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茶宴
卢占山很痛苦。这位昔日的老中医,保养有方。他食不过饱,饮不过量,作息有定时,置物有定位,起居服饰,务求整洁。他洒脱自在,气度从容。现在,因为儿子卢平安的事,他全身上下像镀了一层灰。
这几天,他叫大儿子卢永麟多方打探,得到的消息是,审讯期间,警方禁止家属同嫌疑人见面。非见不可,也只能等卢平安被转送到看守所。
卢永麟比卢平安大五岁。看起来,他跟卢平安一样身材瘦削,实则一身腱子肉。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担心卢占山独自在家忧虑伤神,干脆把父亲接到自己的健身器材店里,同吃同住。
这天上午,卢占山收到一条短信:师哥,来谈谈你儿子以及我儿子的事。我在“老地方”等你。
给卢占山发短信的是扶生集团董事长曾扶生。
老地方是一间茶社,一年四季,专营黑白茶。它是曾扶生那三大主产业之外,唯一投资的私人休闲场所。它的工商注册户上登记的名字叫李长霞。李长霞只是他长期聘任的经理,茶社实际的出资人还是曾扶生。
看完短信,卢占山放下手机,慢慢地叹了口气。
曾扶生叫他师哥,这没错。五十多年前,年幼的卢占山父母早亡,被一名老中医收养。
老中医叫李正途,当时年近六十,隐于民间,钻研了一辈子经方,手段颇高。他本有妻女,不幸在战乱年代离散。解放后,他又娶了妻子。不久后,其妻因资产阶级生活情调被抓,受到批判,愤而跳井自杀,也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之后,李正途一直单身。卢占山的突然到来,给他的晚年生活平添诸多乐趣。
收养卢占山的第二年,李正途亡妻最小的妹妹一家遭逢变故,一家三口先后死于癌症,只剩下个小男孩,被辗转交到李正途手中,这个孩子就是曾扶生。
其后十年,卢占山和曾扶生两人跟李正途相依为命,学习医术。及至“文革”晚期,李正途遭人举报,说他年轻时,曾给多名国民党高官治病,间接给人民解放事业造成损失。
年迈的李正途挂上牌子,扫了半年街,最后郁郁而终。李正途这一生,除了治病救人的本职工作,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钻研古代经方。说起古代经方,他曾对卢占山和曾扶生讲过自己年轻时的一段经历。解放战争时期,李正途曾受邀给一个姓华的大地主看病。为了不贻误病情,那段时间他就住在地主家的书房内,闲暇时,他会就地找些书翻看。有一天,他从华家书房内翻到一本破烂不堪的线装古籍,名曰《不言方》。
“不言方”三字为隶书,其内容皆为蝇头繁体小楷,整本书昏黄古旧,不知其年代,更不知何人所著。
《不言方》记载的,全是古代经方,其中有些方子,李正途简直闻所未闻。具体到每个方子,书中对涉及的药物及药理,都做了精确的论述,其言凿凿,其理昭昭。此外,书中还记载了很多中药的妙用,其中涉及的药引子,更是千奇百怪,从珍贵无比的太岁、珍珠、穿山甲,甚至天外陨铁,到日常所见的草木金石、花鸟鱼虫、油盐酱醋,范围极广。李正途一时如获至宝,兴奋难眠,便日日研习翻阅。
后来地主病愈,李正途谢绝了丰厚的诊金,就要那本《不言方》。老华家富贵多年,家中出过做官的、经商的,甚至扛枪的,但就是没出过医生,留着那本破烂毫无用处,便把书送给了李正途,此外又强行支付了诊金。
李正途自是千恩万谢。不料其返家途中,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便来了暴雨。天变得太过突然,他全无准备,只好把《不言方》塞到胸前,拼命护着,寻找躲避之处。
这就叫人各有命。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落脚地,那本古籍早已在他胸前化成了纸浆。李正途悲从中来,捧着纸浆碎片,在暴雨中长跪不起。
返家后,李正途好像丢了魂。等到好不容易恢复了心神,便尝试依靠记忆,把那《不言方》复原。可是,当日在地主家,他只是急于研习,尝试通读全篇,凭借记忆又怎能复原得来?
