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陆夏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是晚上,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可车厢里并不安静,火车本身发出的声音就不小。
车厢里还有人打呼,时不时还有小孩的哭闹声。
可床上那个耸起的大包实在是太显眼,陆夏视线在那停了停。
她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那‘呜呜’的声音像是被人捂住嘴发出来的,声音并不大,陆夏仔细又听了一会确定并没有听错。
被子下面挣扎得厉害,动静并不算小,可其他人都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
对面下铺的人直接翻了个身朝着里面睡,还将被子捂在头上。
陆夏拧眉,她迅速回到自己的床位,将严以钧叫醒。
严以钧就没睡,一直等着陆夏回来,一听她的话,连忙穿好鞋子大步跨过去。
陆夏跟在他的身后,严以钧走到那下铺的时候,想要将被子掀开,被陆夏制止了。
陆夏道:“乘务员,查车票。”
话音一落,被子里的人挣扎得更厉害了。
能明显听出女性被捂住嘴发出‘呜呜’的挣扎声,严以钧这时不再犹豫,直接将被子掀了起来。
一个三四十岁的粗犷男人正压着一个女人,手在扯着下面女人的衣服。
突然被掀开被子,男人暴怒,低声吼道:
“滚!老子在干自己的婆娘,你别多管闲事!”
那全身被男人压制着,脑袋不停挣扎,头发乱做一团。
严以钧没跟他废话,直接掐住男人的脖子,用力往后一拖,男人直接砸到了地上,发出‘咚’的巨响。
对面下铺的人就跟没听见似的,可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到他的被子在微微颤抖。
中铺上铺的人也不敢动作,全都当作没听见没看见。
男人被掀下床,陆夏借着车厢里昏暗的夜灯,看到那个女人大概的模样。
那女人大约二十岁,她抓着被子将自己身体掩盖住,脸上有伤,嘴角还流着血,哭得眼睛都肿了,非常的狼狈。
她蜷缩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
陆夏心中一凛,“别让他跑了,我去找乘警!”
严以钧此时已经将男人压制住,脸压在地上,双手朝后被拧住。
听到这话,男人还想要挣扎,严以钧捂住他的嘴,直接将他的胳膊给卸下来。
男人瞪大眼,脸上全是冷汗。
乘务员和乘警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裤子扯了一半,整个人被摁在地上。
再看缩在角落,咬着被子哭的女孩,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几人将男人押到乘务室,陆夏留下来陪女孩。
乘警和乘务员都是男的,这个时候都不适合留下来陪伴女孩。
陆夏坐了过去:“没事了,坏人已经被抓走了。”
女孩再也忍不住,扑向陆夏,抱着她哭了起来。
其他床位的人仿佛现在才听到动静,全都伸出了脑袋,想要查看究竟。
陆夏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他们又躺回去了。
陆夏轻轻拍打女孩的背,轻轻安抚着:
“坏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一切都会过去,一会我让乘务员给你换床位。”
不管什么时候,女孩遇到这种事都是灭顶之灾,本身就会受到极大的伤害,若再加上闲言碎语,救回来后也能让她们活不下去。
这种事明明是恶人的错,可受伤的女孩子却总会遭受更多的痛苦。
严以钧知道这点,因此刚才下手快狠准,明显不想闹太大。
这一片肯定有不少人猜到了,女孩继续留在这里,肯定承受不住大家眼神的异样。
哪怕大家只是友善地同情,依然会刺痛她的心。
女孩哭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声音沙哑地道谢:
“谢谢,如果不是你,我早就……”
还好她穿了比较难脱的牛仔裤,皮带又卡着,那男人才没有那么快得手。
“没事了,都过去了。”
陆夏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收拾一下,帮她拿好行李将她离开这个车厢。
陆夏找乘务员给换个床位,现在也没有空床位,就先将她带到乘务员车厢里休息。
乘务员离开之前,朝着陆夏使了个眼色。
陆夏闻言点点头,将女孩安顿好,借口自己去打水,就出了乘务员车厢。
乘务员就站在车厢接口处,看到她低声道:
“她怎么样了?能不能进行笔供?”
“怎么了?”陆夏看乘务员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那个男人一直嘴硬说那女孩是他的老婆。”
陆夏嗤了一声,“他说是就是?有结婚证吗,录口供撒谎也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我们也不信,不过这种事肯定得女方也要录口供,否则没法给他定罪。”
现在是旅途中,那女孩是要去羊城的,罪犯则会移交到下个站的派出所。
女孩受到这么大的刺激,还让她中途下车,恐怕不现实。
陆夏觉得几十年后程序应该更加严谨,不过放在现在,将双方信息留下,录好口供即可。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得让女孩述说当时情形,并签下名字,才能给那男人定罪。
“我一会看看情况。”
女孩名叫冯敏,她在受到最初的惊吓之后,又换了个安全环境,已经慢慢缓过劲来。
喝下陆夏给她倒的白开水,脸上逐渐恢复血色。
“那个人会坐牢吗?”
