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在他身上，凤致好像看见他自己。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看着一个人，恐惧因自己爱哭而惹那个人不喜。
他用并不干净的衣服擦去小凤勉脸上的泪，问他是谁。
“凤勉，爹爹叫我阿勉，哥哥也能叫我阿勉吗？”
凤勉。
凤致才知道，原来小凤勉真的算是他弟弟。
凤家人很多，他又时常被困在主院，并不知道凤家还有凤勉这样一个人。
但并不妨碍他喜欢这个弟弟。
他救了他，他也救了他。
小凤勉红肿这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袖对他说：
“哥哥也是一个人吗？以后可不可以做阿勉的哥哥，以后哥哥就不是一个人了。”
从坟里爬出来，若不是遇上凤勉，凤致有那么一瞬是想直接就那样死去的。
但他遇见凤勉。
同样是被家族抛弃的他们遇见了。
在到达下一个城镇的路上，小凤勉昏迷过去，小手一直拽着他的衣襟，睡梦中满脸是泪的哭泣。
梦呓不止。
“救……爹爹……阿勉不想爹爹死……想带爹爹回家……”
凤勉的父亲并非凤家人，他是入赘的，凤勉母亲离世，凤家看不惯他们的人便随意寻了个由头让他们父子二人离开洛邑。
凤致并不觉得意外。
凤家都是性情凉薄之人，为了利益或为了私利，这些人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
他问小凤勉想不想报仇。
小凤勉说，想。
于是凤致答应了。
帮凤勉报仇，也为他自己报仇。
既然活下来，就要活着看见那些人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
……
眨眼间，当初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长成了可以替旁人遮风挡雨的挺拔模样。
他必须早日处理完他的事，让凤勉安心过日子。
凤勉也不小了，他应该娶妻生子，和一个与他真心相爱的女子共度一生。
而他，等此间事了，就离开洛邑，后半辈子都留在陈留，守着母亲的故乡。
陈留真的是很美的边城，有一望无际的草原，自由畅快的空气，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灵魂也是自由的……
“你怎么还不上来。”
突然，凤勉一把掀开车帘，不高兴的催促道，“快上车，我要回府用午膳了。”
凤致沉浸在回忆中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敛眸收敛好心思抬步走过去，“不回家，哥哥带你去荷香楼吃饭。”
听到“荷香楼”三个字，凤勉眼眸微亮，显然很高兴。
但他还在生凤致的气，只抱着双臂冷哼一声，给了凤致一个气鼓鼓的侧脸。
凤致忍俊不禁，心里琢磨着自家弟弟如此可爱，这洛邑有哪家女子与他相配。
这些年凤勉与他父亲其实一直都在陈留，去年，父子俩才去了梁州。
坐上马车，凤致盯着凤勉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叹气道：“阿勉，哥哥给你道歉。”
“我会尽力不暴露自己的。”
凤勉耳朵微动，眼珠子动了动睨了凤致一眼，转头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但却笑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哥哥不许骗我。”
凤致凤眸里染上温柔，“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凤勉这才磨磨蹭蹭的坐端正。
凤致笑了笑，若蒙籍此刻在这，一定会惊掉下巴。
他一向笑的比哭还狰狞难看的统领大人竟然会笑的这么温柔好看！
凤致微笑着道：“在长公主身边做事孩子气。”
凤勉得意的翘了翘嘴角。
心道他在外面可威风了，只有在哥哥面前像长不大的孩子而已。
嗯……不管他多少岁，在哥哥面前都还小。
——
而此时，西襄国，宸王府。
孟宛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西襄帝对她极尽宠爱，谢敛暗中回西襄之后，他便以“宸王”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西襄帝对外宣称，“宸王”因幼时体弱多病被送去寺中静养，如今身子大好方才接他回京。
宸王“生母”已逝，西襄帝便将他记在宛妃膝下，弥补宛妃亲生儿子在景国为质的遗憾。
众人虽然有些怀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宸王”，但西襄帝曾经“宠幸”的宫女不少，宫里头的皇子多的是，众人短暂的怀疑之后便也打消了念头。
宸王府的书房内，菱格窗大开，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树隙洒下来，照在窗边书案后正襟危坐的少年身上。
少年面无表情，整个人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淡疏离，让人看着就心生退却之意。
“王爷。”
这时，一身侍卫装扮的狄安突然走至门口，躬身禀报道：“王爷，宛妃娘娘来看您了。”
少年握着毛笔的手一顿，随即头也不抬的道：“本王很好，不必看望。”
狄安闻言并未表现出什么其他情绪，习以为常一般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爷虽然回了西襄，但他并未原谅宛妃娘娘。
回到西襄三月有余，只有第一回王爷回宫面圣，与宛妃娘娘见过一面，在这之后，宛妃娘娘多次亲自上门，王爷都从未见过她。
狄安心中连连叹气，转身心里琢磨着怎么劝一劝宛妃，一转头就看见一位美貌的妇人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狄安心中一惊。
他连忙走过去，躬身行礼，低声道：“娘娘，您怎么……”
“他还是不想见本宫？”宛妃眉头轻蹙着，似有着化不开的忧愁。
狄安小心措辞，“娘娘，王爷他太忙了……”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宛妃抬手制住他接下来的话，抬步朝书房走去，“本宫今日一定要见他。”
谢敛听见了外头的低语声，但他并未听清，只隐约听见有女子的声音。
他不喜欢有人伺候，更不喜欢身边有丫鬟伺候，后院里向来没有丫鬟，这女声是从何而来的？
他疑惑的抬头，便看见一道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
宛妃与他视线相对，温柔的笑道：“你不肯见母妃，母妃只能擅自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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