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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千千可能涉嫌“1985.1.28”命案,但是毕竟目前只知道她大致的特征,而不知道具体身份。所以石大队在和他们市局领导汇报后,决定暂时不派员赶赴龙东县开展工作。一来是因为警力着实紧张;二来是他们也相信像冯凯、顾红星这样优秀的龙番市公安局侦查员可以轻松胜任抓捕千千的工作。

石大队他们答应,只要顾红星他们一确认千千的具体真实身份,就会向省厅汇报,两个省厅会同时向公安部申请悬赏,对千千进行抓捕。

千千是个“社会女孩”,即便她有一定的资金,也绝对不可能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山村去生活,最大的可能,她还是躲在某一座城市的角落里,享受着她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富。

因此,只要通缉令一发布,再附上千千的近照,那么很快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线索,引导警方找到她。1983年,连那么狡猾、专挑没人地方钻的“二王”都没能逃脱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千千也一定难逃法网。

顾红星和冯凯信心满满地乘坐最近时间的一班火车,打道回府。

26个小时之后,火车抵达了龙番站。

事先接到电报的卢俊亮已经驾着刑警大队的吉普车,在火车站的站台等候。顾红星和冯凯一下火车,便钻进吉普车,向龙东监狱风驰电掣般驶去。

精明能干的卢俊亮在去火车站接顾红星、冯凯之前,就已经先行赶去了龙东监狱,办理好了会见手续。所以在他们进入监狱的时候,这个名叫杨振河的封建迷信犯罪组织首脑就已经坐在会见室里等着他们了。

“杨振河,坐了4年牢了,改造得怎么样了?”冯凯盯着对面那颗锃亮的脑袋,问道。

“报告政府,我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绝不再犯。”杨振河回答道。

“现在我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想不想要啊?”冯凯问道。

杨振河眼睛一亮,说:“报告政府,想要!”

顾红星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张模拟画像,说:“你的会员,还记得她吗?”

“那叫教众,不叫会员。”冯凯提醒道。他总觉得会员和VIP有点什么关系。

杨振河眯起眼睛盯着画像看了半天,说:“报告政府,我觉得像是林家的二丫头。”

“说详细点。”冯凯心中狂喜,拿出了纸和笔。

“哦,我们村林大友,他老婆叫穆瑞,他们大女儿叫林靓靓,二女儿叫林倩倩。他们全家都信我这个,我这个,‘神’。”杨振河说,“报告政府,我现在自己也不信这个了,我现在是无产阶级无神论者。”

“倩倩,千千。”冯凯满意地点着头,他知道龙番这边的乡音,倩倩和千千的读音是一样的。广东那边的人以为“千千万万”是个好彩头,说不定也只是一个误会。

“行了,如果查实,算你立功。”站在一旁的管教说,“杨振河,听口令,起立,向右转,齐步走。”

顾红星和冯凯与管教说了一堆感谢的话,给龙东县公安局打了个电话,就直接向杨振河所住的下湾村驶去。

在龙东县公安局同志的配合下,顾红星他们对林大友全家进行了调查。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林倩倩确实是在1980年不明原因离开了龙番,从此一去不复返。而且林倩倩离开的季节和金苗去广州打工的季节一致。因为他们平时根本不关心林倩倩,而且这事儿旷日持久,所以她具体离开的日期,都没人记得。

但是根据林大友给顾红星他们提供的林倩倩的多张生活照片,坚定了顾红星的信心。因为林倩倩的长相,和模拟画像相似度非常高。

“这三张照片,一张是一寸照片,可以清晰看出五官轮廓;一张是全身照,能看出身材体态;还有一张是彩色照,我天,这个年代有彩照的还真不多,我看这家条件一般,林倩倩还真是舍得花钱哦。”冯凯满意地嘀嘀咕咕,抬起头对龙东县局的刑警大队长黄谦说道:“黄大队,把这三张照片,扫描一下,啊不,翻拍一下,一起寄给省厅,申请一下悬赏通缉,另外,也寄一份给广州市局,让他们一并申请悬赏通缉。”

“还有林倩倩的基本资料,要一并上报。”顾红星提醒道。

“我看,一个礼拜,最多两个礼拜,就能知道她的藏身之所了!”冯凯信心满满地说。

“对了,你们这事儿,我负责办妥,但我这边有个案子,还请你们给我们指导一下。”黄大队说,“请神不如撞神,既然来我们这儿一趟,怎么着也得给你们找点差事做做啊。”

“杨振河都说了我们是无产阶级无神论者,你看你这觉悟,还不如一个劳改犯。”冯凯哈哈一笑,说,“说吧,什么案子?”

