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诀别遮云山
此时山中毒雾已经渐渐弥漫开散，那些蚩族人都已经站在了山口处，恋恋不舍得看着自己原本以为会终老于此的遮云山，眼神之中的不舍，就跟离开母亲的孩子一样。
莫锦颜看着那层层薄绿的毒雾渐渐笼罩着靠近，她知道，若是再不去的话，恐怕就真的没有时间了，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祭祀死在遮云山。
“灵奴，青鸟，你们照顾好他们，先护送下山去，我自个去找那老女人。”莫锦颜果断的吩咐着身旁的灵奴。
灵奴毫不犹豫的说：“我随你一起去找祭祀，多一个人，没准就多了份希望。”
“不用，你下去吧。”莫锦颜一口回绝了她，自己则拉上面罩，冲进了山里去。
灵奴是想追过去的，可她又怕自己给莫锦颜添麻烦，犹豫了再三，索性就去帮着青鸟他们收拾家什了。
背井离乡的人并不好过，因为他们这次走了，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着些祖祖辈辈的在遮云山里生存的蚩族人，以后，遮云山就只能是他们的一个梦想和过去了。
莫锦颜四下寻找着老祭祀可能会出现的地方，甚至连灵祭台都寻了，都没有踪迹，她甚至怀疑老祭祀已经自杀身亡，否则她怎么会消失的这么彻底？
莫锦颜将那些地方一点一点的搜索过了，毒雾压的越来越低，她甚至觉得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着，找不着老祭祀，她这一辈子，恐怕都会内疚着。
就在莫锦颜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听见两声凄凉的猿鸣声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莫锦颜浑身一机灵，拔腿就朝那处跑去。
眼前的景象却叫她目瞪口呆，林子处一处空地上，老祭祀安静的仰卧在那里，嘴角含笑着，她身边的公猿和母猿都因为吸收了过多的毒雾而神色萎靡着，几乎是摇摇欲坠。
也许是看出主人命不长存，两个灵性生物竟然发出如同哭泣般的哀音，见莫锦颜来了，它们竟然摇晃着如同哭泣似的扑向她，只可惜它们中毒太深，摇晃了几步，也颓然而倒。
莫锦颜赶忙奔了过去，那俩猿猴见她一门心思的看着老祭祀，索性也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在它们的心里，莫锦颜来了，主人就有救了，至于自己是死是活那根本就不再重要了，它们信任她，可它们却不知道，她，终究也不是万能的。
阳光透过那些光晕绚丽的绿色毒雾晕透过来，莫锦颜明媚的脸上，闪动着诱人的光芒，老祭祀静静的躺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她，她穿着祭祀蓝袍的样子，可真好看。
“你不跟我们一同走，你在作什么？”莫锦颜蹲下身来，有些惊慌的问着，她伸手去扶她，边扶边道：“起来跟我走，大家还在外面等你呢！”
可她扶了半截，却被老祭祀轻轻的阻止了：“我不能走，我也走不了啦。”
“为什么？”莫锦颜瞪着眼，看着按在她手腕上那只苍老的手，她曾经是那么恨她的，恨不得她去死，她几次三番与她兵戎相见，而最后，却偏偏又真的舍不得她去死了。
老祭祀微笑着说：“因为他在这里，等了我几十年了。”她回头看着自己身旁那处平地，目光依恋而悠远。
是的，这里埋葬着那个宁死都要回来见她一面的男子，他死了，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身处何处的人，那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秘密。
现在，遮云山中再也没有任何规矩可以阻止他们相爱了，只愿，他别嫌她去的太晚了些罢了，他在这里，她怎么可以走呢。
莫锦颜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一样，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试探的劝道：“可是，逝者已逝，这么些年来，即使是活着的，也不尽是美好，他是想让你活着的吧？”
老祭祀轻轻的摇头：“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等了这么多年，我现在已经不是蚩族的祭祀了，我只想将剩余的时光里属于他一个人，我老了，也累了，我一生都在为他人而选择，而放弃，现在，我想为自己决定一次。”
莫锦颜凄然道：“你这决定是自私的！你是我师父啊！你死了，我在这世间，我还剩下谁？我已是父母双亡，又是朝廷重犯，我即将成为乱国之首，几十万莫家军还在等着我，我以后路途那般凶险，你让我。。。再去依靠谁？”
“我给不了你依靠。”老祭祀果断的拒绝着，她知道莫锦颜是在安慰她，在企图将她带出遮云山，自己，根本就没有那般重要。