此后多年,李正途多次梦到《不言方》。他梦里所见,正是当年在地主家一页一页翻看古籍的情景,而且每页的内容均是历历在目。每次醒来后,他都又惊又喜,赶紧把梦到的字句逐一记下。其实,这只不过是心力幻化的潜能,根本说不上神奇。至于他所记下的那些字句,跟真正的内容是否相符,那就无从判别了。
不管怎样,对李正途来说,还原《不言方》,真的成了他的梦想。但终其一生,他也没把自己还原的内容给任何人看过。
也许,他早就醒了,早就知道自己记下的内容,归纳起来只不过是四个字:心理安慰。
李正途临终那天晚上,把两个徒弟叫到一起,说了些今后要救死扶伤、医德中正之类的嘱托。交代完,老人单独把卢占山留在房内,又谈了许久,最后,郑重地交给他一个陈旧的黄布包。
曾扶生在屋外徘徊许久,不见卢占山出来,便从窗户往里瞥了一眼,刚好看到那个黄布包。
包里是什么?他顿时好奇心大起,想等卢占山主动告诉他。可是事后,卢占山非但只字不提,还把东西藏了起来。难道黄布包里,是师父终其一生所还原的《不言方》?卢占山的行为,引起了曾扶生的疑心。
李正途死后,卢占山和曾扶生上山下乡,就此分别,都成了赤脚医生。曾扶生去了四川,后来又拜了一个姓鄢的师父,学习医术。两人自分别以后,二十多年没有交集,直到2001年春,曾扶生回到滨海。那时候,卢占山在滨海老城区租了一栋二层小楼,经营一家中医馆,早已是远近闻名的中医。
回到滨海后,曾扶生干起了保健品生意,并以此发家,最终成立了扶生集团,成了人生赢家。
在卢占山心里,曾扶生表面的光鲜难以掩盖其内心的阴暗。2012年春节后的一天,卢占山的中医馆遭人举报,说他非法经营来源不明的
药材。被查封当晚,又起了一场无名大火,烧掉了他全部家当。
事故原因无从查证,据说是线路老化所致。卢占山可谓损失惨重,别的不说,光医馆里储存的各类名贵中药,价值就近百万。
除了财物,那场火灾还闹出了人命。怎么回事呢?当时,有个人叫陶定国,五十来岁,是一名对越自卫还击战的
退伍老兵。那人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没结过婚,靠给人补鞋、配钥匙维持生计。多年来,陶定国的鞋摊一直在卢占山的医馆旁边,两人天天见面,慢慢就成了朋友。没事时,卢占山会叫陶定国到店里喝茶、下棋,逢年过节,还请陶定国到家里做客。陶定国不善言辞,心里却感激得紧。
2011年春节后,卢占山有一阵子没见到陶定国出摊,心里觉得奇怪,就打发卢平安,去陶定国居住的筒子楼看个究竟。卢平安去了才知道,陶定国卧床不起,整个春节都在病痛中度过,只是随便开了些消炎药。
得知消息,卢占山上门给陶定国把脉,完事又送到人民医院做详细检查。这一查不要紧,结果把卢占山吓了一跳——肺癌晚期。怎么办?陶定国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卢占山也拿不定主意。住院?那需要
大笔费用,陶定国根本负担不起。思来想去,卢占山把检查结果告诉了陶定国。陶定国的乐观出乎卢占山的想象。
得知结果后,他从病床上爬起来就办了出院手续。他告诉卢占山,他不怕
死。他说他有个哥哥,战死了,他觉得自己早该死了,死在战场上,如今又多活了几十年,赚了。
卢占山心软,好说歹说,把陶定国接到了自己的医馆,说用中药给他调理,不保证能治好病,但肯定能多活几年。
遇到卢占山这样的好人,陶定国真不知如何是好。在对方坚持下,他听从了卢占山的安排,并拿出多年来积累的全部家当,一并交给卢占山。卢占山没有推辞,他知道若是不拿,陶定国肯定不接受治疗。
治疗持续了一年。2012年春,陶定国病情恶化。
为掌握病情、及时救治,卢占山干脆把医馆的休息间腾出来,让陶定国住在那里。对陶定国来说,这是好事。可是谁也没料到,医馆突然遭遇了一场无名大火,陶定国被活活烧死。
遭逢巨大打击,卢占山差点寻短见。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他找卫生局的朋友打听举报人,却一无所获。虽然没
有证据,但卢占山心知肚明,举报者和纵火者十有八九跟曾扶生有关。这不是无端猜测。实际上,卢占山和曾扶生的罅隙由来已久。早在两人上山下乡之前,曾扶生在言谈之中,就含有怨气。卢占山医术比他
高,他承认这个事实,但他不认为那是天分使然,而是师父李正途偏心。
多年来,他从未忘记李正途临终前,交给卢占山的黄布包。他一直怀疑,黄布包里,就是李正途还原的《不言方》,师父把它传给了卢占山,而没有传给他。凭什么?比起来,李正途终归是他的大姨夫,而卢占山只是个外人。
他这么认为,其实还有个依据。
他和卢占山都知道,李正途没收养他们之前,的确曾执着于还原《不言方》,只是后来有了他们,生活多了乐趣,才渐渐放弃。但是,不管还原程度如何,李正途手里一定有那份东西。可是李正途去世后的遗物中,却并未发现一字一句。由此,更坚定了他对卢占山的怀疑。
2012年以前,曾扶生的保健品事业已经有了根基,但苦于销售瓶颈,一直打
不开局面。当时的曾扶生心急如焚,急需以治大病的秘传经方为噱头,突破事业瓶颈。他深谙社会大众心理,精于炒作理论,一直四处苦寻所谓的秘密经方,试图给自己的产品赋予有迹可寻的历史意义。
为此,他多次找到卢占山,正式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他叫卢占山交出《不言方》,他愿意高价收购。
