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完整的一对
除了樊晓昙略带笑意的声音偶尔传来,从辉羽到祭司殿这一路上,幻芜跟长绝两人都未说过一句话。
长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答着樊晓昙,可在樊晓昙看来,却是撬开长绝这块厚石板的一大步。
祭司殿屹立在一片绿洲之中,沙漠里难得有绿意,微风拂过带着点点凉意,让幻芜好受了许多。
至少身体上好受了许多。
三人在绿洲外围就落了地,小玄在溪水里游了会儿,就乖乖地钻进幻芜的袖子。
幻芜略带歉意地轻拍了下袖口,“抱歉啊小玄,这次出来连口水都没能让你好好喝,等我们回去了,就让长……青猗给你挖个更大的池子。”
袖子动了动,似乎是小玄的回应,幻芜弯唇笑了起来。
“你对这条蛇还真是格外的情深义重呢。”樊晓昙尾音拖长,有意无意的瞥了长绝一眼,眼下之意很明显。
“是啊,在我身边的人或者动物,我都是一样的好。”幻芜笑道,并无任何芥蒂的样子。
樊晓昙了悟,飞快地转头看着长绝:“我就不一样,我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好。”
长绝只是移了移眼珠子,然后照常看着幻芜:“真巧,我也是。”
樊晓昙脸上的笑意一僵,然后又装作不在意似的扯了扯嘴角。
幻芜也不知是那是什么心情,又酸又苦,尝起来让鼻腔都在微微发疼。
“我们怎么进去?”她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祭司殿。
“等夜色再黑一些,你们从后门进去吧,这是地图。”樊晓昙拿出她自己画的简易地图,指着一处说,“你们溜进去以后就先躲到这个地方等我,这里是最下等仆役住所,长老和祭司们都很少过去的。还有这边,如果不小心进入这块了,就赶快出来,这边是祭司殿的宝库,陆离有事没事就爱在那待着。”
幻芜略看了一眼,让长绝收好地图。
夜色渐沉,天边被染成了橙黄色。
樊晓昙带着两人,绕到了祭司殿后头。祭司殿的背面是一处深谷,像一把利刃顺着祭司殿劈开了大漠。
她看着长绝个幻芜一前一后潜入了后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轻轻地叹出口气。这声音很轻,瞬间就被淹没在风里。
后门这边果然没什么人,夜间干粗活的仆役也都休息了。
长绝顺了两件浆洗过的外袍,兜头罩在幻芜身上:“穿好,被人发现了,你可以偷偷躲起来。”
“你呢?”
“你只管自己乖乖躲好就行,我会去找你的。”
“我……”幻芜动了动唇,她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长绝那么顺口又那么郑重地说出来,幻芜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点点头,下意识地牵住长绝的手。
长绝愣了一瞬,幻芜也愣了一瞬。
不过幻芜奇怪的,是长绝的手怎么会这么冷?
在她的印象里,长绝一直都是很温暖的,只要靠近他,就像靠近了那遥不可及的太阳。
可是……幻芜打量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无异,稍稍安下心来。
两人裹着仆役的粗麻外袍,见到有人也只是正常的走过,竟然十分顺利地就走到了和樊晓昙约定的地方。
那是一个杂物间,堆积了不少日常杂物。她人还没来,两人只能安静地躲好。
要是以前,两人缩在窄小的空间里,蹲个两天幻芜也不会觉得怎样,可经过昨天那一幕,再让她跟长绝身贴身地待在一起,她竟然觉得非常窘迫。
幻芜下意识扭了扭身子,长绝就稍稍地远离了她一些,两人原本挨在一起的手臂,隔开了一指宽的距离。
幻芜瞥了一眼,抿住嘴唇——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渐渐地拉开距离,让长绝远离自己,甚至……可以喜欢上别人。
可是仅仅只是这样一“让”,她就觉得难受了,心里堵得慌。
原来,早在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时候,幻芜的心就已经拴在了身边这个人的身上了,而且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牢固。
“地图我看看。”幻芜决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得憋死自己不行。
长绝把地图拿出来,递到幻芜手上,连手指都没有碰到她的。
幻芜有些愤愤地一把抽过地图,自己看起来。
注意力不知怎么的就集中在樊晓昙说的另一个地方——陆离的宝库?会不会有那支骨笛在?
