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路阔在医院昏迷了一周,保守治疗初见成效,弥散性出血没再继续蔓延,但他人却是迟迟没醒来。
路家一下子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老爷子瞬间憔悴了不少。
那天准备出发去医院的路上,褚禾易忽然悄悄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出了颗水煮蛋,一脸害怕地递过来,低低说了声:“祖祖吃蛋,妈妈说多吃蛋身体健康康。”
老太太一看,发现是他自个儿早上揣兜里的那颗。
当时问他为什么要拿,他还支支吾吾没说。
这两天老俩口没一顿饭是好好吃的,老爷子基本吃几口就下了桌,老太太因为要带着褚禾易吃饭,三餐还是规律的,
见状,老太太没忍住湿了眼眶。
老爷子愣了愣,看了眼拿着蛋递过来的小包子,叹了声,手伸至半空顿了几秒,还是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自己吃吧。”说到这,老爷子顿了顿,才接着道:“祖祖不饿。”
这一声“祖祖”让老太太跟司机都愣了愣。
回过神来后,老太太摸了摸褚禾易的脑袋,不免又湿了眼眶:“阿阔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小褚那丫头这几天怕是也不好过。”
老爷子叹了声,转头看了她一眼:“在孩子面前别哭哭啼啼的。”
说完又故作生气地哼了声:“这臭小子为了那丫头就差跟我决裂了,人还没娶过门儿呢,他能甘心就这么躺着?”
这席话让老太太也是一愣,片刻后略显欣慰地拭了拭眼角:“对对对,喜事儿还没办呢!你看我!”
*
自从老太太跟褚云降通风报信,说爷爷现在好多了,她就开始每天下了班就往医院跑,但每次去了老爷子都不在。
甚至有一回,她刚到病房门口时,就见老爷子匆匆从病房出来,两人碰面皆是一愣。
她叫了声:“爷爷。”
老爷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低低应道:“嗯,进……进去吧。”说完,就走了。
她顿了顿,也走进了病房。
老太太正坐在病床旁给褚禾易小苹果,小家伙看见她甜甜地叫了声:“妈妈!”
老太太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问:“碰着那老东西了?”
褚云降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老东西”是谁,没忍住勾了勾唇,应了声:“嗯。”
老太太将一片苹果递给褚禾易:“他就这死样子,知道自个儿之前做的不对,但又死要面子,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是他,你来了躲出去的又是他!”
褚云降笑了声,没回话,看了眼床上双眸紧闭的人,缓缓走过去,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路阔,你要快点醒来,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告诉你。
*
路阔正式醒来是半个月后,老太太买了束向日葵,在窗边剪枝,褚禾易趴在病床旁的桌子上画画。
老太太刚剪完枝,就听小家伙大喊了声:“爸爸!”
老太太闻声抬头看了眼,小家伙急忙指着床上的人,对着她大喊:“爸爸睁开眼睛啦!祖祖,爸爸睁眼睛啦!!”
……
褚云降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路家一家子人都到了,她慌慌张张推开病房的门,老太太坐在病床旁忍不住抹了抹眼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路阔坐在病床上,宽松的病号服衬得他肩背挺阔,闻声偏头看过来,俊朗的脸上神色平缓,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问了声:“这是谁?”
一屋子的人倏地静默,褚云降也瞬间顿在原地。
老太太连忙道:“小褚呀,添添的妈妈!”
路阔皱了皱眉:“添添是谁?”
站在一旁,还没来得及插话的小家伙着急得蹦了起来:“是我是我!爸爸,我是添添!”
路阔闻声偏头看过去,眼睛蒙上一层茫然:“爸爸?叫我?”
老爷子也愣了愣,看了看褚云降,接着道:“你不记得了?那你自己怎么受得伤还记得吗?”
路阔拧眉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而后也看了褚云降一眼:“和她有关系吗?”
“你为了救她受伤的呀,添添是你们的孩子。”老太太有些焦急。
可路阔依旧一脸茫然。
一帮人急忙找来了医生,检查完,医生也有些为难,说了句:“脑部受外伤的确是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先观察一段时间,让他与家属多做接触,说不定能帮助记忆的恢复。”
大家瞬间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担忧。
老太太招呼大家都走,让褚云降一人留下来陪着。
路阔虽说不认识褚云降,但好在也没太排斥,他坐在床上翻看李沉送过来的这段时间积压的文件,褚云降就坐在一旁陪着,静静看着他。
就这样过了几天,别说恢复记忆了,两人说的话都没超过十句,甚至在某次褚云降开口叫他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拧了拧眉,看着她道了声:“褚小姐,我不太习惯陌生人直呼我的名字。”
褚云降愣了愣,还是改了口,叫了声:“路先生。”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道:“虽然我不清楚我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奶奶说孩子是我们的,那我还是会负责的,这个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我救你,你这几天在这里照顾我,也算互抵了。”
褚云降抿了抿唇:“好。”
*
一周后,路阔出院。
看守所那边传来消息,说陈喃最近依旧不肯松口,却点名要见路阔,警方希望路家能配合一下,说不定能破案。
好在路阔就是不记得褚云降相关的事情,别的还是有记忆的,于是在出院后的第二天,他就如约去了看守所。
依旧是一扇铁窗相隔。
陈喃坐在里面,路阔坐在外面。
陈喃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低低笑了声:“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见你?”
路阔似是并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周旋,淡淡回了声:“不知道。”
他跟陈喃接触本就不多,这么多年连带着一次也就见了三次。
之前的两次,一次路远良跟陈绛结婚,一次路煜文满月。
陈喃又笑了声:“我这么伤害你的心上人,你就一点不好奇为什么吗?她爸爸是我安排人杀的,你们当年的事情也是我安排传到路家的,绑架她、侮辱她,你就一点不好奇么?”
路阔没说话,一双深眸静静注视着她,似是这席话并没有激起他的情绪起伏。
陈绛观察了他的神情片刻,淡淡嗤笑了声:“原来是我高估你了。”
说完,她怅然地深吸了口气,仰头沉思了片刻,而后倏地低头看向他,眸中染着不甘与痛色:“因为我嫉妒你。”
“嫉妒你生来就在终点,生来就能主宰一些规则。”
“你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在姐姐的婚礼上,那天明明我姐才该是主角,但所有的来宾对你众星捧月,你知道他们看我跟我姐的眼神像什么吗?像看烂货!包括你!我姐姐递给的红包,你转手就丢了,我听见了,我听见你对身边的人说嫌脏!”
“凭什么呢?如果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们家,我姐又何苦遭这个罪?那天我就在想,我要看你跌入尘埃,我也要看看,你珍视的东西被践踏,到时候我也要用看烂货的眼神看你爱的人!”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幸福!”
“我从十六岁就开始闯社会,我一步步往上爬,出卖灵魂出卖自己,我委曲求全在那一个个男人床上卖弄风情,我要带姐姐走,我要让她也抬起头做人!”
说完,她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大,几秒后默了下来,眼神蒙了层灰。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这么快暴露。”
话音刚落,她眼角渗出了泪,定定看向他。
“你们路家人,凭什么都那么幸福,凭什么!我姐姐这么多年受得苦,你们谁体谅过?!”
路阔抿唇无话,身后的狱警提示探视时间到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淡淡说了声:“是你自己困住了你自己,陈绛怀孕时,我母亲还在世,那你又凭什么让我用友善的态度对你们呢?”
声落,陈喃忽地大笑了起来,表情看不出是笑还是哭。
狱警拉着他离开。
路阔忽然再次开口:“我珍爱的东西,我永远不会放手,也不会让她委曲求全,陈喃,你的出发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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