“会。”陆夏肯定道,“不过需要你的配合,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宣扬出去的。”
冯敏抿了抿唇。
“你认识那个男人吗?”
冯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上车的时候认识的,他还帮我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没想到……”
冯敏一想到那个难堪的场景,又忍不住红了眼。
“他说我当时没拒绝他的帮助,就是默认了我要做他的妻子,其他人看到也不会帮我的,因为他们都看到我给他送了吃的,要不是一对怎么可能会做这么亲密的事。
我就算报警,公安也觉得是家务事,是我不自重,也不会管的。”
冯敏眼眸里尽是迷茫和惶恐,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放在以前她肯定是不信这样的话的,可当时没人来帮忙,对面床的人明明发现异样,可那个恶人说这是家务事让他别管,他就当听不见了!
其他人也同样如此,一开始她的动静不小,并不是一来就被压制,可没人愿意帮她。
她当时绝望极了,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这些都让她的三观崩塌,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可去他的吧,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现在是新社会,早就不兴这一套了!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个罪犯,他违背你的意愿,强行伤害你的行为就是在犯罪。
别说你们萍水相逢,就算是夫妻,当一方没有意愿进行亲密行为的时候,对方若是强迫,一样是犯罪。”
冯敏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说法,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结婚之后,每个人依然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不能用爱的名义伤害对方。”
冯敏紧紧抓住陆夏的手,“谢谢你。”
陆夏笑笑,也不急着走,跟冯敏聊起天来。
聊天中才知道,冯敏是省城人,现在在羊城读大学,学的是画画,因为家里有事所以请假回了一趟家。
从言语中,陆夏能感受得到冯敏家里条件非常好,平常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能够学艺术的,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在未来,一般来说多少是有点家底的。
“以前家里人老说不放心我出远门,说外头很乱,很后悔让我报考那么远的大学,我还不在意。
大家说羊城乱,我也觉得还好,我每天都在校园里,根本感受不到,现在才知道这个世界也太可怕了!”
原本以为卧铺票还是比较安全的,哪里晓得会遇到这样的事。
“现在确实不太平,尤其对女孩子来说特别不友好,以后出远门最好能有人一块。”
陆夏想起这个年代和九十年代,有不少单纯的大学生被人贩子骗,卖到大山里的新闻。
原本的天之骄子,沦为生育武器,并且被折磨疯了,实在令人唏嘘和痛心。
冯敏也被吓怕了,不停地点头。
现在是凌晨三点,冯敏的情绪渐渐缓和之后也开始犯困了。
“早点睡吧,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冯敏渐渐闭上眼睛,陆夏看她睡熟的时候,还一直皱着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她才离开了乘务员休息室。
她一走出来,就看到严以钧还在门口等着她。
陆夏也没问‘你还没去睡’的废话,问道:“那个人撂了吗?”
“嗯。”
一开始严以钧并不参合审问,可看那人很是不老实,看样子恐怕是老手,所以没脸没皮的。
甚至还倒打一耙,控诉严以钧无缘无故揍他,在玩仙人跳。
严以钧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一句造谣抹黑现役军人,吓得那男人不敢再胡说八道。
整件事非常清晰明了,那男人就算再狡辩也没有用。
过一阵子即将严打,这个男人有这样的案底,绝对讨不了好,吃枪子的可能性非常大。
“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严以钧看陆夏眼底微青,心疼道。
陆夏下意识望向乘务员休息室,冯敏的情绪还不稳定。
“一会会有女乘务员过来查看的,不用担心。”
陆夏这才放心离开。
现在的火车很颠簸,陆夏伴随着晃动和吵闹声,缓慢进入了梦乡。
没睡多长时间,车厢里就开始嘈杂起来。
饶是她现在的睡眠质量很好,也被吵醒了。
无奈,她只能盯着个黑眼圈下了床,严以钧已经将热水打回来了。
“你先去洗漱,我帮你把面泡好。”
陆夏看了一眼严以钧的床,那被子叠成了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桌子上一大堆东西也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
在火车上大家难免显得憔悴,有的人甚至蓬头垢面的,严以钧却干干净净的,看着也十分地精神,没有一丝疲惫。
陆夏心中暗暗点头,严同志的卫生习惯值得表扬。
昨天的事就如同没有发生一样,没有一个人在讨论。
陆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心情,多想也没有意义,至少冯敏不用面对这么大的社会压力。
对面下铺的老爷子知道些什么,朝着严以钧问道:
“昨天的事搞定了?”