“煤窑里面发现一具女尸。”黄大队说,“衣着整齐,看起来不像是流浪汉。”

“走吧,那就去看看。”冯凯挥了挥手,说道。

卢俊亮开着车载着两人,跟在黄大队的吉普车后面,向龙东县城东面进发。龙东县产煤,而且矿层比较浅,所以这里没有什么大型的煤矿,基本都是一些十几米、几十米深的小煤窑。而开采这些煤窑的,并不是专业的煤矿矿工,而是农闲兼作的农民。具体方法就是用垂直或者斜坡的方式挖掘通道进入有煤的地层,先排出地下有毒气体,再派人进去挖掘煤炭,最后用小推车推出来。

事发的现场,就是一个20多米深的小煤窑,采用了斜坡挖掘进入的方式。由于这个小煤窑已经开采多年,此时已经是废弃的状态。在这一片小煤窑间负责巡逻的一个大爷,在今天一早巡逻的时候发现,这个废弃的小煤窑的窑口,有一个铺盖卷。出于好奇,大爷就打着矿灯,顺着小煤窑的斜坡向下去探查了一下。没走多远,就发现不远处有一具俯卧着的人体,于是报了警。

派出所民警抵达后,进入小煤窑,确定这个30多岁的女子已经死亡,随即向刑警大队请求支援。冯凯和顾红星抵达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民警抬出了煤窑,摆放在煤窑窑口的空地上。

“你要不要和我进去看看?”顾红星蹲在煤窑的窑口,见地面有大量的鞋印,于是问道。

冯凯看了看地面,地面是土质的,因为前一阵子下了雨,土质比较松软,一脚踩下去,就会陷进去两三厘米的那种。冯凯心想,这样的地面,可想而知里面会有多少足迹了,估计顾红星这“愚公移山”的傻劲又得上来,于是说:“我还是先去看看这人的身份吧,身份更重要。”

“那也行,我们三个就分工一下。”顾红星说道,“小卢,你配合他们法医先看看尸体。这个尸体上有伤吗?”

一名年轻的法医向前迈出一步,说:“报告领导,死者颈部和身上都有伤,而且从尸体上看,窒息征象很明显,应该是被掐颈导致死亡的。”

“扼死不能自己形成,所以这是一起命案。”卢俊亮总结道。

“老凯你们去查一下死者是谁吧,也许尸源查清楚了,案件也就查清楚了。”顾红星说完又转脸问黄大队:“你们现在有几个技术员?”

“两个,喏,就他们俩,都是年轻人。”

“走吧,我们一起进去,把所有的鞋印都提取下来。立体足迹,用石膏取模。”顾红星朝两名技术员招了招手。

“所有的?”技术员们面露难色。

“对。”顾红星一边换着胶靴,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

冯凯心想还真是被自己猜中了,这家伙傻劲真的又上来了。不过也可以理解,在这种环境下的现场,想要留下什么指纹是不可能的,也只有鞋印是最好的辨别依据了。为了防止顾红星拉壮丁,他连忙来到了黄大队面前,问:“一点辨别身份的依据都没有吗?”

“我已经安排派出所在附近几个村庄进行人员排查了,看有没有失踪人口。”黄大队说,“死者的衣服都是裁缝做的,身上也没有随身物品,这个铺盖卷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也没有什么特征。你说,既然不像是流浪汉,谁出来还带铺盖卷啊?我们这里又不是打工者的聚集地。”

“这不是还有鞋子吗?”冯凯指了指尸体的脚,说,“这鞋子总不像是做的吧?我和你说啊,再过几十年,侦查员也逃脱不了上街在商店里找鞋子的命运。”

说完,冯凯蹲在尸体边,仔细看了几眼鞋子,像是要把那样子刻在脑海里一样,然后又站起来,说:“远抛近埋,藏窑洞里,肯定就是附近的人,我们去镇子上走走,说不定就能找到鞋子的来源了。”

黄大队带着冯凯和几名侦查员离开了现场,而顾红星头也不回地带着技术员们从窑口向窑内逐步进行勘查。他们对每一个鞋印都灌注了石膏,等候着石膏凝结成硬块,从而把固定在泥土里的鞋底花纹完整地保存下来。

从窑口一直到尸体所在的区域,直线距离有50多米,其间可以看见的足迹有200多个。而灌注石膏远没有倒开水那样简单,需要仔细倾注,不能倒太多让石膏溢出,也不能倒太少,导致鞋印没被提取全。

光这样慢慢地注入石膏,顾红星就整整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两名技术员跟着他腰酸背痛地灌注完了所有的鞋印,窑口的石膏已经硬了,又要从窑口开始采集鞋印。如果不是顾红星的级别高,估计这俩人早就开始抱怨了。

但顾红星并不觉得辛苦,他一边采集着鞋印,一边研究着鞋底花纹,等看完一遍200多个石膏模型,天也都黑了。

“怎么样?尸体解剖完了?”顾红星此时才察觉到自己的腰已十分酸痛。

当时火葬场里都没有尸体解剖的地方,大部分地方的法医都是在现场附近找个僻静的所在进行解剖。这一片小煤窑平时周围也没人,是一个尸体解剖的好地方。

“结束了。”卢俊亮一边脱着手套,一边说,“死者身上没有找到什么有特征性的疤痕、胎记或者文身,通过我们这边寻找尸源,恐怕不行了。我们目前只知道是AB型血。”