那令卢占山极其为难。他告诉曾扶生,师父还原的《不言方》,从未给任何人看过,更没留给他。
曾扶生当然不信。卢占山的医馆人流如织,其中不乏重症患者、疑难杂症,可是十有八九都能
被卢占山治好。要是师父没留下还原的《不言方》,就凭卢占山的本事,怎么可能治好那么多疑难杂症?曾扶生可不傻,自此对卢占山怀恨在心。
正因为如此,卢占山将医馆被举报、被烧,以及陶定国的死,都记在了曾扶生账上。
此后,曾扶生的事业轨迹,在卢占山意料之中。几年后,曾扶生通过网络媒体给产品造势,宣传以千万重金,远赴蒙古国,
购得失传已久的治癌秘方,并完美地将秘方,与自己的主打产品“火神膏”融为一体。曾扶生疯狂做广告,强调产品操作简单,疗效显著;沐浴后,将白色透明的“火神膏”均匀涂抹于全身表面,药力很快浸入皮肤,带来可以承受的灼热感;此法安全、无痛,长期坚持可防癌、治癌。
曾扶生手下的大批保健业务员,深入大街小巷,招揽人群,以会议营销为主要手段,大肆传播“火神膏”疗法是从体表入手,基于高温能杀灭癌细胞的科学原理,有深厚的传统医学依据。
卢占山对此嗤之以鼻,但曾扶生的事业瓶颈就此突破。中医馆被烧后,卢占山选择去大药店坐诊。起初,患者闻讯前来,源源不断,不久却又出了幺蛾子。每当卢占山坐诊,药店门前总会出现一群混混模样的人,或直接阻拦,或出
言恐吓,阻止患者进门找卢占山治病。店主多次报警,混混适时散去,不几日又
来。三番五次后,店主看出了门道,不得不辞退了卢占山。卢占山深知曾扶生气量狭窄,功利心极强,想做的事极难回头。他怀疑,这
事还是曾扶生搞的鬼,为此他大动肝火。再后来,卢占山赋闲在家。没承想,又出了一件大事。2012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卢占山的妻子外出买菜,过了饭点也没回来。她跟
卢平安一样,心脏很不好。卢占山甚为担心,叫上两个儿子出门找人。三人寻到半夜,一无所获,只得报警。
第二天中午,辖区派出所收到消息,一个拾荒者在一栋烂尾楼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确认,死者正是卢占山老伴儿。
这真是个天大的噩耗。虽说老伴儿身体不好,脑子却没问题,怎会无缘无故跑到烂尾楼里?还命丧
当场?卢占山一百个想不通。死者身上没有外伤。警方勘查现场,做了尸检后,给出了结论。
卢占山妻子的死因是心脏病发作,但致使心脏病发作的却是外在因素。死亡现场没有暴力痕迹,也没发现作案工具,但警方在死者手腕上找到了绳索的勒痕。也就是说,她是被人绑到了烂尾楼中,继而意外引发了心脏病。
警方询问卢占山,是否接到过勒索信息?卢占山苦苦摇头。
这就进一步证明了警方的推断——绑架者并不知道目标心脏不好,人是绑成了,但还没来得及提出勒索诉求,被绑者却因惊吓心脏病发作而亡。
警方立了案,调查卢占山父子的社会关系,并询问卢占山是否有仇人。卢占山再次摇头。
可是在心里,他还是把这笔账记到了曾扶生头上。
这是个很清楚的逻辑——老伴儿被绑架,只能是冲着他卢占山来的。他行医大半辈子,广结善缘,从不曾招惹仇怨。他身上唯一让人觊觎的,除了所谓的
《不言方》,还能有什么?
而觊觎《不言方》的人,除了曾扶生还能有谁?最初是曾扶生明着强买,不成后放火烧医馆泄愤,继而雇小混混捣乱,阻止
卢占山坐诊,一步步给卢占山带来强大的精神压力,进而实施绑架——这是个连贯的过程。
事实上,卢占山很想告诉警方,他怀疑是曾扶生所为。可是理智告诉他,那不会有任何结果。
道理很简单。这是一宗失败的绑架。被绑者本身心脏不好,因惊吓病发死亡,绑架者未能提出诉求。抛开曾扶生有钱有势不说,犯罪现场很干净,警方找不到曾扶生犯罪的任何证据,甚至根本无法对曾扶生展开任何调查。
卢占山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长久地活在怀疑里,活在愤怒中,不得解脱。再后来有一次体检后,他查出了肝癌,这才不得不放下跟曾扶生的恩怨,少
动肝火,潜心治病。俗话说,医者不自医。但卢占山没动手术,选择在家自己调养治疗,竟治好
了肝癌。此后,卢占山不再出诊。但据说,陆陆续续有七名癌症患者找上门来,苦苦哀求。卢占山医者仁心,拒绝不过,只好出手相救,竟又奇迹般治好了那数例癌症,从此闭门谢客,金盆洗手。
卢占山自医、医人,治好数例绝症,本以为还会引来曾扶生的搅扰,没想到却一直平安无事。那几年,扶生集团已如日中天,估计曾扶生已对传说中的《不言方》失去兴趣了。
想起这些往事,卢占山感慨万千,情难自抑。当下,曾扶生的儿子曾纬被害,自己的儿子被疑为凶手,他不得不再次面对
曾扶生。
老地方茶社,最大的雅间。曾扶生早早地等在那里。
曾纬的死,扰乱了他的心,但没扰乱他的形。他穿着一身白色绸料衣服,静静地坐着,头发精心梳理过,气度分外出尘。
卢占山被服务员引进雅间。他上下一身黑,踩着千层底布鞋,轻叹一声,坐到曾扶生对面。
两人中间有个大茶几。茶几上端端正正摆着两个茶壶,壶嘴朝向卢占山。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他们很久没这样坐在一起,彼此却不觉陌生。
卢占山揣着疑问,强忍着积怨,先开了腔:“悲剧已经发生了。孩子们的事,有公检法做主。叫我来做什么?”
