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林琅走进去的时候,谢瑾年端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有两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然是忙碌了一整夜,只是他看向她的眼睛里没有疲惫。
“过来坐。”
他轻声开口,语调有些沙哑,到底还是暴露了一丝彻夜未眠的倦意。
尽管林琅很想知道在录像里有没有什么发现,看看见这样的他还是顾不上那些了,看来女人真的很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即便是背负了那些过往的她此刻也无法将注意力从谢瑾年身上移开。
“累了吧?为什么不睡觉?不是说好了一起睡觉吗?”
她坐在他身边,一手抓着他的手,另一手轻抚过他的眉眼,明明是那么暧昧的动作,两个人做起来却没有丝毫的情欲色彩。她轻颦着眉,眼中有显而易见的心疼,谢瑾年的反应相较来说就有点过于平淡,他的五官总给人冷冷清清的感觉,尤其是在他不笑的时候,就更显得凉薄冷漠。用颜色来形容的话,他就是白色。
但就是这样一个冷色调的人,在她眼中却泛着温暖的光。
“那些不重要。”他开口说话,低柔的嗓音带着特别的质感,“我发现了一点东西,想看么?”
诱导性的话语,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林琅忽然有点怯意。
真的要看吗?一直以来她都在寻找事情的真相,可当真相真的要揭开时,她又有点迟疑,不知道是否要面对那些丑陋的东西。
“是他做的吗?”她轻声问着,眼睛注视着电脑屏幕,画面被暂停了,暂停在林瑞正站在她父母卧室的门口处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狰狞恐怖,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的模样。
在林琅的印象里,她的二叔就是君子如玉的代表,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发脾气,他对待任何人都谦和有礼,对待她父母也从来都礼数周到,但凡遇见与父亲意见相左的时候,都会自然而然地退让,将父亲的意见视为圣旨,即便他可能心里对此颇有异议。
她念书时,有时候父母会没时间接她放学,都是林瑞正和司机一起过来接她。其实他根本不必这样,因为司机会接她的,不会有什么事,可他就是坚持如此,他那时总会说,除了亲人之外,没有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她是林家的大小姐,是父母的独女,身上的价值足以让一个司机为了财富和权势而伤害她,所以在没有父母照看时,他作为叔叔,一定要担负起责任。
她那个时候多感动啊,都哭了,小女孩的心是柔软而脆弱的,可以轻易地被对她好的人俘虏,她也没有例外,从那之后,她就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叔叔,每次他过生日,她都会费尽心思地准备特别的礼物,每次林瑞正都会最后先拆她的礼物,他总会在看到礼物之后感动沉默,偶尔会发现他眼睛里有泪光闪过,那时候林菁还会吃醋,那明明是她的父亲,为什么要先拆堂姐的礼物,还对她的礼物那么感动?
现在想想,林瑞正可真是影帝啊,二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他步步为营,为的就是在二十几年后的今天,让她在无枝可依的情况下,完全信任地签下那份丧失了一切的协议书。
真的要看吗?
最后当然还是要看的。
“除了亲人之外,没有人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他到底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他说这句话时,心中是不是在冷笑?看着她愚蠢地为此掉眼泪,是不是在沾沾自喜?
“打开我看看吧。”
林琅吐了口气,轻声开口,她沉默了很久,这段时间谢瑾年一直很安静,他总能拿捏好那个分寸,既不打搅人沉思,又让人感觉得到他的存在,从而感觉到安心。
在林琅说完话后,谢瑾年将录像的时间往回调了调,林琅看了一眼录像右上角的时间,她记得很清楚,这是她拒绝了林瑞正让她和杨翌承恢复未婚夫妻关系的那天。
那时候她丢下了十分绝对的拒绝转身便走,看来他也是不高兴的,否则不会在晚上来到父母的房间说一些暴露自己的话。他总会透过她的脸看着别人,那个人应该是她母亲,她让他想起了过去。
在录像里,他的言语也证实了这一点,林琅抬手轻抚过自己的五官,她无疑是美丽的,毕竟她的母亲沈思辰比起林菁那个不知道在哪的母亲要好看得多。林琅完全地继承了母亲五官中的优点,不笑的时候有七分相似,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她穿着母亲的衣服,打扮成母亲的样子站在林瑞正面前,他会不会觉得有一点心虚,有一点难过?
视频的时间不短,中间有一段林瑞正一直沉默着坐在床边,后来他走的时候,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那个真正让林琅和谢瑾年期待的东西。
即便谢瑾年已经看过一次这段画面,听过他这段话,现在再听一次,还是令人不适。
他一个外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林琅了。
录像播放结束之后,谢瑾年从抽屉里取出U盘,将录有证据的视频拷贝在U盘里,交到林琅手中。
“我在公安局门口曾经碰到过你一次,还记得么。”他轻声询问。
林琅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有可能是太过激动,以至于已经没有表情了。
她握住那个U盘,点了一下头,有点自嘲地说:“那个时候我精神不集中,,差点被车子撞到,是你救了我。”
谢瑾年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她,温声道:“那个时候去是去见处理你父母案子的警察了吧。”
他总是那么聪明,不用她回忆,不用她描述,他就可以猜测到所有,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安稳。
她颔首,算是应了下来,谢瑾年朝她伸出手说:“手机交给我,我来找他谈。”
林琅抿了抿唇,她现在的心情的确不适合亲口和霍远警官说这件事,恐怕说到一边就会激动的语无伦次,谢瑾年总能考虑得周到而全面。
她拿出手机,找到霍远的电话,将手机交给他,望着他的眼中带着期许。
在林琅期盼地注视下,谢瑾年拨通了霍远的电话,霍远这个时候正在外面处理案子,身边还有吵吵闹闹的闹事者,他稍微一抬手对方就大喊着“警察打人啦!”,霍远白了他一眼,从口袋取出手机,对方一看他只是拿手机不是打人,黑黝黝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
“喂,你好,我是霍远。”霍远接起电话自报家门,电话那边是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霍警官方便听电话么?”谢瑾年客气地询问,待得到对肯定的回答后,便在对面嘈杂的环境下做了自我介绍,“我姓谢,是林琅的……男朋友。”
他说完这句话,林琅顿时红了脸,紧张之中多了一丝丝窘迫和欢喜。
霍远想了一会才说:“林琅?是……林瑞程的女儿?”