其实也不是很远啊,穿过一条走廊再左拐……这简直可以说是很近了。
幻芜有些心痒痒,但她也清楚,此刻不是自己作的时候,通常死得越快的人就是越不听话的那种人啊。
“你在想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了长绝的声音。
“没什么。”
“你死死地盯着这张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咬着下唇,明明就是在琢磨事情的动作。”
幻芜有些被看破的气恼:“别用这么肯定的语气,好像我这个人在你眼前就是个透明人似的。”
长绝苦笑了下,可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到你的心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到幻芜恼怒的样子,他就想摸摸她的头发,可手刚动了一下,他就收了起来。
差点就忘了呢,她不喜欢自己,讨厌自己的触碰。
如果再不克制一点,她会讨厌自己的吧?那时候,只怕连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心里像被生生地扯掉一大块似的,又空又冷。
是的,真的很冷,这冷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今天早上他就感觉到了。
在幻芜来找他之前,他已经在房间里打坐调息了许久,才勉强把那寒意压下去,可现在似乎是压不住了。
手腕上有些刺痛,就像那天在长生殿里一样,可是比那日好些,不是不能忍受。
也许是御水之力还未完全掌握,还在体内跟自己原本的火属灵力相抗。
长绝不说话,幻芜心里那点委屈就再次漫上来——他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了吗?
除了委屈,还有对自己的恼怒。幻芜啊幻芜,这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我想去这里!”幻芜指着地图上的宝库。
人在不理智的时候就很容易做出冲动的事,尤其是幻芜这种喜欢跟自己犟的女人。
这种时候如果来一个冷静的人出来劝劝,幻芜这点冲动自然就消减了,可长绝显然不是那种会劝阻她的人。
宝库?长绝竟然笑了一下,幻芜的喜好就是这样,如果连这点喜好都不满足她,那似乎……不够善解人意呢。
长绝暗暗运气动了动,带着她快速转一圈是没问题的。
“好。”长绝轻声答道,他接过地图,牵起幻芜的手就要走。
幻芜就是这样,你这么轻易地顺着她吧,她反而兴趣缺缺了。
“要不?咱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现在不去看一眼,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也是,之后可能跟陆离就撕破脸了,到时候再来不是更困难吗?
幻芜摸了摸衣襟里的骨笛,打定主意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
长绝牵着幻芜几乎是两眨眼的功夫就溜到宝库的门口了。
什么宝库啊?竟然都没有守卫?还是这个地方太不起眼了,外来的小偷根本不会觉得这里会放着宝贝吧?
进去以后就是间普通客房的样子,简单的布置显得有些单调。
长绝:“有机关吧。”
“敲墙!”幻芜自己也有小金库,这种同理心让幻芜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几个藏有机关的目标。
调转了两个茶杯,墙壁的门就自己弹开了。
幻芜拽着长绝就钻进去,果然啊,入眼的不仅有满地金银珠宝,还有些法宝秘器,幻芜难得的没有分心,只翻找那些尺寸差不多的盒子。
长绝这才发现幻芜似乎是有目标的:“要找什么?”
“找骨笛,跟我那支一模一样的。”幻芜头都没回,手下也不停。
长绝愣了愣,原来还是……为了荟明吗?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他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水性灵力在冷,还是自己的心在冷。
幻芜不是不懂爱,只是……不爱自己罢了。
长绝默默地埋下头,翻找起来。没办法啊,还能怎样呢,他就是忍不住想要为她满足一切愿望。
腕骨刺痛更甚,不经意间打翻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长条形木盒。
“咔哒”一根白白的细长的东西滚了出来。
“骨笛!”幻芜捡起笛子,满脸惊喜,真的在这里!
她忙不迭地掏出自己的那根,试了试翾飞的动作,将两支笛子头对头一套——合上了!严丝合缝!一模一样!
幻芜就差蹦起来了,她拉着长绝的手:“你看你看,真的是一对!”
她的眼睛有些湿意,只是一对笛子罢了,可是它们分开了多久啊,就像隐颐和洛昭,经过了多少苦难,分开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哪怕是生和死的鸿沟,都没能让他们分开,就像这支笛子一样,无论在何方又过了多久,都能严丝合缝的心心相映。
是完美无缺的一对,就永远不会真正的分离。
幻芜捧着笛子,思绪万分。
那我自己呢,如果也经历生与死的分离,会动摇半分吗?
下意识的,幻芜就抬眼朝长绝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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