曾扶生没有回答卢占山的话,他轻轻敲着茶几说:“这里有两个壶。一壶白茶,一壶黑茶,你选哪一壶?”
卢占山怔住。他想不出曾扶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曾扶生平静地说:“今天巧了。我穿白,你穿黑。而这茶也是一黑一白。你
不选,接下来怎么喝?”“有区别吗?”曾扶生不语。
卢占山抬手,拿起一个茶壶盖子看了一眼,选了白茶。“就知道,你把黑的给我。”曾扶生一笑。“有区别吗?”卢占山重复道。
“很好。”说罢,两人各执起茶壶,自斟自饮。
茶是好茶,清香怡人,但屋里的气氛着实有些怪异。“这些年,你一点也没变。”卢占山饮罢一杯,轻声道。“怎么讲?”
“明摆着。”卢占山说,“你这一黑一白两壶茶,让我选。你分明知道,我会将黑的留给你,好显出我心里对你的怨恨。”
“难道不是?”“那是你自己心黑。”卢占山毫不客气地说,“当年你为了一己之私,三番
五次逼我承认,师父将还原的《不言方》留给我。我反复解释,你拒不相信,暗
中逼我关了医馆,又纵火烧我家当,还闹出人命,烧死了陶定国,进而派来小混混,阻止病人找我看诊,甚至绑架我老伴儿,致其旧症发作命丧烂尾楼,真是魔障入心!”
“一派胡言!你有证据?”“我今天来,不是逼你承认。你我都不年轻了,白驹过隙,恩怨难消,终究
也是一堆黄土。有什么好争的!”“争?你手里有师父的东西,自然不争!你可想过这些年我的感受?”曾扶
生重重地蹾了一下茶杯。“没有!从来没什么《不言方》!”
“你一辈子就一个优点,嘴硬!”曾扶生哼道,“你的医馆,医好过诸多疑难杂症,其中不乏绝症。你本人更是患过肝癌。俗话说医者不自医,而你却重获健康。此后,又有七个外地患者,专程上门求助,医治癌症,同样被你治好!要说你或许能治某个单一部位的癌变,我信!但是,那些人的原发病灶各不相同,要是没有《不言方》,你凭什么治好他们?”
“那是道听途说!根本没有上门求助的癌症患者!”卢占山极力辩解。“呸!你这品行,也配做师兄?不怕告诉你,那七个患者的姓名、住址,我
都一清二楚!”“你查过他们?”卢占山面部肌肉抖动。“没错!我甚至看过他们检查的片子!”
“想不到,你如此煞费苦心!好!很好!”卢占山苦笑。“嘿嘿!不费事!他们最初都是在本市人民医院做的检查吧?”
曾扶生私查别人的隐私,自己却越说越气:“所谓《不言方》,都是历代前辈高人,临床实战的经验精华。名为不言,实则必言!得授者,当抛却小我,以天下苍生为念,将其公之于世,治病救人。长久以来,你却私自裹挟,不肯与我联手,任我百般哀求,高价收购,也不给我机会开发经方。卢占山,你自诩清高,实则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你也配喝我那壶白茶?”
卢占山连连跺脚,怒道:“一切都是你功利心太重,利欲熏心所致!亏你也
算个医者!天下哪有专治绝症的秘传经方?你不思进取,专事钻营,一心求利,为了打开保健品销路,想到了将经方跟保健品结合的歪门邪道上!你利用消费者对传统医学的盲目信任,包装保健品,这叫欺人;你一心高价求购专治绝症的秘传经方,这叫自欺!”
“闭嘴!”曾扶生大怒,“没有你,我的扶生集团照样如日中天!你当我稀罕你的狗屁《不言方》?”
争执过后,屋里又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卢占山说:“陈年旧事,不再提了!你约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算账!”曾扶生哼道,“我儿子死在你儿子手里,这笔账不该好好算算吗?”
