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只勺子
秦枫从归德坊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基本上大亮了。
心中想了太多的事情，他反倒没有多少的困意。
路过一只勺子汤面店，秦枫蓦然响起汤面店都开了这么久了，他还一次都没有去过。
索性便让其他人先行回府，他则和李由走进了汤面店，准备顺道吃个早饭。
一只勺子汤面店，便是秦枫如今唯一的产业。
名字虽然在长安这个地界上有些另类，但名气却一点也不小。
此时虽然天刚刚亮，但汤面店里面已是人满为患。
各色衣着的食客，手中拿着木制的号码牌，正翘首等待着。
催促叫嚷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个好好的汤面店，混乱的宛如菜市场。
“都吵嚷什么？闭嘴！”秦枫蹙着眉头大喝了一声。
“你们吵的越大声，难不成厨子的手底下就能给你们快了？”
他这一句话，立刻就激起了民愤。
方才还像是半掩门里那些半老徐娘一般，刚刚进店就催促着快点的食客们，瞬间将矛头对准了秦枫。
“你谁啊你？多管闲事！”
“人家东家都没说什么，用的着你多嘴！”
“再嚷嚷，劳资撕了你这张破嘴。”
……
秦枫掏了掏耳朵，“本王秦枫，忝为此地东家。”
“因为你们方才的道理，本王决定现在就加一条规矩。凡在店中大喊大叫者，一律加钱十文。你们在其他地方干什么营生，本王管不着，但在这里，要有素质这个东西！”
众人顿时哑然。
尤其是李由将那寒光闪闪的长刀一亮，所有人瞬间把嘴闭的紧紧的。
秦枫身为亲王却操持贱业开一只勺子汤面店，这是最近京中百姓最近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无人不知。
更有不少人，本就是因为此事才慕名而来。
秦枫这一自亮身份，他们哪还能搞不清楚状况。
“哎，这才像样嘛，都排好队，吃饭的地儿稍微讲点规矩，有点素质。”秦枫看着顿时安静了的众人，满意的笑了。
这时，姚大梁甩着一双湿漉漉的手，急急忙忙从庖厨赶了出来。
“小人见过殿下，请殿下上二楼雅间，小人特意给殿下留的。”姚大梁恭敬说道。
“给我们两个随便做两碗，加肉加蛋，再配俩小菜。”秦枫吩咐道。
“喏！”姚大梁兴奋应道。
他那咧着嘴傻乐的样子，简直就像刚刚娶了新媳妇一般。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秦枫嫌弃的轻斥了一声。
他身边这些人，真的好像都不太正经。
看看这家伙，跟个傻子似的。
“殿下！”
一个衣着朴素，看起来像个寒酸文士般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秦枫只是看了一眼，便淡淡说道：“跟我上楼！”
“喏！”那人应道。
姚大梁领着秦枫上了楼，刚刚安置好，又见一群人走进了店中。
为首一人好似一个圆滚滚的球，在他后面还跟着数十名手执利刃的差役。
“贤王殿下可在此地？”胖子客气问道。
“殿下在楼上。”姚大梁拱手说道。
胖子呵呵笑了笑，“行，我自行上去。”
“对了，有劳掌柜的给我和这班兄弟收拾点吃食，饿狠了。”
姚大梁忙说道：“好嘞，请大人稍坐。”
刚刚被秦枫吓唬的已经相当安静的食客，看到这一幕，瞬间更安静了。
吃饭的都不敢大声吧唧嘴。
明明人挤人的汤面店，一下子安静到落针可闻。
二楼的雅间里。
秦枫看了眼立在一侧的胡文海，“这一次，你办的不错。”
“我一向一码归一码，但旧事还需重提，之前你要杀我 ，而我杀你，合情合理是吧？”
“虽然这些话之前在牢中都已经说过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提醒你一下。”
“我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先想想再跟我说接下来的事。”
胡文海和高晖从大理寺出来之后，这是秦枫给他们安排的第一件事。
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前提有必要让大家的心里都有个数，好拎清楚自己的位置。
胡文海欠身重重一抱拳说道：“小人亦是如此以为的。”
“殿下保全了小人的阖族 ，对小人更有活命之恩，小人这条命如今是殿下您的。”
秦枫笑了笑，“其实把仇家纳为自己的心腹，这事我每每想来都觉得别扭。”
“好在你这一次办的几桩事，确实都不错。你儿子似乎读书不成是吗？”
胡文海颔首，“小人那几个儿子都被宠坏了，整日只顾飞鹰走狗，读书却是一无所成。”
“品性如何？”秦枫问道。
“尚可，不算好。”胡文海说道。
“敲打敲打，让他们去长安县当差吧。”秦枫说道。
