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有用的，珠珠儿。‘发仁慈之心，救世间含灵之苦’是有用的。”景闻赫的手，轻轻抚过颜今薏的头发。
这句话，颜今薏在无意中提过几次，景闻赫当时也觉得她说得对。
可这世上的小人物，并没那么傲慢与理所当然。
有些人辜负了她的善意，可更多的人会记得她的恩情。
宜城附近的庄子上，几个下人聚在一起。
颜家二太太吩咐王妈，要把颜今薏折磨得生不如死，又不能真的死了。要她怀着身孕，说她被土匪糟蹋了。
景闻赫听几个下人的对话，颜今薏是偷偷从家里跑去广城，替她祖父看坟的。
颜家的人并不知她去向。
只骆竹母女俩知道，但她们俩是借口去北城，跟踪颜今薏去了广城的——主要是颜晓璐。
颜晓璐是骆竹唯一的孩子，她对这个女儿抱了极大希望，很惯她。
不成想，她们竟有大收获，成功冒领了颜今薏的功劳。
“你们两个小子逃吧，太太不会放过你们的，她会杀人灭口。”王妈说，“来旺，你姆妈我会照顾一二的，你也跑，跟小五子去香港讨生活吧。”
两个年轻人拿了王妈接济的一点钱，真跑掉了。
王妈这个人，心狠手辣，又市侩贪婪。
两个年轻人说动了她，她倒也没继续害颜今薏。
“六小姐，您能醒一醒吗？”王妈停了她的药。
然而那药喂得时间长了，颜今薏始终痴痴傻傻的。
停了药，她足足一个月才意识清醒过来。
在这个过程中，王妈找了一根玉势，给颜今薏落了红，用巾帕包裹着，将来好给骆竹交差。
颜今薏醒过来，却很意外：“我在哪儿？”
老妇人也被她吓一跳，小心翼翼看她神色：“您不记得了吗？”
“我好像，打算偷偷去广城，然后就……我不记得其他事了。”颜今薏说。
王妈很诧异。
她不知真假，偷偷观察颜今薏，想看看她是不是假装。
景闻赫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是脑袋受伤，又被灌了两个多月的药，颜今薏对广城前后的事不记得了。
人近期的记忆比较短、比较浅，又因为遭遇了极大痛苦：被颜晓璐割伤、脑袋挨了一下，又昏沉。
景闻赫想了下，这几件事都是极其痛苦的。
超过了人承受能力的痛，人会自己回避这些，这是脑子对身体的保护本能。
颜今薏的记忆力好，也许她不是真的忘记，而是刻意避免想起，特意去遗忘。
这段记忆就消失在她的脑海中了。
她也忘记了景闻赫。
景闻赫静静看着她，想要拥抱她。
他也许流淌了眼泪，可鬼并不会哭吧，为什么他觉得眼睛湿漉漉的？
他无知无觉中，她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
很快，骆竹母女回到了宜城，颜晓璐成了督军府少帅的救命恩人；而骆竹陪着颜今薏的祖母来庄子上接颜今薏。
王妈是个很难描述的人。说她十恶不赦，她倒也没伤害颜今薏，一路上伺候颜今薏的吃喝拉撒，很是尽心。
说她善，她又是配合骆竹，尽可能抹黑颜今薏。
她对老太太说：“被土匪抢走了，糟蹋得不成样子。我老婆子，人家土匪就叫我伺候六小姐。
这不，那边督军府剿匪，土匪们被打散，我赶紧领着六小姐跑回来。别跟她提，她不想说这些。”
王妈一边说，一边哭。
颜今薏的祖母进房间，抱着她痛哭了一回。
“不能声张，别跟任何人说。”颜今薏睡着的时候，她祖母和骆竹在她床前，说起了此事。
骆竹趁机说：“早点把她嫁出去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老太太同意了。
她又对骆竹说，“那个王妈，给她点钱打发了她出去。”
骆竹道是。
后来那婆子如何，景闻赫就不知道了。依照那婆子的狡猾，她故意在骆竹下手之前先跑了。
就这样，老太太叫骆竹替颜今薏挑选婆家。
选了几家，老太太又不满意。后来在颜今薏的衣柜里发现了姜齐耀，骆竹说颜今薏和姜齐耀私通。
为了遮掩秘密，骆竹要把颜今薏嫁给姜齐耀。
老太太怕颜今薏的遭遇泄露，她自己受不住，同意了骆竹的建议。
颜今薏对此有点懵。
可她也没强烈反对。
也许她意识到，她在家里的日子会难过，骆竹和颜晓璐容不下她。
少女对婚姻生活，总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姜齐耀一双桃花眼，很漂亮的皮囊，不是丑得心烦的浪荡子。
颜今薏忐忑中，准备出嫁了。
景闻赫看到她总一个人发呆。她并不喜欢姜齐耀，只是对前途很迷茫。
这种发呆，倒也没他遇到她时候的沉重与绝望，仅仅是一些忐忑萦绕着她。
“她嫁给姜齐耀的日子不长。我遇到她时，她才嫁他几日工夫。姜齐耀怎么伤她至此了？”景闻赫自问。
现在的颜今薏，和那种遍体鳞伤、沉甸甸得像被黑暗吞噬的颜今薏，完全不同。
几天的婚姻，怎么将她摧残成了那样？
景闻赫花了一两年的时光，才把她身上的伤痕一点点修复。
“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好奇想看到，却又害怕看到。
颜今薏快要出嫁了。
很快，景闻赫就会遇到她了。
“我可以做鬼，看看我与她的相遇，说不定还能看到那天盛柔贞的婚车爆炸。”景闻赫想着。
然而，事情却并不是朝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
中秋节这日，颜今薏看望了祖母就赶回督军府。
夫人在室内梳妆。
颜今薏走过去，和管事妈妈黛竹一起，帮夫人挑选衣衫。
“夫人，旅座来了。”有一个女佣进来禀道。
夫人：“我这里还早，让他先坐。”
“旅座说要见您，现在就要。”女佣为难。
夫人看了眼颜今薏。
颜今薏：“我出去瞧瞧。姆妈，您穿这件淡黄色旗袍，显得您气质好。”
她走出了卧房。
盛远山表情沉重，冷白皮的肌肤越发没了血色。
他凑近几分，和颜今薏几乎耳语。
事关重大，颜今薏没后退，静静听他讲完，神色变了又变：“人死了吗？”
盛远山：“死了。”
“好，我去跟姆妈讲。”颜今薏道。
夫人已经更衣，颜今薏让众人出去，她亲自替夫人上妆。
然后，她把舅舅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夫人。
夫人沉眸：“这是谁干的？”
“不是景仲凛就是景斐妍。老宅的人肯定帮了忙。”颜今薏说。
夫人：“斐妍她有这个胆子的话，倒叫我刮目相看了。”
“姆妈，要不您称病别去了。”颜今薏说，“我和舅舅、阿爸一起去，到时候我们安排一出好戏，也叫他们看个热闹。”
夫人沉吟片刻。
她摇摇头：“我不去，就是打草惊蛇。”
又冷冷笑了笑，“这点小伎俩，也配拿给我看。贺梦阑是个蠢货，生出来的孩子倒是有能耐了。”
她叫颜今薏出去，把她那个擅长妆容的女佣再叫进来，重新替她上妆。
夫人打扮得珠光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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