“免了!”卢占山一摆手,说,“丧子之痛,我能体会。但是,你以为我比你好受?我苦苦打听得知,警方手里有卢平安杀人的证据!可是,那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那是事实!”曾扶生说,“我倒有十足的理由,相信你儿子能干出来。多少年了,你一直骂我心黑。真是惭愧啊!我再怎么有手段,都抵不上你儿子的报复。一刀断我心头之肉!”
“平安做不出那种事!法律一定还他清白!”“幼稚!法律以证据说话。”“今天来,我不想为此事争辩!”“我也不想听你争辩!”曾扶生说,“我们进入正题。”“正题?”
曾扶生点上烟,淡淡地吸了一口,说:“不管我怎么难受,曾纬没了,这是事实。我是个生意人,对我来说,什么事都有其必然价值。你明白吗?”
卢占山茫然摇头。“我想拿曾纬的死,跟你做一笔交易。”“什么?”卢占山瞪大双眼。
“换句话说吧,我想拿卢平安的命,跟你做一笔买卖!”
“平安是死是活,法律说了算,你说了不算!恕我直言,你怕是疯了!告辞!”说着,卢占山起身要走。
“站住!”曾扶生站起来,打开身边的电视,阴恻恻道:“我为你准备了一段视频。相
信你看完后,会改主意的!”卢占山疑惑地盯着电视画面,慢慢坐了回去。画面里是一间地下室,亮着灯,中间坐着一个人。那人弓着背,双手绞在一起,两眼左看右看,像受惊的老鼠。
很快,画面里响起曾扶生的声音。他隐在摄像头后方,没有被拍进画面。“你叫什么名字?”曾扶生问。
“谢饕饕。”那人回答。“这是哪儿?”曾扶生问。“好像是医院的什么地方,我不确定。”
“这是医院地下室,扶生疑难杂症医院。你是怎么来医院的?”“拦了辆私家车,给了车主五十块。”“我是说原因。”曾扶生补充。
“哦。我最近网聊,交了个对象,她是这个医院的护士。那晚我在网咖玩到半夜,之后就来找她,那天她上夜班。”
“然后呢?”“然后你就把我带到了地下室。”“不是‘带’,是‘请’!”“好吧!”
“我是谁?”“你刚才说了,你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我叫曾扶生,我儿子前几天被害了,我整夜失眠。几天前的晚上,我来医院处理医闹事件,在医院门口认出了你,随后把你请到地下室。这样说
准确吗?”
“嗯。”“我有没有打过你?”
“那倒没有,你说请我来帮个忙。”“还有呢?”
“还有好吃好喝,对我挺客气。可我能帮你什么忙?”“你应该先问问,我为何请你来?我本来根本不认识你。”“对啊!为啥?”“我儿子被害了,我想确定凶手是谁!政法委的朋友通知我案情进展,说案
发现场有个目击者,当时就躲在衣柜里,大魏豪庭五号楼1102室主卧的衣柜。他们正全城搜捕这个目击者,而我拿到了目击者的照片。”
“我操!你、你……我、我……”谢饕饕突临意外,语无伦次。“你就是那个目击者!”
谢饕饕脸色突变。“我儿子就死在你面前!”“不,不是的。我没去过……”
“你入室盗窃,发现屋里有人,躲进了衣柜,留下了脚印!”“怎么可能?你是说,警察都在抓我?”“你弟弟叫谢斌斌吧?他把你供出来了。入室盗窃未遂,不是大事。”“我操!我……我那天什么也没看到!”“嗯?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劝你说实话。”“我……”谢饕饕埋头沉默。“凶手就在你面前杀人,你只需说出他的样子。”“我哪记得他什么样子?”谢饕饕点上烟,很焦躁地吸了两大口。
“我保你平安无事!”曾扶生走到摄像头画面当中,交给谢饕饕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是卢平安。
“你仔细辨认,凶手是不是照片上的人,这人叫卢平安!回答‘是’,或者
‘不是’。”
“唉!我是鱼没逮到,还沾了一身腥!”谢饕饕仔细看了看照片,翻起白眼想了一会儿,随后叹道,“你真能保我没事?”
曾扶生郑重地点点头,说:“警方的目的跟我一样,只想要个答案。”“好吧!我说。”
录像播到这里,曾扶生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卢占山全都看在眼里,一头大汗。他做梦也料不到,案发现场还藏着个盗窃未遂的小偷。当曾扶生说,这个叫
谢饕饕的家伙,目睹了案发过程时,他再也坐不住了。虽然他一心认为卢平安绝不可能杀人,但在答案即将揭晓时,他还是紧张到了极点。
曾扶生盯着卢占山,眼神带着一丝笑意。卢占山紧了紧拳头,忽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演戏?”曾扶生早料到对方有此疑问,冷哼一声,打开手机微信。“这是我和本市政法委书记孙登的聊天记录,你自己看吧!”曾扶生点开孙登的微信,上面的头像,正是孙登他本人。
卢占山无心求证,也不必求证。聊天记录里有简单的案情进展,还谈到了物证的情况。再有,就是市局对谢饕饕的搜捕令,上面附着照片,盖着市局的钢印。
卢占山浏览完毕,第一次了解到案情。看完后,他一身冷汗,慢慢地把手机放到茶几上。他知道,那位孙书记向曾扶生透露案情,已经违规了。可是,违规而已,又
能怎样?