“知道血型也没用,大部分老百姓并不知道自己什么血型。”顾红星说,“尸源的事情,得相信冯凯,他总是有办法的。”

“嗯。”卢俊亮说,“尸体的尸斑还没有完全固定下来,尸僵强硬,应该是昨天上午死亡的。死亡原因嘛,和我们分析的差不多,应该是被人扼死的。”

“卡脖子是吧?”顾红星有些不习惯卢俊亮的专有名词。

“嗯。你看,她的锁骨上缘有暗紫色的掐痕。”卢俊亮指着尸体的颈部,说,“我们也解剖了她的喉咙,整个喉头都是水肿的。”

“水肿?”顾红星问,“就像是被打肿那样?”

“那倒是不一样。”卢俊亮说,“有些扼颈的动作,会刺激到喉头,导致喉头充血、水肿,最后堵塞呼吸道,从而窒息死亡。尸体的窒息征象也是很明显的,有指甲的青紫、口唇的紫绀,还有心血也是不凝的。反正机械性窒息死亡是没有问题的。”

顾红星有些半懂不懂,说:“掐死,不都是舌骨骨折吗?”

“这我们都仔细看了,死者的舌骨和甲状软骨都没有骨折。”卢俊亮说,“也不是所有扼死都会导致这两块骨头骨折的,要看力量和位置。”

顾红星点点头,问:“身上还有什么其他伤吗?”

“没了,约束伤都没有。”卢俊亮说,“哦,也有,但都是一些陈旧的擦伤疤痕,或是已经快好了的皮下出血,还不少呢!”

“不少?”顾红星走近一看,果然,尸体上有一些陈旧的疤痕,和一些已经成黄绿色的挫伤痕迹,甚至还有一些圆形的疤痕,顾红星知道,那是烟头烫伤的痕迹。

“这会不会是虐待啊?”顾红星猜测道。

“嗯,我也觉得是。”卢俊亮说,“感觉这个掐颈的动作,不是为了掐死她,如果是虐待,倒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力气没把控好,失误了。”

“那就好办了。”顾红星微微一笑,说,“尸源查清,案子不也就破了吗?”

“是啊,虐待都是身边的人所为。”卢俊亮说,“死者身上没有抵抗伤,我们也分析应该就是熟人作案。一开始我们猜测,没有抵抗伤会不会是因为凶手乘其不备作案,但如果凶手经常虐待她的话,那她就是习惯性不敢反抗罢了。”

“没关系,有了这个推断,加上我们有全部足迹,我觉得这个案子,应该不难破。”顾红星看了看正在把200多个石膏鞋底模型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竹筐里堆放的两名技术员,说:“这活儿我来干就行了,你们俩有新的任务。”

两个技术人员浑身一颤。

“不复杂。”顾红星说,“当天到达现场的,有报警人、派出所民警和帮忙抬尸体出窑洞的人。这几个人,你们全部都要找到,然后把他们今天穿的鞋子,都给借来。哦,对了,小卢,尸体的鞋子你也给装在袋子里,我要带走。”

卢俊亮点了点头,开始装鞋子。他知道,顾红星这是要把进出过现场的所有鞋子的鞋印从这200多个足迹里排除掉,剩下的,就是犯罪嫌疑人所留的鞋印了。

“尸检,还有什么发现吗?”顾红星问道。

“针对个体特征,我们分析死者应该是在35岁左右,生育过。”卢俊亮说,“还有就是,死者的胃内容物是充盈的,应该是末次进餐后两小时之内死亡的。吃的食物是稀饭和咸菜,结合她死亡的时间,我们认为这一顿应该是早饭。”

“你说,死者是死后被抛尸到这里,还是在这里被杀害的呢?”顾红星突然更换了话题。

“啊?这,这我还没想过。”卢俊亮左右看了看,说,“这里确实是个杀人的好场所,毕竟没人嘛。”

“你看看死者的鞋底,有很多泥。”顾红星说,“这些泥巴和现场的泥巴色泽、松软度是一样的,而且现场有死者的鞋底花纹。”

“哦,我明白了,你是说,死者是以直立行走的状态进入现场的。”卢俊亮说,“所以这不是抛尸现场!如果是抛尸现场,尸体脚上的鞋子就不会沾染到现场的泥巴了!”

“对。”顾红星说,“可是,死者为什么会跟着凶手走到这里来呢?”

“也许是骗来的呗。”卢俊亮一边收拾着解剖器械,一边说,“总之啊,肯定是熟人作案,这没跑了。现在就指望着凯哥突破尸源问题,从而破案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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