胡文海愣了一下，却摇头拒绝了秦枫的好意，“殿下的厚爱小人心领了，但我那几个儿子没一个成器的。殿下似乎对长安县格外看重，让他们去长安县当差恐怕只会堕了殿下您的名声。”
“小人倒是有个胞弟，多年科举不中，一直以买画为生。他除了爱去勾栏瓦肆之外，品性为人皆相当不错，而且他也有些真本事，就是脾气古怪了些。”
“可有功名在身？”秦枫问道。
“是解元。”胡文海顿首说道。
“如果他愿意，那就让他去长安县吧。”秦枫吩咐道。
“喏！”
秦枫并不在乎胡文海是让儿子去，还是让兄弟去。
这本就是他收拢人心，培植人手的一点小手段，只要人品堪用，用谁都一样。
胡文海自从狱中出来之后，大概是死过一次的人，办事极稳。
他所搜罗来的证据，让秦枫对赵王和皇后一脉的底层人手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掌握。
加上这一次暗中襄助唐名杰，他的事也办的不赖。
秦枫这才决定给予他一些利好。
高处的，他的手暂时伸不上去。
但底层的，他如今倒是能布局一下了。
“殿下，唐大人来了。”
守在门口的李由侧身进来说道。
秦枫笑了笑，“这倒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正好想找找他，让他进来吧。”
“喏！”
片刻后，唐名杰笑容可掬的走了进来，远远地便打了个揖，“下官特来拜谢殿下！”
“嗯，你以后少在半夜砸我的门就行了。”秦枫有些高冷的说道。
这话让唐名杰脑门上的虚汗又冒了出来，“殿下，那事……下官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任何事都是有方法的，你说这话只能说明你的方法还不到位。”秦枫挑眉说道。
唐名杰有些无奈的连连颔首，“殿下教训的是，下官当自省己身，勤修学问。”
“过几日有个人，你安排在长安县，至于位置，你自己看着办。”秦枫淡淡说道。
“下官遵令。”心中有些诧异的唐名杰没有多言，直接将此事揽了下来。
和秦枫昨日的指点相比，这点事只是小事。
如今可真的说得上是举手之劳。
曾经那个县尉在的时候，他的权利被架出去了许多，但现在不同了。
顿了一下，唐名杰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陛下命下官审查将作监一案，可下官一时一筹莫展，还请殿下指点！”
秦枫闻言，微微一笑。
唐名杰这话虽然看起来像是厚着脸皮找他要方法，可实质上却是变相的示好。
“将作监一直可以说是何氏的衙门，陛下曾两度欲令将作监改换门庭，可新上任的将作大监总是过不了几日，就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被弹劾落马。”秦枫缓缓说道，“你若是要听我的意见，那就往死里整！”
“摇摆不定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要么血洗将作监。要么，你找出那个东倭密谍之后就不要动了，自己选吧。”
外戚的势力为何庞大到连皇帝都要忌惮。
只因他们不管是在规则内还是在规则外，都和皇帝有一战之力。
将作监这个后勤衙门，曾经两度成为皇帝和外戚拉扯的战场。
但并不意外的，皇帝两次都败了，最后不得不妥协。
这才有了何存理这个做的最久的将作大监。
“殿下一番话，令下官犹如醍醐灌顶，瞬间顿悟。”唐名杰的脸上带着一丝谄媚的笑意，“如此，下官便不叨扰殿下了，这便去将作监看看。”
“墙头草，死的早，你如果准备做，最好彻底一些。”秦枫眼皮轻抬，淡然说道。
“下官遵命！”
唐名杰重重吁了口气，后退两步，这才出了门。
直到下到一楼，唐名杰整个人才猛地放松下来。
他方才注意到了站在秦枫身边的那个人。
那分明就是昨晚下手极快，连捅猪股雄数刀的那个差役。
地窖似乎也是那人找到的。
没想到，那个长相酷似胡文海的人，竟然是贤王的人。
唐名杰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贤王的真正实力，似乎并没有他显露在众人眼前的那么简单。
就连长安百姓都说废太子一无是处，朝中更是有无数人丝毫不将贤王放在眼中。
可似乎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近来和贤王作对的，有一个算一个，皆无善终。
就连皇后，都在贤王手中接连吃亏。
前有赵王和吏部，今日又多了一个将作监。
而他准备上贤王这条船，听贤王的。
血洗将作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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