“答案是什么?”他怯怯地望着曾扶生,声音毫无底气。“别急,再好好想想!”
卢站山一愣。“答案是什么,或许不重要!其实你儿子的命,在你手里!”“什么?”卢占山不解。
“如果谢饕饕回答‘是’,你儿子是不是死定了?”卢占山沉默,面色悲戚。“可是,如果谢饕饕忽然失踪呢?”曾扶生眼里闪着亮光。“什么?”卢占山没听懂。“如果答案是‘是’,可是谢饕饕却失踪了,警方也就失去卢平安杀人的人
证了,那么他就很有希望活下来!”“谢饕饕失踪?怎么失踪?”卢占山忙问。
曾扶生微微一笑,继续道:“如果答案是‘不是’,可是谢饕饕却失踪了,卢平安也就失去他没杀人的人证了,那么他即使活下来,也得坐一阵子冤狱!”
卢占山总算听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谢饕饕的答案,而在于谢饕饕会不会失踪。他不得不承认,曾扶生的话很有道理。就算卢平安没杀人又能怎样?人证要是失踪,法庭仅靠物证,尽管不足以判
卢平安死刑,但也绝不会轻易判他无罪。就算卢平安杀了人又能怎样?人证要是失踪,法庭仅靠物证,同样不足以判
卢平安死刑,但也绝不会轻易判他无罪。当然,这两个逻辑的前提,是基于警方查不到人证以外的其他有力证据。可
是,谁敢断言警方一定能查到其他有力证据?卢占山左思右想,吃透了曾扶生的逻辑。他知道曾扶生所说的失踪,是什么意思。他沉默良久,长叹一声,说:“你想让谢饕饕失踪?”
“我可没那么说,只是给你提个醒而已。我是守法公民!”曾扶生狡黠一笑。
“提个醒?”卢占山闷哼一声,彼此心照不宣。“我说过,我是生意人,这只是一笔交易。”曾扶生提醒对方。卢占山突然一笑,站起身来,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两个假设,若是
被警方得知,他们会怎么对付你?”
“哦?凭你空口白牙去告知警方?幼稚!”“窃听器!”卢占山拍了拍口袋,起身就走。“窃听器?”曾扶生愣在当场,他比谁都明白,这场谈话被偷录的后果。看着曾扶生的窘态,卢占山得意地微笑,手心里却握出阵阵冷汗。“对不起!”曾扶生突然大笑道,“老卢啊老卢,凭你也想诈我?我这间茶
室里别的没有,就是装了些反窃听的小玩意儿。你身上什么也没有!”“唉!”卢占山痛苦地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坐回了椅子上。刚才他抖了个机灵,故意说自己身上有窃听器,录下了刚才的一切,想蒙混
过关,瓦解曾扶生对他的威胁。没承想,人家早防着他了。“说来说去,你为的不就是所谓的《不言方》复原件?你儿子的死,在你这
儿就只是生意?”卢占山强稳心神,端起一杯热茶。热量浸入体内,那让他心里踏实了少许。
“错!那是两回事!”曾扶生说,“曾纬是我全部的希望。我必须这么做,不然他的死,就没有任何意义!”
“唉!生意人!”卢占山摇头长叹,“可惜,师父真的没传给我《不言方》!”
“卢占山啊卢占山,你儿子死到临头,你还嘴硬!真是佩服!”“废话!我该怎样你才相信?我要是有,会不拿出来救平安?好让你发发善
心,保佑谢饕饕别失踪!”曾扶生笑了。
他捏了少许茶叶,放入分茶器中,接着又捏了少许,又放入。
他一边重复那个动作,一边说:“这一捏,是你的肝癌;这一捏,是你的病人的肺癌;这一捏,是胃癌;这一捏,是咽喉癌……除了你自己,你总共治好过七个病人!那些不同部位的肿瘤,伴随着不同位置的癌细胞转移,加起来就像我这些黑乎乎的茶叶,被你那开水一浸,统统泡开了!卢占山,你手里不但有师父传下的古方,而且,我相信那些古方非常神奇,近似于中医对肿瘤的广谱疗法!”
