼里是一片彻骨的冰冷。
歹人抢劫掠夺财物也就罢了,连人都杀了,还毁坏肢体。
连马也没放过,这是何等的仇恨?
“可能是当时你父亲想带着你母亲跑掉,所以歹人将你父亲的一只腿……”大理寺少卿觉得说不下去了,神情有丝悲伤,毕竟都是在朝为官的同僚。
因为案情重大,所以大理寺少卿亲自审理此案。
肖青青愣是一滴泪都没流,眼神呆滞空洞,似乎只剩一具躯壳。
回到家后她昏睡了几天几夜,急得嬷嬷不住地轻唤,“小姐快醒来,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醒来后的肖青青是重生后的肖青青。
这血海深仇她怎能忘记?
“小姐,刚才脂粉铺成衣铺的掌柜来过,老奴见小姐心神不宁,便打发了他们,他们留下了话,说是有个大肚子的女人这几日打着姑爷的名义拿货,上好的绫罗绸缎一拿就是数十匹,还有翡翠珍珠头面,及上好的胭粉……”
“这几间铺子虽是将军府的,可一年前已入不敷出,是小姐打理这才赎回来的……”
嬷嬷说到“大肚子的女人”时眼里闪过鄙夷之色,随即一脸忧色。
“让她拿,跟掌柜说全都记在将军账上。”肖青青的声音有些清冷。
“小姐,现在可都是你在出银子,将军刚才还派人来叮嘱,他的俸银从下月起不再用于府中,本来想亲自同小姐说的,将军说担心小姐会生气,让老奴告诉小姐。姑爷真是不像话。”嬷嬷气愤地说着,一边看向肖青青。
“少了他的俸银无伤大雅。”肖青青淡淡地道。
嬷嬷见肖青青神色淡然,这才放了心。
“琴儿,收拾一下我要进宫。”肖青青吩咐叫琴儿的丫鬟。
“进宫?小姐这是要去见王后?”嬷嬷一脸惊愕。
“当然,公公被放出诏狱的旨意还未拟好,那我就让它干脆不要拟了。既然卢依依的祈祷可以生效,那就让她多祈祷吧。”肖青青说这句话时带着一丝戏谑。
“小姐,我发现你变了,变得绵里带针了。”嬷嬷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绵里带针”这个词。
“嬷嬷,这词可用得真好,到底是在小姐跟前的都会用词了。”琴儿夸张地张大嘴,看到肖青青的变化她也跟着高兴。
嬷嬷有些儿得意,又用眼神暗示琴儿赶紧准备。
“咱们这次出行低调一点得好,不要让人知道,尤其……”
肖青青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隔壁就是尚书府,那些像蚂蝗一样的吸血者。
将她娘家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全都吸走。
南俊班师回朝的第一件事就是纳妾,却没一个人出来反对,哪怕是帮她说句话也行。
南俊是长子,底下还有一群弟弟妹妹。
最小的那个弟弟只有六岁,是姨娘所生。
南夫人当然不会便宜了庶子,可南尚书却偏疼幼子,进诏狱前再三叮嘱南夫人不能亏待了美妾幼子。
肖青青带着琴儿来到了皇宫。
巍峨的宫墙涂着朱红色,底下是一层一层朱砂。
绵延起伏的宫殿远远看上去就像层层叠叠的山峦。
肖青青看着朱红色的宫墙,嘴里喃喃自语:“这可是朱砂,里面含水银,时间长了可是有剧毒的,得将这件事告诉王后,前世我都不懂这些。”
“小姐,什么水银,朱砂?”琴儿一脸疑惑。眼神一片清澈。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肖青青看向前面的凤仪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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