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雨夜

　　李俨矛盾的看着田令孜，这个被他亲切称呼为阿父的奴才，变成了一个被欲望吞噬的乱臣贼子。其实早在河东的时候，李俨就想杀了田令孜，可是时至今日，田令孜一直好好的活着，李俨终究下不了手。

田令孜这时候恨恨的看着离去的茂儿，“贱婢，下贱坯子！”骂了两句后，田令孜的双唇微微颤抖，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天就像是漏了一样，无尽的雨倾斜而下，湿潮之气在院中萦绕，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李俨径自走上前去，一把撕开了田令孜的衣服。

田令孜也不躲避，哪怕是被李俨撕扯得踉跄了几步，依然慈笑着看向李俨。果然，在田令孜的官袍之下，鲜血早就浸透了内袍，整个人就像是才从染缸里出来一样，红得刺眼。看着田令孜霜白的两鬓，李俨扭过头，用一种征询的口气对我说道：“留下他吧。”

我明白，一旦留下了田令孜，接下来的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可控制。田令孜可不只是避难这么简单，他根本就是中山狼，一旦恢复元气，那些心中状如沟壑的欲望还是会再次让他选择叛离，因为他的眼中充满了不甘。

“可以，但是他必须说出为什么会受伤出宫！”其实我明白，田令孜现在的下场其实就是被李昌符算计了，李昌符那个芝麻烧饼脸刚愎自用，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把自己变成阶下囚的仇敌变成伙伴，而且这个伙伴的胃口还很大，说不一定还会跟他争权夺势、瓜分天下。

而胡云生作为李昌符的心腹，对田令孜下手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田令孜勉强动动嘴，但是声音还是丝毫不变的尖细，“孟掌柜聪敏过人，何必强人所难？世事无常，若是恃宠而骄恐怕报应不爽。”

这个死太监真是够歹毒！听上去是在说我依仗李俨的宠爱，得理不饶人。实际上细细品味，完全就是在说我不给李俨面子，连李俨都答应让他留下来，我竟然还要横生枝节。

我刚想辩白两句，却看见李俨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晴儿，阿父重伤，先让他休息之后再说不迟。”

看着田令孜的样子，却有几分沧桑之感。一个宦官内侍能够和帝王建立父子之情，这样的待遇和经历并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得了的。我明白李俨的意思，他都已经放下身段，改称我为晴儿了！在这之前他可是一直叫我的全名，很偶尔的才会叫我晴儿。

我看了一眼杨勇，“你亲自负责，请田公公下去休息，这两位公公恐怕要多担待些，院中事杂，日后要劳烦两位了！”我说得轻描淡写，也让杨勇有理由支开这二人。这样一来，犹如卸掉了田令孜的爪牙，不让田令孜有任何异动。

田令孜走后，我没有离开小院，依然站在屋檐之下等着家奴回报。毕竟田令孜都已经跟来了，尾巴不可能只有他一个，现在要是行踪暴露的话，依照李昌符的性格绝对不会就此作罢，这里所有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容不得我不操心烦忧。

唐八站在一边陪着我，小声的劝道：“掌柜，我在这儿守着还不成吗？你快去把湿衣裳换下来，你看皇上都走了……”

我摆摆手，“不急，你再去看看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报。”

唐八说服不了我，一跺脚，再次钻进雨里跑出了门外。

我一边等着回报，一边仔细想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从我易容见到李俨的那一刻起，李俨就开始对我存在疑心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虽然名分上是李俨的后宫嫔妃，可实际上什么事实关系都没有。我这么跑回去救他，在这个动荡的时期，绝对是值得怀疑的。

最要紧的是，我从身上拿出了急救包，饶刚和茂儿的身份又是隶属于老九的，这所有的一切对于李俨来说他都毫不知情，换位思考一下，我若是他，我也会相当不安的。

留下田令孜，既可以试探我，还可以试探田令孜，或许还能从田令孜的身上得到李俨原本不知晓的情报。

我前后思量，由不得叹了一口气。李俨终究是个帝王，在他心里，只有天下和权力才是整个生命中的重中之重，爱情也罢，亲情也罢，终究要在江山面前让路。

其实他作为一个帝王，能够迁就我这么多，能够相信我这么多已经算是不错了，只是我心有不甘，总觉得我这么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他为什么不会为我考虑。

我看着不断线的雨水，心里的纠结如同一团乱麻堵在胸口，无比的烦恼。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八扶着出去查探的家奴回来了，“掌柜，有三个人远远的吊在后面，已经处理了！”这个家奴身上的伤痕并不少。

唐八解释着，“因为怕别人追着血迹的方向找到这里，他愣是让雨冲得全身干净了才让我包扎整齐回来。”这个家奴摆了摆手，“我叫赵普芳，那三人已经被我划花了脸庞，不会惹事的。只是……掌柜要小心，留下了田令孜的话，赵将军那边恐怕会有疑虑，还请掌柜让皇上三思。”

我怔住了，这些家奴都是赵明洪的人没错，但是似乎神策军现在的所属权跟李俨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不然的话赵明洪的一点疑虑用得着让李俨三思么？

唐八带着赵普芳下去了，我偷偷的溜回空间看了看，虽然我救回了李俨，但是天帝没有出现在空间里面，甚至连留言都没有。我本想看看天机解密之后是怎么说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只能是我来自己处理。

秋夜大雨，冷风一送，我才突然觉得浑身冰冷，肩头的伤口愈发的疼痛了。原本应该早就痊愈的伤口愣是被折腾成了旧伤，我捂着肩头、挪着步子慢慢往院子里面走，迎面看见杨勇走来，“掌柜，已经安排妥当了！”

听见杨勇的这句话后，我的心终于稍微放了下来。精神上这么一松懈，顿时觉得身心疲惫，眼前一黑，我竟然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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