“肿瘤广谱疗法?”卢占山也大笑起来,“曾扶生,你莫非真疯了!”“闭嘴!你应该知道‘青蒿截疟’!”“‘青蒿截疟’?”卢占山略有迟疑,道,“它出自晋代葛洪的《肘后备急
方》,书中明确记载有临床用法,先在冷水中浸泡,然后捣汁,令患者直接服下青蒿汁。”
“没错!”曾扶生神情兴奋,“那个记载,关键词是一个‘冷’字!‘青蒿截疟’的使用记载,也就是那‘冷水’二字,证明了青蒿素的截疟效果,在低温下更优!屠呦呦在失败了无数次之后,方才注意到这个‘冷’字,进而从中得到启发,改用可降温的乙醚,去提取青蒿素中的截疟成分,这才实现了对疟原虫百分之百的抑制率,最终斩获诺贝尔奖和拉斯克奖!”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中医古方博大精深,只是缺乏对它们的开发、研究!一段关于‘冷水’和青蒿汁的使用记载,领悟精准,应用得当,就能根本改变当今世界对疟疾的控制能力!目前对癌症的治疗,是世界性难题。你看不到的是,发达国家都有专门机构在潜心研究,致力于消灭癌细胞的广谱疗法。早在1971年,美国总统尼克松就签署了一项特殊法案:《国家癌症法案》。那是从立法的角度,宣布针对癌症的全面战争正式打响。不管中医还是西医,对某种单一肿瘤的治疗方法,只是水中捞月,广谱疗法才是王道!”
“广谱疗法,不可能的!”卢占山面露疲惫之色。“井底之蛙!”曾扶生说,“最新的PD-1抗体的免疫类药物,堪称西医针
对肿瘤的广谱疗法,至少它是冲着那个目标去的!美国前总统卡特的晚期黑色素瘤,就是用PD-1抗体药物治好的!”
“PD-1抗体免疫类药物?”卢占山对此也有了解,他打了个比方,“人体免疫系统就好比最完美的电脑系统,但它也有漏洞!癌细胞之所以破坏免疫系统,是因为它导致大量T细胞死亡。吞噬细胞死了,癌细胞自然为所欲为!”
“没错!”曾扶生说,“癌细胞之所以导致T细胞死亡,是因为癌细胞激活了一个基因,也就是PD-1。这个基因是日本科学家本庶佑发现的!有了PD-1抗
体,癌细胞激活PD-1基因的概率,自然会大大降低!”“不!”卢占山摇头,“你也提到了概率!本质上,它跟害虫首次遇到一种
新农药,是类似的!它被大量应用之后,同样将面对癌细胞的抗药性!这项研究同样停留在表面,只知道癌细胞能激活PD-1基因,导致吞噬细胞死亡,从而去研发PD-1抗体,却不知道癌细胞为什么能激活PD-1基因!解决掉为什么,才是根本!”
“哈哈!”曾扶生大笑,“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舍本逐末,西医不正是向来如此吗?相反,究天人之根本,探病理之渊源,这是我们中医的大道!中国的肿瘤广谱疗法,就藏在中医古方里!这条道不好走!倘若走通了,必将惠及众生!卢占山,这是你我中医之辈的责任!”
“中医向来是一症一方,千症千方,重在领悟,以经验传承,哪来的广谱疗法?正因为这个特性,中医才无法普及,更无从实现程序化治疗,才干不过西医院的流水线!换句话说,它跟不上当今快节奏社会的步伐了!这不是抱怨,这是社会适应性所致,无可避免!”卢占山苦笑。
“西医?”曾扶生冷笑,“如果真有《黄帝外经》,天下哪儿还有西医的份?西医切切割割的本质,对应的本是外伤!它只是随着科技进步,强行把《内经》的病理性疾病包圆了而已!没有金刚钻,硬揽瓷器活,所为何也?利也!”
“这一点,我不与你争辩!这是天下大势,非人力可改!”卢占山长叹。曾扶生不以为然,越来越亢奋:“我国对癌症广谱疗法的研究同样积极。早
在数十年前,就有研究者通过大数据发现,疟原虫对癌细胞有抑制作用。《肘后备急方》珠玉在前,青蒿素的发现让所有疟疾变得可控。他们尝试让癌症患者感染可控疟疾,从而让疟原虫吞噬癌细胞,或释放针对癌细胞的有毒物质。同时,患者感染疟原虫后,其身体免疫系统会被深度激发,极大提高生存率。”
“这只是尝试!癌症的广谱疗法,不可能的!”“虚伪至极!能不能,你心里最清楚!你对自己肝癌的治疗,你对那七名癌
症患者的治疗,更能说明一切!”“那些纯属巧合!”
“卢占山,你最令人憎恨的一点,就是虚伪!”曾扶生咬牙道,“你胸无大志,极端自私,手握师父的秘传经方,却无济世救人之心!”
“我没有!”“呵呵!你以为,我最初做保健品,是为了打你的主意吗?”“难道不是吗?”“笑话!我2001年回到滨海做保健品时,离你患肝癌还早呢!”曾扶生这一说,卢占山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当年我父母兄弟,都先后死于癌症,之后我才被送到师父家,你可记得?”曾扶生面露悲戚之色。
曾扶生的经历,卢占山当然再清楚不过。曾扶生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那是我毕生的志向。我们有几千年的中医
体系,博大精深,一定能从中找出答案!癌症广谱疗法,这项殊荣,应该为中国人所有,而不是外国人!我四处游医数十载,见惯了人们面对绝症时的无奈和绝望!我发誓,要找到癌症的广谱疗法,运用到保健药品当中。我不仅仅是为了弥补我家人无药可医的遗憾,我的理想是天下无癌!”