“我错过了太多的曾经，现在是我该偿还的时候了，即使出了遮云山，我这把老骨头又能活到什么时候？我的一生已经留下了太多的遗憾，我不想在我生命终结时，还会有遗憾。”
莫锦颜的手僵在那里，整个人也僵在那里，她回身看着那两只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在巴巴的看着她的猿猴，哀伤道：“对不起，我救不了她。”
那俩猿猴就跟知道了什么似的，呜咽一声，纷纷爬向老祭祀，一左一右的跟孩子一般蜷缩在她的身边，等待死亡的来临。
老祭祀将已经干枯的手臂上，那枚晶莹的玉镯子褪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交到了莫锦颜的手里，她说：“这是我唯一一件不属于蚩族的家当，我知道，蚩族留不住你，你早晚会有自己的人生，但是你会做的很好，至少比我好，等到你开始自己人生的时候，这件镯子，就算是我送给你的贺礼，也不枉费你我师徒一场，纠缠这些恩怨，也该化解了。”
莫锦颜握着镯子，声音竟蓦地哽咽了：“你怎么这么自私，你对谁都好，惟独对我却这么自私，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是这么自私。。。”
老祭祀躺在她怀里，疲倦的呢喃着：“就让我继续自私的，只欠你一个人的吧，你快走吧，毒雾已经蔓延了，以后。。。。。。永远不要再回遮云山，这里，已经容不得人生存了，让蚩族忘记遮云山吧。。。没有守护住这片地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
莫锦颜紧紧的抱了抱她，那副身子轻瘦骨感，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如此真实的渐渐的衰弱至死亡，莫锦颜曾诅咒过她千万般的死法，却终是没想到，她最终，是这样安静的，在自己怀中结束生命的。
远处，有风吹过，毒雾呛进肺里，就连这样百毒不侵的莫锦颜都禁不住一阵的咳嗽，她怀中的老人已经断了气，她不知道她死的时候，究竟是不甘还是安逸，她唇角那抹难见的笑容，伴随着她走完了人生最后的路途。
此时，那俩猿猴也挣扎着互相握了手，竟是跟人类一样，呜咽着告别着，最后双双朝着莫锦颜哀鸣一声，扑通，倒地而亡。
莫锦颜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想哭，她想满地撒泼似的打滚着叫骂着，她想真的拖死狗般的把老祭祀拖出遮云山去。
可是她最终还是没舍得下手，她将她和猿猴双双安置在了那空地之上，铺了些杂草树枝之类，一把火点了个通透。
浓烟通天而起，熊熊火光之中，老祭祀沉睡的容颜渐渐模糊着，不知道是泪还是雾，让莫锦颜的视线无法再清晰起来。
蔚蓝的天空之上，一缕青烟旋转飘荡，顺着风的方向冲破蓝天，以它自由的姿态，奔向广阔的天野之中。
莫锦颜想，这。。。是不是灵魂的解脱呢？没有了肉体的束缚，没有了神思与想念，离了这世间而去，荡荡悠悠着，再也不会回来。
莫锦颜失魂落魄的出了遮云山，因为吸了太多毒雾的缘故，她一时半会竟然有些眩晕，周东南善解人意的轻扶了她。
她抬眼看去，只见现场一片的死寂，所有的人都在用着一种悲凉的眼神看着她，是的，她没有找到他们的老祭祀，他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我找到她了，她不肯出来。”莫锦颜低声的叙说着。如同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她说，她一生之中，已经有了太多的遗憾，如果出了遮云山，那她就再也没有圆满的时候了，她让我成全她的最后一次选择。我没有办法，将她救出来。”莫锦颜轻声的解释着，四周依然是一片的死寂。
“老祭祀。。。。。。是在我的怀里去的，她走的时候，笑容很安详，她。。。让给我大家带句话，她说，从此，请蚩族，忘记遮云山。”
莫锦颜这番话，说的极其的艰难和悲痛，那些原本沉默的蚩族老人，此时都纷纷双手合十朝上，举过头顶，然后以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朝着遮云山重重的拜了下去。
这是蚩族之中最重的礼数，一辈子之中，就连父母都无法轻易享得到这种礼数，这些德高望重的蚩族老人，用他们只赤诚的方式，诀别了遮云山。
今后岁月，遮云山，再也不属于他们这些蚩族人了。老人们沉默的跪拜着。不知是诀别着他们的岁月，还是诀别着，他们的将来。
莫锦颜的眼睛，渐渐的湿润了，她转身面朝遮云山，双手合十举起，轻弯下膝去，将整个身子，都以一种绝对忠诚的方式贴在了土地之上。
对不起，遮云山，对不起，老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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