谢瑾年表示了肯定,霍远接着问:“谢先生有什么事吗?”
谢瑾年看了林琅一眼,只是说:“关于林琅父母的车祸案,我们有了新的发现,可以证明那不是一场意外。”
霍远眼前一亮,瞥了一眼还在吵闹的小摊贩,直接钻进了车里,对同事说:“我有大案子要查,你们处理这件事,我先走了。”他说完话就开车离开,目视前方勾着嘴角道,“电话里说不方便,我现在马上回局里,你们也过来吧,我们见一面,带上你们的‘新发现’。”
谢瑾年应下来,随后挂断电话,他开了免提,林琅将霍远的话听得很清楚,电话一挂断她就攥紧了U盘站起来说:“我去换衣服,我们马上出发。”
谢瑾年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才刚刚早上七点多,这会儿庄奶奶刚起,还在院子里浇花,看见林琅一大清早穿着睡衣从谢瑾年的房间里出来,想当然地误会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瑾年的门口,等他本人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庄奶奶就抽着嘴角道:“我说,你们发展得也太快了,我们老年人真是跟不上节奏了。”
谢瑾年猜到她误会了,但也没解释,因为即便解释了对方也不会听。
他只是点了一下头说:“今早不在家吃饭了,不用做我和她的。”
庄奶奶丢下水壶站直身子说:“谢老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
谢瑾年本来要进屋换衣服,听见她说话又停住脚步看回来:“什么?”
庄奶奶严肃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林丫头过门?”
林琅换好衣服背着包出来时正好听见庄奶奶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比谢瑾年冷清面瘫的样子精彩多了,她半晌才说:“庄奶奶,怎么忽然问这个啊?”
庄奶奶回头看向她:“你出来了正好,你们都发展到这一步了,谈婚论嫁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谢老板无父无母,我就算是他的长辈了,林丫头你爸妈也不在了,提亲这事儿我直接跟你自己说就可以了吧?”
这话越说越跑了,林琅硬着头皮说:“庄奶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庄奶奶瞪大眼睛:“我能误会什么啊?你一大清早的衣衫不整地从他房间里跑出来,除了我想的那个,还能有别的吗?”她苦口婆心,“林丫头啊,你别害羞,事到如今,结婚的事必须提上日程了,我不能让人家说我们谢老板吃了不负责。”说完,她也不听林琅解释,念叨着要去看黄历,找个好日子把亲事定下来,直接回了房间。
林琅背着双肩包站在院子里,远远地与谢瑾年对视,他倒是十分闲适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她无奈地跑过去,站在台阶下面仰头看着他问:“你难道不去解释一下吗?”
谢瑾年靠在门边,有那么一瞬间林岚觉得这位总是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身上多了一股纨绔子弟的散漫和轻佻,但眨眼间又不见了,她揉揉眼睛,啊?眼花了?
“随她去。”
他只说了三个字便转身进了房间,林琅猜想他肯定是去洗漱换衣服了,想进去看看又不好意思,只好站在外面等。
过了约莫十分钟,谢瑾年便走了出来,这么短的时间,他洗漱过,只换了一件衬衫,身上还是昨天那套深灰色的西装,领带搭在颈项上没有系,应该是时间来不及。
“走吧。”
他握着车钥匙先行一步,林琅磕磕绊绊地跟上,两人并肩走在胡同里,她眼睛一直定在他的领带上。
等两人上了车,她的视线依然没有挪开。
谢瑾年终于转头看她了,一针见血道:“想替我系?”
林琅猛点头:“我帮你吧,我会哦,你喜欢什么结?”
谢瑾年说了最简单的一种:“温莎结。”
林琅喜滋滋地倾身上前为他系领带,他迁就着她朝前倾身,在她系领带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脸上,她感觉浑身燥热难耐,车里的空调已经不足以让她冷静下来了。
偏偏就在这时候,谢瑾年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话。
他说:“替我系过领带,就要嫁给我。”
林琅瞬间愣住,惊讶地望着他,他不闪不避,就那么回望着她,她噎了半晌,才小声说:“这是求婚吗?”
谢瑾年的目光柔和极了,像温暖的水一样,将她整个人包围着。
然后她就看见他点了一下头。
林琅顿时觉得,她人生中最幸运的时刻大概就是今天了。
找到了让林瑞正伏法的证据,得到了意中人的求婚,她灰色的天,终于又拨云见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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