“唉!天下无癌?还不是为了钱?”卢占山忍不住笑了,“曾扶生,你最令人憎恨的一点,就是虚伪。不管多么龌龊的想法,你都能给它穿上漂亮衣服,包装成一朵花!”
“啪!”曾扶生再也顾不上涵养,终于拍了桌子,指着卢占山大骂起来:“王八蛋!
姓卢的!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师父临终交给你的黄布包?”“黄布包?”卢占山凝神质问,“你怎么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至少治好过八例癌症,没有师父的秘传,你
治个屁!”
“跟师父无关!我说了,那是巧合!”“嘿嘿!私藏古方,卑鄙小人!”
“滚!”卢占山怒道,“既然你提了,不妨告诉你,当年那个黄布包涉及师
父的隐私!师父他老人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更有授艺之德。他把东西交给我,托我完成遗愿。他没有让你做,是不想拖累于你!”
“隐私?接着编!”“我为什么要骗你?”
“懒得跟你绕圈子了!”曾扶生站起来,手握电视遥控器,说,“今天的交易很简单。既然你坚信卢平安没杀人,那成全你,我把谢饕饕给警方,你把师父的秘传经方给我!”
“可我真的没有!”卢占山艰难地说。“看来,你真是铁了心,置儿子生死于不顾?”
卢占山咬着嘴唇,低头说道:“曾扶生,干脆点,告诉我结果!谢饕饕的答案!”
曾扶生晃着遥控器,冷笑。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卢占山呆坐了半天,破了戒,从茶几上拿起烟点上。曾扶生站在电视前方,饶有兴致地盯着卢占山。他很有把握,这一次,卢占
山非就范不可!电视上还是那个画面,谢饕饕欲言又止,被定在了原地。
卢占山默默地抽着烟,眼神掠过曾扶生,怔怔地看着画面上的谢饕饕。他连着抽了两支烟,突然起身,把烟屁股丢到曾扶生脚下,转身就走。“你真的不管卢平安的死活?”曾扶生紧皱眉头。“老子当然管儿子!”卢占山止步,背对曾扶生道,“不过,我不想看你越
陷越深!劝你还是尽早把谢饕饕交给警方!”“哦?兴许一会儿我就放他走。只是他会去哪儿,谁知道呢?”“别做傻事!谢饕饕说过,那晚他在网咖玩到半夜,之后拦了辆私家车,给
了车主五十块。赶到医院后,被你认了出来。”“怎样?”
“不怎样。你私自控制谢饕饕,不担心我告发你?你依仗的就是我空口白
牙,无凭无据。”“嘿嘿!”
“我想,警方一定查过谢饕饕的行踪,知道他那晚去过网咖,只是难以追查其后续行踪。如果我把他坐私家车的信息透露给警方,他们很容易就能从网咖附近的摄像头,查找到特定时段的所有车辆,再逐一排查,找到那名私家车车主,随后查到你这里。这样,就不是我空口白牙了!”
“你……”曾扶生脸色煞白,又惊又气。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我给你个机会,把谢饕饕交出去!”卢占山努力站直,生怕对方看出自己在虚张声势,“还是那句话,卢平安不可能杀人!这种信任,比跟你这老鸡贼谈交易,更让人安心!”
曾扶生合上眼,缓了缓神,慢慢走到卢占山面前,突然笑道:“去吧!想说什么,就跟警察说!”
“你不担心?”卢占山很惊讶。
“警方查到谢饕饕来过这里,又能怎样?如视频中所言,他是来找女网友的!之后他又去了哪儿,我可不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他!”
“无耻!”卢占山听明白了,曾扶生这是铁了心地要跟他作对,接下来,谢饕饕非失踪不可。他知道,如果对方拒不承认拿谢饕饕对他所做的威胁,警察也拿对方没办法。
证据。说一千道一万,他拿不出证据。
“比你差远了!连儿子生死都不顾!”曾扶生讥笑道。卢占山没法子了。他全身无力,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手中再无牌可打。曾扶生自始至终只有一张牌,他捏着卢平安的命。卢占山紧握双拳,胸间强烈起伏,深深地叹了口气,凄然道:“好吧!我答
应你!但是你得给我两天时间!”“呵呵!承认有古方了?”卢占山垂下头去,沉默。
“就给你两天!”曾扶生咬牙切齿地说。卢占山点点头,摇摇晃晃地离开茶馆。“跟我斗?”曾扶生重重地哼了一声,把遥控器摔在地上。
那一下无意中碰触了播放按钮,电视画面随之播放。谢饕饕面对镜头说:“凶手不是卢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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