严以钧点点头,却没有多解释。
老爷子也没有继续追问,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能猜到些什么的。
“世风日下啊。”老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上次我坐车,还遇到打劫的,从前哪里有这么乱哦!”
冯敏的目的地也是羊城,陆夏送佛送到西,和严以钧直接将冯敏送回学校。
陆夏和严以钧要离开的时候,冯敏特别的不舍得。
“你们等我把行李放回寝室,让我请你们吃饭郑重地感谢你们。羊城有好多好吃的,我在这里读了两年多的书,可清楚哪里有好吃的了。
而且我对羊城很熟悉,你们想去哪里我也可以给你们做向导。”
陆夏笑道:“不用了,你先好好休息,等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我现在也在省城,你放暑假来找我就是,我的店铺很好找。”
冯敏有些失望,可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最终不敢勉强。
她有点害怕严以钧,这个男人虽然长得非常地高大英俊,要是放在平时,她肯定追在屁股后面想要帮他画画。
这样完美的五官,不画下来,以后恐怕都没机会遇到了。
可遭遇那样的事,即便是这个男人救了她,冯敏还是没来由地不敢亲近,只敢跟陆夏说话。
再者,她是天真了点却不是缺心眼,面对一对情侣,她非要去找男人说话,那也太不讲究了,反正她找陆夏说话就足够了。
“那我回省城找你吃饭,你可不能拒绝哦。到时候我要把你介绍给我爸妈,要不是你……们,我……”
“好了,这些事就不要再提了,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注意安全。”
“我给你写信你一定要回啊!”
陆夏笑着应下,冯敏这才松开了手,看着两人离开,久久才离去。
严以钧:“你明明很想进去看看,为什么不去?”
“你怎么看出来的?”
严以钧没说话,他察觉到了陆夏眼底的热切。
他想起陆夏之前非常喜欢学习的人,成绩也很好,有望能考上中专或者大学。
要不是意外,她现在应该还在课堂中。
可一场失败的婚姻,让她失去了这个机会。
虽然她现在走出了阴霾,可心底恐怕也是有遗憾的吧。
“以后会有机会让你成为大学生的。”
陆夏愣了愣,很快又反应过来。
她并不意外严以钧会知道未来国家颁布的一些政策,他的家境让他比普通人消息更灵通,也更加敏锐。
“我不是为了这个事,我是想进去抢人。”
“抢人?”
“里面都是人才啊,我想跟国家抢人。”
陆夏尝到自主设计和制衣的甜头,之前她设计的那套衣服大受欢迎,哪怕现在晓庆衫很多地方有卖,她的那套衣服热度依然很高。
如今周英子他们,缝纫机都快踩出火来了,每天都在赶制衣服。
不仅是在南虹县打出名气,周围其他县的人也慕名而来。
他们的原料是直接从厂子里进货的,虽然距离遥远可成本依然很低,又有流水线迅速制衣,压缩了时间成本,人力成本也没有单独让裁缝做的高。
因此哪怕有裁缝仿制,也没有他们成本低利润高,而且仿制还不如直接从他们那进货更划算。
虽然这么一来,批发价格远低于零售价格,可架不住量大,依然能赚到不少钱。
周英子在自己的村子里偷偷搞厂子,也不容易被人举报。
全村的很多人都在靠这个活儿挣钱,谁要是敢告密,今后就不用在村子里混了。
现在的宗族势力还是很强大的,尤其周家村几乎都是周家人,管控得也更加严格。
陆夏完全采取放任式的,并没有太多管理周英子那边的事,结果就这么两个多月,她在野蛮生长。
而且在那件衣服的基础上,周英子进行了一些细节上的改造,成了系列类的服装,受众就更广了。
陆夏不是设计师,那套衣服更多还是基于从前经验的总结和模仿。
若想要建立品牌,还是得找专业人士进行设计。
可现在的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大多都选择国家分配,很少会跑出来给私人单干的。
严以钧听明白了,却并不意外陆夏的野心竟然会这么大。
现在还只是开着服装店,却已经想到以后要开工厂了。
陆夏只是长得温和,可眼眸里的野心是藏不住的。
他就喜欢她眼中蓬勃的野心,却又不失温情的行为。
“肯定会有机会的,学习艺术的人,很多都不喜欢墨守成规。”
陆夏深以为然,她现在认识了冯敏,以后可以在信里探探情况,有业内人士领着会容易得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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